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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衣被他一拍,这才反应过来,愤然说道:“谁跟你投缘啦,还有,我比你大,要论也应是我为兄你为弟。”
“好,你倒说说你的生辰。”李世民一挑眉,说道。
“你怎不先说?”
他唇角微微钩起,笑道:“我是戊午年的。”
她脸色一变,抬头望他,问道:“那一月?”
“戊午月。”
他望见她的脸色不对,道:“难道你也?”
“戊午年戊午日戊辰时。”辛衣说道。这个生辰,自她出生起就是一个魔咒,一个改变了她全部命运的魔咒。原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一个,却没想到竟还会有其他人。
“我也是。”
洛水清寒,垂柳叶黄,初冬的风轻啸着自他们耳庞刮过,夕阳已经落下了山头,大地慢慢被夜色所笼罩。
他和她却在一刹那屏住了呼吸,相互凝视着对方,就如同他们是第一天遇见,眉宇间满是震惊与讶异。
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这世上的巧合,真真叫人看不透,摸不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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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辛衣回到府中,刚下马,便有下人来禀。
“三少爷,老爷请您到前厅见客。”
“见客?”辛衣一边将马鞭交给一旁低首伺候的马童,一边解下了身上红色的大麾,身后早已经有人来接下。她也懒得再回房更衣,沿着那曲折的小径,往前厅走去。
前厅座上,宇文化及正与一人交谈,眼见得辛衣进来,微微一颔首,道:“今日里怎么这样晚?”
“军营内有些琐事,是以耽搁了。”辛衣一边答话,一边抬头看向那客人,眸子却瞬间沉了下去。
厅上那人连忙站起身来,满脸堆笑:“宇文将军。”
“王大人?”辛衣面色微微一变,既而不动声色地回礼。这家伙,今日里刚吃了她的一个大亏,如今居然找上门来,却不知意欲何为?
“宇文将军,下官特来登门谢罪,今日在街市与将军有些误会,是以发生冲突,事后下官心中好生忐忑不安,现下特备下薄礼一份,还望将军能收下,以化解与将军之间的罅隙。”王世充一脸的谦卑,目光中的阴沉早已经被藏匿得不见丝毫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低眉顺目的恭敬。
辛衣心中冷笑一声,好一个王世充,原来自己还是看轻了他。
“王大人客气了,今日之事,我也多有冒犯之处。”
“宇文将军哪里的话,都是下官的不是。”
辛衣应付着王世充的虚与委蛇,脸上的笑就好象不是自己的一般。
宇文化及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那冷冷的眸子却如刀锋般划过辛衣的脸。辛衣明白,父亲已经动怒,只是,他的怒永远都是那样不动神色,叫人无法猜透。
直到王世充离开,宇文化及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王世充此人,看似趋炎附势,实则深藏不露。你以为你今日占了上风,便自鸣得意,实则,早已经输了。”
“父亲,我……”辛衣想要分辨,话未说出,心里却只觉得委屈。
“辛衣,上阵谋略与官场进退,远远没有你所想的那样简单。我宇文家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前方是活路还是死路,全需掌握在我手,绝不能走错一步。不然,一着错,全盘输。你,懂吗?”宇文化及目光清冷而冰冽,语气平缓而淡然,叫人听不出半分情绪的波动来。
“我……”辛衣十指紧紧扣着掌心,直到那一阵阵的痛意从手心传来,她也没有放手。
“我可以放纵你的骄傲,却不能容忍你的卤莽。这一次,就当是个教训。我不想看到还有下一次。”
终于,她垂下那俊秀而骄傲的头颅,答了一句道:“是,孩儿明白。”
那样的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她却永远学不会。
或许,终其一生,她都无法成为父亲所期许的样子。
“辛衣?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月色下,扶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着那个站在庭院中面色郁郁的少年。
她慢步走过,一手拉住他宽大的袖袍,将身子埋进他怀里,低低地叫了声:“师父。”
皎洁的月色落在她如玉的面颊上,清辉而温柔,她却锁紧了眉头,不见欢娱。他的心顿然收紧了,低下头,审视她的面容,“怎么了?”
庭前黄花堆积,一阵微风掠过,纷纷扬扬洒落,冬已至,秋花渐凋。她不声不响地偎着他,感觉到他的体温隔着玄袍透出来,清冷的风儿沾染了花圃的菊花香,沾到他飘飘的广袖,也盈满了她的鼻翼。
“师父,我忽然想念战场了。”她低声说道,“或许,我天生该是属于战场的,冲锋陷阵,无畏生死,纵横来去。”
“辛衣,这世上原本就有许多的不得已,岂能尽如人意。”扶风的声音如潺潺的溪流,涓涓而来,尽管也是那样清冷而平缓,却总给人一种暖意,“你要真正坚强起来,不管是在战场,还是在官场。前方的路,还很长……”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那修长的手指慢慢在自己的发间滑动,那样温暖,那样轻柔,使得自己原本有些烦乱的心也静静平复下来。
“师父,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你只是太年轻。”他微微一笑。
“是吗?”她嘟噜一声,有些不大开心,“在师父的眼里,我总还是个孩子。”她忽然不大喜欢这种感觉,闷闷地埋在心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啊。”他轻轻的叹气,“惟有当你将那最高的权利握在自己手中时,我方可放心离开。”这一句话,轻若浮云,如淡淡的耳语,随风而去,便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什么?”她微微抬头。
他只是淡淡一笑,却没有再说话。
四下一时寂静,只听草从中促织夜鸣,月色如练,星稀云淡,辛衣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见他侧颜的轮廓似被月色蒙上一层霜色。明明此时她与他靠得那样近,心却总象是隔了一层轻纱,就如同此时的月色,叫人看不分明。
为什么,你总有这么多的事瞒着我呢?
