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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海看似平静,掀起波浪足以覆顶。锦曦提醒着自己,李景隆绝不是来废话的,她开始变得小心,李景隆一说她就记起来了,当日在玉蟹泉李景隆带了茶,那茶就是雪露红芒。一块茶饼有十斤重,十岁时父亲送过一块来山上,茶味特别,醇香怡人,她很珍惜,几年来一直喝这茶,回到府中,父亲见她喜欢,也给了她。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这茶的珍贵。
“皇上也赐了你父亲一块是么?”
李景隆摇摇头:“我父亲是皇上的义子。”
“皇上义子很多。”
“我是想告诉你,皇上赐了我一块。而且,我知道,你爱饮此茶。”李景隆轻声说道。
锦曦缓缓转过头盯着他。李景隆的眼神深不见底,锦曦的眸子如猫一般闪闪发光。她突然想哭:“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嘛,你不明白么?日后我若想找你说秘密,我当然不会出现在燕王府,你自到曹国公府兰园,我沏茶相候!”
“若是我不来呢?”
“我既然知道……连你的日常起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说,我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皇上会乐意听到他忠心的臣子的一举一动的。”李景隆绕了半天弯子,终于吐出了真实的意图。
“我如果嫁给燕王,你以为,我会半夜出府来你兰园,让燕王蒙羞,让我爹颜面无存?魏国公府的小姐,是不会做这种事的!随便你了,我累了。”锦曦冷冷地回拒。她知道,一旦被他威胁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她已经以不吐露他的秘密为代价。断不会让李景隆得寸进尺。
李景隆轻笑出声:“我怎么舍得让你背负这样的罪名呢?我是想帮你呢,锦曦,你不是不想嫁么?你不是想嫁了朱棣然后让燕王府鸡犬不宁,或者玩一次失踪么?你说,还有谁比我更能帮你?”
“与虎谋皮,如渴饮鸩,李景隆,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你的秘密我也听了,你请便,顺便再告诉你,我再讨厌朱棣,再不想嫁他,他,比起来,还是好上一百倍!”
锦曦眼也不眨的与李景隆对峙着。她看到黑暗的海浪在他双瞳内翻涌,李景隆没想到锦曦拒绝得如此干净彻底,心中气恼,那种得不到的不甘,眼见她即将出嫁的郁闷直直逼上胸膛。他从未有这么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在韭山上杀了她,省得自己听到皇上亲口向魏国公提亲,求嫁朱棣时心痛难忍。
“锦曦,我还会找你,不管你嫁不嫁人,不管你嫁给谁!”李景隆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住,似说给她听又似喃喃自语:“不找你,我的秘密说与谁听呢?还有什么,比见着你有苦说不出更快意呢?”
锦曦看他跃下绣楼一闪身没了影,才发现冷汗打湿了衣襟。她头痛地想,李景隆还真的没说错。每次见到他都情不自禁地想,他又要打什么坏主意,每次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付,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正想着,又一阵风声掠过。锦曦没好气地想,天都快亮了,折腾一晚,又回来干什么。张口欲问,一抬头吓了一跳。
尹白衣出现在绣楼门口,疑惑地看着她:“锦曦,怎么还未就寝?刚才是你在园中么?”
