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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有枯枝断干、动物的尸体从上流而过,混合着浑浊的水体,竟无端让人生出些许的哀伤与肃穆来。
“这河水有多深?”她忽然开口问道。
一旁的钱士豪回答道:“这水深处,足没过两人,浅处,则可及腰,且河面只有一座浮桥可以通过,现下这桥定然已经被敌军控制,如若要过河,定会有一场硬战啊。”
辛衣的面色有些凝重,她低头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将视线投到李世民身上,道:“你有什么看法?”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现在敌军并不清楚我方底细,不若以三万兵力,伪装成我方主力,从正面渡河,吸引敌军的主力,其余大军则从黄河下游处渡河,来一个声东击西。”
“好计!”辛衣点头赞了一句,既而又道,“但是,并非无懈可击。”
“哦?”李世民视线与她对上,英眉轻轻一挑,“愿闻其详。”
“你可想过,一旦对方识破我军声东击西之计,以少量兵力牵制我军佯动部队,而用其大部对我军主力来个半渡而击的话,你的安排启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所以,你是要……”
“我还要再加一路伏兵,自上游渡河,直袭敌方后方。狡兔三窟,虚虚实实,看它如何抵挡。”少年紧握剑鞘,对着那汹涌河水,傲然一笑。
李世民缓缓点头,道:“原来,你心里早已经有了对策。”
“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天都在做什么?”辛衣转过身,笑容一闪即逝,面色顿时肃穆起来,高声道:“钱士豪,你率三万部众自正面渡江,扩大声势欺敌,使敌判为主攻点,战术以牵敌为主,切务硬拼。罗士信,你带领其余部众自下游而发,利用两军激战之际,潜行渡河,如果不慎暴露,立即转为强攻。”
“是!”两人各自领命下去。
“高子岑,你带领轻骑营的兄弟随我从上游渡河。”
那方久久沉默的少年,抬起头来,沉声答道:“是!”转身便要离开,辛衣又叫住了他:“等等!”
他停下脚步,望向辛衣。
“你身上的伤尚未痊愈,恐抵不了寒水,不若……”
“劳将军挂心,我死不了!”高子岑丢下一句话,别过脸去,看也不看她一眼,大步走开。
辛衣好心被碰了一鼻子的灰,暗骂一声:“这小子,越来越不象话了!”说起来,这家伙最近总是怪怪的,话也越来越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好几次辛衣总感觉他在偷偷看她,可当她转过头去,他却迅速地移开视线。平时偶尔和他撞见,这小子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当她是空气,根本就不正眼看她,想到这里她就心里有气。
一旁的李世民忽地笑出了声。
辛衣白他一眼,道:“你呢?要跟那一路军渡河?”
“我?”他微微一笑,“自然是唯宇文将军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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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慢慢降临了。
隋军借着夜幕的掩饰进行着准备工作:岸上人来车往,忙碌异常,但这一切又是都是在月光下静悄悄地进行,既看不见通明的火把,也听不见嘈杂的喧闹;不多久,河岸边一条条船只整装待发,一只只木筏载满军士,随时待命出击。
三更已至。
钱士豪号令士兵开始渡河。
在令旗的指挥下,停泊在岸边数以千计的大船、木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河岸,向着南方急驰而来。
漆黑的夜幕中,夜风呼啸着,卷起河面朵朵浪花,河水肆意地咆哮着、翻卷着,激起点点银白色的珍珠。隋军将士在腥湿的江风中很快全身上下就被淋湿了,但众人都不敢出声,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准备随时跃岸厮杀。河面上,除了“扑扑”的浪击声和“哗啦啦”的水声,就只剩下隋军急促的呼吸声。
慢慢地,巨大的船队驶过黄河的中央,在洪流的奔腾下奋力地向南岸而去。对岸的阵地上,几盏灯火在湿润的江风中四下摇摆着、忽隐忽现,却没有丝毫动静。
“莫非,他们没有发觉?”钱士豪正在暗自欣喜,忽而听到一阵刺耳的呼啸声自前方传来。
瞬时,对岸阵地上亮起了数以百计的火起,将南岸边照得灯火通明,有若白昼。紧接着,一阵焰火冲天而起,尖叫着飞向了江面,将漆黑的大江之中一时照得亮亮堂堂。隋军船队顿时无所遁形,赤裸裸地暴露在敌军面前。
“放箭!”只听对岸传来一个声音。
空中“嗖嗖嗖……”一阵乱响,一群熊熊燃烧的羽箭呼啸着从天而降,如雨点般密集的向大江中倾落,黑夜中没有准头,大部分的箭矢都射入了江中,“哧”的一声便无影无踪。但也有少部分火箭射中了隋军的渡船、木筏,顿时引燃起来,江面上一时火光四处,船、筏上的隋军军士开始奋力救火!
“扑灭火苗,急速前进!弓箭手掩护!”钱子豪嘶力叫起来,稳住慌乱的士兵们,组织反击。
双方弓箭往来,舟行如飞,一时间,只见那河沙飞扬而起,滚滚涌动,远远望去便如翻腾喧嚣的洪水一般。喊杀声、战马狂嘶声沸反盈天,冲天的火焰映红了整个夜空,十数里外都清晰可见。
下游的罗士信闻到讯号,也率领大军开始渡河。敌军两面受击,黑夜中根本无法判断那一只是隋军主力,杨玄挺只好下令将兵力均分,两头分别堵截。两路大军隔着滚滚的黄河水,展开了激烈的嘶杀。
与此同时,黄河上游一处比较隐蔽的河岸,辛衣已经率领一万轻骑兵做好了渡河的准备。她站在河岸上,远远眺望着南面的战况,只见两处渡河点都是杀声震天,火光明亮,看来叛军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钱士毫和罗士信两路大军吸引过去了。
“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来,打了个出发的手势,等侯在岸边的骑兵纷纷下水。
由于这只渡河部队必须悄无声势的夺占滩头阵地,所以不能借用船只,只能依靠本身力量,淌水渡河。
辛衣拉着马尾下得水来,温热的身子刚一接触到水面,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夏,但是深夜的江水仍然寒意逼人,冰冷刺骨,隋军们为了轻装渡河,都只穿单衣,所以个个都不禁冻得嘴唇发紫,手脚冰凉。
“怎么,冷吗?”