为什么这天地如此广阔,却无法纵情飞翔?
为什么我明明不喜欢,却要低下自己的头?
……
她的倔强,又一次涌了上来,占据了满满的心胸。
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忽然又浮现起那个少年明朗如骄阳的笑容,耳旁仿佛又响起他的话语:
“主上无道,凡有能者尽可取而代之……比如说,你。比如说,我。”
“取而代之,取而代之。”辛衣合上眼睛,任由这句话在她心头反复纠缠,萦绕不去。
有一天,我真能取而代之吗?
遣情伤故人何在
入冬时节,霜露渐重,洛阳的天际总似拢着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往常更冷些,西风起,碧波生寒,落叶萧萧,覆满后庭。
每到这个季节,辛衣总会想起那个雪地里小小的身影,那曾经是她阴霾的童年中最温暖的慰藉,可眼前只剩一片寒色烟云,不见春日,不见旧时。
或许那逝去的,就此一去不复了罢。
是时,朝廷的封赏颁赐下来。
二征高句丽,擒灭杨玄感,虽分不清胜负得失,却也掩不住勇士的功勋。
宇文家被加封食邑千计,并赐宇文氏“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之权,恩宠无以复加。东征将士,也各自论功行赏。辛衣所率的军队,因功勋卓著,封勋受赏者,不计其数。
钱士豪官升至五品,拜车骑将军。罗士信被封了长史,拜六品上,被调至齐郡通守丞张须陀麾下,镇压长白山王薄之乱。高子岑从都尉被提升为别将,本也应该与罗士信一道赴齐郡镇乱,可不知为何,他却执意要留在洛阳,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动用了父亲常信侯的权力,生生逃脱了赴任的旨意。
“你这傻小子,前往山东,投到张大将军手下报效,立功获赏,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啊,别人争破头都想不来的机会,你为何要拒绝?”对于高子岑的固执,钱士豪甚是不解。
高子岑闷声说道:“我可不稀罕什么功啊赏啊的。”
“那你稀罕什么?”钱士豪斜睨他一眼,有些儿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说了一个字,却突然停顿了下来,视线定在远处,动也不动,面色渐渐凝重,如罩寒霜。
钱士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校场之上遍地白草如霜,在朔风吹拂下簌簌抖动,远处淡色的山峦处行来两骑,马上两人,一个如秋日荧月,一个如夏日骄阳,交相辉映,熠熠灼目,远远望去,竟叫人有些瞬间的晕眩。
“说起来我们将军也真是和这姓李的小子投缘,自出征回来,老夫几乎天天见他们呆在一处。”钱士毫稔须而笑道,“这二人,也算是旗鼓相当,少年英俊啊。”
正说着,身边的高子岑却突然转身,大步走开,任钱士毫怎么唤也不回头。
“这死小子!”钱士豪骂一声,摇摇头,往营区内走去。
远处的辛衣,渐渐放慢了马速。
“你怎么了?今日里怎么这样无精打采的?”李世民见辛衣神色有些游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着这眼前的景色,想到了一个故人。”辛衣淡淡说道。
“故人?”李世民好奇地问道。
“是啊。”记忆中的那片漠漠平原,初雪就含在半空,风簌簌地吹着,那样相似,却再也寻不见那抹雪白的身影。她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地平线,蓝色的瞳仁中却尽是烟云。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她。
她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如同绚烂的阳光突然被乌云所遮盖,见惯了她意气风发的模样,望着这样的她,他的心不知怎的竟会隐隐作痛。
忽然,她侧过头,蛾眉一挑,道:“你可敢与我赛马?”
“有何不敢?”李世民朗声笑道。
“好!”她马鞭一扬,迎着那冉冉红日,高声道:“我们,就比比看。”
“以何处为终?”
“天尽头。”她回头一笑,“直到天尽头。”
李世民先是一楞,待见她的笑,拊掌大笑:“好。我们就去天尽头。”
两骑马儿,发出长长的嘶声,并肩而弛,在茫茫原野上划过两道长线。
湛湛长空,乱云飞度,吹尽繁红无数。
鲜衣怒马的少年,奔驰在风中。
那些忘不掉的,抹不去的,如纷飞的尘烟,渐渐消逝在马蹄下……
可惜,这韶华不为少年留。
几日之后,罗士信来向辛衣辞行。
他走的那天,漠漠平原,烟云如织。
暮色之中,年轻的小将立在她面前,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角,站立如挺直的白桦,意气飞扬中,透出勃勃英气。那张稚气的面孔,经历了战争的磨砺,已经渐渐变得坚毅起来,隐隐透出大将之气。
“将军,这就送到这里罢,再送就要走远了。”
辛衣望着他,心中竟是万分的不舍。眼前的这个少年,是她亲手挑选出来的战士,更是她浴血疆场的伙伴,现下,却要离开了。她压下心中的黯然,伸手大力拍拍他的肩,笑道:“恐怕此去后,再见时,我也要改口唤你罗将军了。”
“将军见笑了。”罗士信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跟着张将军,好好打几场漂亮仗,可不许丢我的脸。”
不知怎的,罗士信的眼睛忽然有些潮湿,脸上隐隐有依恋之色,“将军,这些日子来,你教了我很多东西,士信永远记在心里。”
“好啦!我们从军作战之人,不说那些个离愁别绪,这就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