锦曦张了张嘴,这才想起还有师兄在保护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委屈地说道:“师兄!我……”
“没事,燕王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过气不平了罢了,他毕竟是皇上宠爱的四殿下,男人都爱颜面,被未婚妻子打,是咽不下这口气,过了就好了。不要放在心上。”尹白衣打断了锦曦的话,他瞧到有黑影在园中出没,担心锦曦便上来瞧瞧。
“天都快亮了,赶紧歇着,师兄不方便久留。”尹白衣说完就要走。
“师兄,你,你守在楼下好不好?我……”锦曦最终还是咽下了涌到喉咙口的话,如果尹白衣以为是她,那便是她吧。李景隆的秘密还真的不能透露。李景隆太可怕,她现在无法肯定也不敢去赌,合府上下几百口人命,以李景隆的心狠手辣,她委实不敢。
尹白衣咧开嘴笑了:“好生睡,师兄会守你五年,你放心。”
锦曦安心地上了床,师兄武功应该不在李景隆之下吧,五年,李景隆,你要再来扰我,会有师兄对付你。这一刻,锦曦下定决心,一定要摆脱被李景隆牵制的处境。兵者,诡道也。李景隆或虚或实,她现在想不出办法,以后总会有的。
转念又想起尹白衣为朱棣说话,她又叹了口气,想起在凤阳与朱棣的点点滴滴,她不是讨厌他,她,也说上来为什么。
或者是讨厌这么快嫁人,或者是讨厌嫁给一个亲王。锦曦困了,不想去想,走一步是一步吧。
第57章出嫁(一)
得知锦曦与朱棣定下婚事,朱守谦赶紧求皇后通融,准他开年后再去广西封地。马皇后素来宠他,想起他孤单单离开南京,心中不忍便答应下来。
朱守谦得了圣意,高兴地腻在魏国公府陪锦曦。靖江王妃是个温顺无主意之人,朱守谦对她和颜悦色已是知足,也常来陪伴锦曦。
她听朱守谦说过,知道自己与锦曦有三分像,见了真人却真的呆住了,拉住锦曦道:“姐姐那有三分像呢,也就一分罢了,若得锦曦三分,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锦曦足不出户,闷得发慌,靖江王妃与朱守谦都算是亲密之人,当即亲热的对王妃说:“我与姐姐还真的很像呢,锦曦为姐姐画幅像可好?”
扶王妃坐好,锦曦凝神冥想了会儿,挥笔细细勾勒。待到画成,靖江王妃一瞧便笑了:“妹妹这一画,当真以为两人不分呢。”
锦曦笑道:“咱们徐家的人都有个特点,你瞧这眉眼,母亲常说我像小姨,其实眼睛却是更像父亲。”
靖江王妃点头同意。两人说笑会儿,锦曦叹了口气。
“妹妹烦恼什么呢?”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锦曦掰着手指头细数,扬起脸看着园中树木早已落完绿叶的枝桠发呆,“秋天过了,亲事定在正月,没几日可留在府中了。”
靖江王妃安慰道:“都说燕王英俊神武,皇上娘娘宠爱,锦曦是嫁过去做堂堂正正的王妃,必不会受委屈的。”
是啊,人人眼中,燕王年青俊美,干练有为,皇上宠爱,可是谁知道他对我心中有恨,这嫁过去,他不会委屈我,他会报复我!锦曦越想越烦。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这一嫁过去,难道真的就能脱身而逃?
李景隆虎视眈眈,大哥窜唆太子起心,都是麻烦事。现定亲朱棣,再怎样,也不是未嫁的自由之身了。顶了个燕王妃的名头,能去哪儿呢?又如何对爹娘交待呢?
靖江王妃见锦曦眉宇间忧色更重,突笑道:“锦曦啊,你和魏国公从北平回来这几月呆在府中哪儿都没去玩吧?要不,出去走走?你看这冬日暖阳晒得人多舒服,去骑马打猎想必极有乐趣。”
听她这么一说,锦曦想起尹白衣送的马来。那匹公马被她取了个名叫驭剑,都很长时间没去瞧了,她笑道:“姐姐也好骑术?”
“待字闺中时曾与父亲学得一二。”靖江王妃见锦曦雀跃也跟着高兴起来。嫁入王府前后也有半年时间,没有骑马潇洒过了。
两人相视一笑,唤来侍女备好骑马装便要出城一游。
徐夫人怎么放心得下,便叫徐辉祖与朱守谦带侍卫陪同。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锦曦图方便,换了男装,一行人中只有靖江王妃还是女装打扮,戴着面纱一身火红骑马装,如众星捧月。
徐辉祖无力回天,想起锦曦出嫁未免伤感,与尹白衣一左一中护着锦曦。到了城北平原,侍卫策马赶出不少野兔野鸡,靖江王妃父亲是广西都指挥使徐成,骑射俱佳,出了王府正觉得天地宽广,朱守谦小心在旁护着,心中满是喜悦,对锦曦笑道:“今天就看咱们俩的了,你瞧他们,没一个有兴致!”