辛衣回过头,却看见一旁的李世民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由轻哼一声道:“我才没有这么娇气。”她一手紧拉着马尾,一手划动着水花,吃力地朝前方移动着。这一处的水并不是很深,但是却也已经高及腰腹以上,湍急的水流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会水吗?”李世民见她在水中的动作甚是怪异,不由怀疑地问道。
“我……”辛衣一时语塞。她怎么能承认,自己从小就没有下过水,对凫水的技巧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我当然会水!”她可不愿意在他面前认输。
“是吗?”李世民挑挑眉,斜睨她一眼,显然不相信这话。他慢慢地向她移动了几步,靠得她更加近。现下的水流是那样急,万一出个什么闪失,可不是好玩的,偏偏眼前这家伙又是这样要强。
江风,肆虐地吹着,河水流淌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生发痛。辛衣的下半身,已经被冻得没有了知觉,她只是咬紧牙关,拼命坚持着。
江心布满了圆滑的鹅卵石,根本就站不稳脚,其他的士兵都划动着双臂,慢慢地游动,借助着水的浮力,向前行进,只有辛衣,是一步步走过去的。纵使她万分小心,还是有失足的时候。
“啊——”辛衣一失脚,滑了下去,惊呼声还没有发出口,手却已经被一个人紧紧拉住,帮她稳住了身体。
她惊魂未定,抬起头一看,却是一楞。原以为拉她的人是李世民,没想到,却是高子岑。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自己旁边的呢?
黑暗中,他的眸子闪闪发光,竟似有火焰在跳动。
“笨蛋!”
他轻轻骂了一声,却并没有放开那握着她的手。
一旁的李世民也同时伸出了手,却不料拉了个空,他慢慢收回手臂,眼里有惊讶的神色闪过。
“我自己会走!你放开!”辛衣想挣开,手反而却被握得更紧。
高子岑根本就不理会她的愤怒,自顾在前面牵引着她,缓慢地淌过河水。辛衣又气又惊,无奈在湍急的水流中根本无法还击,要不然她早就对那小子不客气了。
五六百步宽的距离要是陆地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换成了江流以后,却是举步维艰。随波逐流了大半个时辰以后,隋军终于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黄河南岸,未惊动任何敌军。
高子岑终于松开了辛衣的手,还没等辛衣将怒气发泄出来,他却已经扭头走开。
“这臭小子!”辛衣揉揉手腕,低声骂了一句。
一上岸,士兵们当即从马背上找出干衣换上,迅速整装。辛衣却只将干衣穿在了湿辘辘的外衣上,一抹脸上的水珠,便翻身上了马背。
李世民赶紧拉住她马儿的缰绳,皱着眉头道:“你的湿衣服为什么不换下来?”
“少废话!杀敌要紧!”辛衣一转马头,自怀中拔出战刀,迎空一挥:
“兄弟们,跟我上,端掉那杨玄挺的大营!”
众将士齐齐上马,随着那少年将军的马蹄,声势如雷,朝前冲杀而去。
李世民苦笑着摇头:“这家伙,还真是个不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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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上,火箭如蝗,铺天盖地,直把夜空照得火红通亮。
无数隋军船只被火箭射中,化为一只只熊熊燃烧的火炬,映红了整个江面。许多将士纷纷跳入河水中逃避,不会水的人瞬时便被卷入旋涡之中,再也上不了岸。隋军尚未真正登岸,此时被火烧死和沉船死在河中的人无数。血色的河面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无助地随波逐流,时隐时沉。
虽然处于劣势,但隋军的攻势却并没有因此而缓下来,一条船翻落,便很快有另一条船赶上来填补空位。神机营的箭雨在空中无声地与敌人的火箭抗衡着,掩护着众将士杀出一条血路。
“奶奶的!老子今天和你们拼了!”钱士毫望着依旧箭雨如飞的敌军,发出一声咆哮,“杀啊——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隋军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争先恐后地朝对岸冲去,渐渐的,登上岸的隋兵数量越来越多,岸上的嘶杀声也越来越大。
陆战,已经逐步取代了水战。无数的刀光剑影开始了对砍对杀,武器抨击激起了火花飞溅。鏖战双方咬牙切齿,流血殷然,到处是惨叫声和死尸。双方就踩在伤者、死者的人体上继续厮杀,惨叫声接连不断。
“给我狠狠地杀!不能让他们上岸来!”
杨玄挺大声地指挥着,冲天的火光映着他有些狰狞的面孔,煞是吓人。
这个年轻人,显然缺少了他兄长的那份镇定与决断,关键时候,他已经开始慌乱了。虽然已经杀退了众多隋军,但是眼前却只见约三万人渡河,后方再无后续部队。杨玄挺已经明白,眼前的这只部队,并非隋军的主力,另外那头的才是隋军的主力部队。可是,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
“报————”忽然飞来一骑,急急禀报道,“将军,隋军已经从下游杀过重围,在河面架设起浮桥,大队骑兵马上就会扑过河来,恐怕顶不到天明了!
“什么?”杨玄挺大吃一惊,顿时萌生退意。
要知道,即使他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