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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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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才有几个钱,禁不得这样折腾。莫若守着过,多置几亩田,比到天津来合算。小儿不敢违背我的意思,所以说了三年也不曾迁。今年不是闹旱灾吗,小儿想着我在家里必然愁闷,所以三番五次写信,请我来到天津游逛几天,散一散闷。我想孩子既然有这番孝心,也不好过于拘泥。所以回复他来,并告诉他今天准到,因此他到车站去接。无意中却遇着大哥,活该咱们聚会几天。你索性也不必忙着走,俟等逛够了,咱们一同回家吧。”
  善同听菊圃所言,句句刺入心中,几乎没有掉下泪来,只得含糊答应。讷言又问道:“我那敬宗大哥在天津当了三年督署文案,也很剩几个钱。前十天才到北京去了,这一到北京,陆军部的左右丞,一定有望。他在天津时不断在本号存款,我全按着一分给他生息,因此我们哥儿两个感情很好。老伯这次到北京,为何不多住几天逛一逛,怎么当日去当日就回来,我那敬宗大哥,他肯放你走吗?”这一席话,把善同问得直眉瞪眼,有口难说,只得编了一套诳语,说:“你敬宗大哥到湖北出差去了。他那姨娘,我有点看不过。与其在京里怄气,莫若回家,俟等敬宗回来,我再去寻他也不迟。”讷言道:“你老人家索性在天津多住几天,早晚他还不得回来。您给他去一封信,叫他回来时到天津来接您,岂不比回家再来,少一番周折吗?”善同嘴里答应着说:“贤侄的话很对,但是我住在天津,长久骚扰你,怪不安的,还是以回家为是。”讷言才要回答,菊圃抢着说道:“你这人太客气了。常言说远亲不如近邻,如今一千多地来至天津,咱们既遇上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在他这店里住几天,也算不得什么。再说你要就这样匆匆地走了,叫你那大少爷知道,岂不怪我们父子太没一点同乡的义气。你想我这话是不是呢?”善同被菊圃一席话说得闭口无言,恰似哑子吃了黄连,苦在肚里,口中却说不出来,只可淡淡地答道:“既然你父子这样高义,我依实就是了。至于小儿那里,倒不必去管他。他的公事太忙,哪里有工夫照应到我呢。”讷言笑道:“他无论公事多忙,只要知道老伯来了,也不能不来寻你。寻你的时候,一定也飞不过我这里去,你老人家就耐心等着吧。”
  三人吃罢饭,徒弟沏上茶来,又叙了几句家常。讷言将他二人安置在一间屋里,床帐铺盖极其干净。善同累了一天半夜,又兼气愤羞愧懊恼,种种热血,全涌上心来,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正在蒙眬之间,忽见陈福、李贵一齐进来,向他深深请安,口称:“老太爷在上,我家老爷,特备马车前来迎接你老人家,请老太爷急速去吧。”善同迷迷糊糊地随着陈福、李贵出了店门,果见一部轿子式的马车停在眼前。二人扶着上了车,不大工夫,仿佛来到一所极大的宅院。门前金碧辉煌,写着章公馆三字。车到门前,见敬宗已出来恭候,亲自扶老头子下了车,搀着他来至后堂。堂中设着一把椅子,请他父亲坐定,纳头便拜。口称:“父亲在上,恕孩儿不孝之罪。”善同到此时,也不知心中是喜是悲,是惊是怕,反倒自己下来,用手把儿子扶起,无可不可地说:“你是做官的人,行此大礼,不要把我老头子折受坏了。”此时又仿佛敬宗的如夫人也出来拜见公公。家中男女仆妇,足有四五十人,一个个全来参见老太爷,把一个善同乐得手舞足蹈。才要向他儿子说话,却见敬宗从里间屋里搀出一位老太婆来。仔细看去,正是他的妻子许氏。再看后面,儿媳蒲氏也随了出来。还有八九岁的孙子,活泼跳跃的,牵着他娘的衣襟问道:“爷爷在哪里?”善同见了,更欢喜得如驾云雾一般,忙赶向前问老伴道:“你这老婆子是什么时候来的?”许氏笑道:“我前天就到了,你怎么不知道?是敬宗亲自回家,把我们婆媳孙子三人接了来,一同在北京享福。你这老头子无缘无故地满街乱跑,把敬宗急坏了,好容易打听着你在哪里,立时派车去接你。我养着这样好儿子,从今以后,可不发愁了,净等享老来福吧!”此时全家团聚,大摆筵席。善同夫妻上坐,敬宗夫妇带着孙子同姨娘在两旁相陪,轮流把盏,笑语喧哗,曲尽天伦之乐。从此以后,善同迷迷糊糊的终日享受老太爷的快乐,食必肥甘,衣必文绣,出则乘车,一呼百诺。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但见敬宗逐日高升。今儿见顶子是白的,明儿便换了蓝的了,后儿又换了红的了。至于金银财宝,每日三车五车地拉进家来,不计其数。善同无事可为,专替儿子经管财贝。自己心里打算似这样儿子,真不枉巴结了一场。如此富贵,不要说一世两世吃着不尽,就是千秋万代,也不失为富翁。