锦曦含笑点头,与靖江王妃纵马奔出,张弓搭箭射取猎物。
她心里感激这位同族王妃,手下留情,让王妃玩个尽兴。不多时,两人便收获甚丰。
靖江王妃自有朱守谦呵护着。徐辉祖和尹白衣目光只盯着锦曦打转。两人在破庙交过手,心中有了疙瘩,知道尹白衣是锦曦师兄,保护于她,徐辉祖倒也大度,不再计较。
正谈笑着,灌木从中一道红影闪过。
“啊,是火狐!”锦曦惊叹道。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不远的山坡上一只全身红毛的狐狸转着黑漆漆的眼珠望着他们,然而一溜烟往林中钻去。
“我去捉它!”锦曦来了兴致,拍拍驭剑就冲了过去。徐辉祖和尹白衣自然紧随其后。两马大黑马中锦曦摇了公马驭剑,母马尹白衣却不骑,养在府中。两人坐骑都无驭剑神骏,不多时就被锦曦远远甩在身后。
尹白衣突然一勒马笑道:“大公子,驭剑是神驹,我们追不上的,锦曦有武功,她能保护自己。”
徐辉祖望了望前方的小黑点也停了下来。
“大公子,白衣有事不明。”
“何事?”
“大公子似对锦曦嫁与燕王耿耿于怀,燕王真是不好么?何苦闹得兄妹情份也无?”
“徐辉祖愣了半天方答道:“你不会明白,我怎么舍得锦曦远去北平呢。若是嫁给太子,他日……”
尹白衣笑道:“太子东宫空虚,若论富贵,自是不二人选。可大公子一心为锦曦着想,何尝站在锦曦身边为她着想,东宫里,常妃身体虚弱,也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你难道希望锦曦将来与一干嫔妃争得头破血流才得到那个富贵么?”
徐辉祖嘴角牵出一抹苦笑:“除了燕王正妃身份,锦曦就不会与侧妃侍妾争宠么?若她在南京城,多少还能顾着点,远去北平,鞭长莫及!”
尹白衣试探地问道:“若是燕王只有一个锦曦呢?”
“若真是如此,我无二话!”
两人闲谈之时,锦曦已跟着火狐去得远了。张弓搭箭瞄准了火狐,锦曦却又放弃,有点舍不得一箭痛穿它。只驱了马一心想活捉那个小东西。
那火狐感觉到了危险临近,刁钻地东奔西窜。锦曦大黑马再是神骏,进入山林脚力施展不开。眼见抓不到了,锦曦叹了口气,拉住马打算返回。
只听一声狼啸,驭剑前蹄扬起,“咴”的一声,没有后腿,开始不安的趵起蹄来。
然后火狐出没的地方飞起一道道黑影,出手如电,捉住火狐尾巴将它倒掉了起来。
“十七!”锦曦惊喜的唤道。
燕十七扬着漫天的阳光提着火狐走了出来。
驭剑倒退了几步,马耳后伏,戒备异常。
锦曦跳下马来,拍了拍驭剑安抚它。
那只火狐在燕十七手中似奄奄一息。锦曦不忍道:“你把它打死啦?!”。
“它装的呢”燕十七抖了抖,火狐便挣扎起来,嘴里吱吱叫着。
“放了它吧,十七哥。”
燕十七笑了笑:“你摸摸它吧,追这么久。”
锦曦轻笑着伸手去摸火狐,触手皮毛滑不留手,在掌中似团火焰衬得手掌莹白如玉,她想了想便接过来,放在地上。
火狐看了眼锦曦,再看了眼燕十七,一溜烟跑了。
“非兰,还是叫你锦曦吧,怎么瘦这么多?”燕十七有些心疼。
“你不是跟着燕王,怎么来这里了?”锦曦避开了他的问题。
“我特意前来等你的,锦曦。听说……正月你便要嫁给燕王了。”燕十七有点艰难地问道。心里盼着锦曦露出那怕一丝痛苦,他一定带她走。近日是尹白衣答应他,让他再单独见见锦曦。他等了许久,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