  这一天敬宗对他父亲说:“目前有一笔大财,如果做成了,稳稳地可得三百万元。”善同忙问:“何事能发这样大财?”敬宗道:“目前我国因一种外交,眼看要与矮人国失和。决裂之后,两国便要大动干戈。孩儿与矮人国的宰相交情极厚,他来信托我,如能将水旱两路的详细地图从陆军部偷出来,交给他的来人,他情愿送三百万银元以为报酬之费。孩儿因此事关系重大,尚未敢轻易应允,特特回家来与父亲商量。你老人家上几岁年纪,阅历是有的,请问这事是做好,还是不做好呢?”善同听了,立时眉开眼笑地说道:“这样一注大财,真是千载难逢,为什么不做呢?”敬宗道:“孩儿也是这般想。但是有一宗可虑,这消息要传出去,便担一个卖国罪名,是要杀头的。那时却如何是好?”善同想了想笑道:“我倒有一条妙计,事情你只管做,等洋钱过了手,你便报丁忧,说我死了。咱们全家大小拿这笔银子,就逃到矮人国去,买田置产,享受一世的荣华快乐。他那宰相既与你相好,又欠你这个情,咱们全家去了,必然另眼看待,比在北京做这劳什子官儿,不强得多吗!”敬宗听了他父亲的话,鼓掌赞成,立时便照着去办。未出三天,三百万的银行支票,早已拿到手中。
  父子二人,正商议怎样报丁忧;怎样把家中所有运出北京;怎样由天津上船,一直向矮人国投奔;怎样遮掩众人耳目,不叫泄露风声;怎样买好家中仆人,不可传出一字。种种布置,非常的机密。眼看可以成功,不料被一种外国报纸,给完全披露出来。闹得一个北京城,一传十,十传百,全知道章敬宗是一个卖国贼。总检察长首先举发,提起卖国的公诉。政府无形中派人监视。此时再想逃走,是不容易了。善同听见这个风声,非常害怕。哪知敬宗却不十分畏惧,对他老子说:“咱们中国的长官,哪一个不是卖国的。不过他们没有本事,没有门径,抓不着卖,便大呼小叫地指责人家。如今只要把这笔卖国的巨款拿出十分之一来,给他们分润,保管烟消火灭,一个个闭着口,全不言声了。”善同听了,心中稍微放下。忽忽悠悠的,仿佛敬宗花了二十万元,把总检察厅的公诉取消了。其余各官,多多少少的,全送了干礼过去。从此以后,果然一个说的也没有了。于是父子欢喜,以为天大的祸事,从此根本消灭。哪知道官府好搪,人民难办。有什么学会、商会、工会、农会,这四个大会,聚集了有一万数千人,在天坛开会,宣布章敬宗卖国的罪状。有几个最激烈的学生同商人,彼此讨论,说这样卖国的穷凶大恶,理应宣布他的死刑,并须查抄他的家产,诛除他的老幼。如今法官受贿,国法不行,我们人民,得要替国家执法。这个议案提出来,全场一致赞成。立时选了三百名精壮,手执刀枪棍棒,直奔章敬宗私宅而来,前前后后,围了一个风雨不透。此时家内人知道消息,全都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敬宗指挥家人,快把大门锁上,又用石头顶住。但听敲门之声,如同擂鼓,叫骂之语,秽不可闻。家人老幼,全吓得互相搂抱,哭作一团。正在危急万分之时,忽听轰隆一声,如天塌地陷一般,大门已被众人砸开,呐喊奔驰,一拥而进,转眼已来至后堂。善同此时已吓得趴伏在地,立不起来。只见为首两个人,全执着明晃晃如雪白电影一般的钢刀,闯进后堂,大声喝道:“卖国贼章敬宗在哪里?快出来受死!”敬宗趴伏在善同身后,瑟瑟发抖,哪敢应声。只有善同跪在地上,向为首人磕头哀告道:“大王爷爷,你要金银财帛,家里有的是,请你随便自取,只求保全我一家性命。”为首人冷笑道:“你满嘴放屁!我们全是爱国好男儿,谁也不是山寇,你叫的哪一门子大王?我们此次来,并不要你家一草一木,只要卖国贼的头。你不指出来,连你一齐杀死。”善同仍然是磕头央告,众人便向各屋中搜检。不大工夫,将敬宗的母亲妻子,及他的妾,通统搜了出来,俱用绳子捆着两臂,牵至后堂中,一字儿排列着,跪在地上。善同见了,那心中犹如刀剜剑刺一般。偏巧此时敬宗在他背后隐着,蓦地哭了一声,被为首人听见,抢过去一把提了起来,狠狠地骂道:“你这卖国贼,也有今日!你还想隐藏着不出来,我们今天先开一个临时法庭,讯一讯你的罪状。”说罢掇了几张椅子,排列在当中,由内中选几位年长的为判官,坐在椅上,把敬宗提过来,朝上跪倒。当中的一位先问道:“你此次卖国,一共得了多少银子,从实招上来。”敬宗颤颤巍巍地答道:“犯官此次卖国,实得了三百万银元。”为首的笑道:“好好,三百万洋钱,你便卖掉了这大的一座中国,这价钱也太低了。”敬宗央告道:“犯官情愿把这三百万元助作兵饷,好同矮国人打仗,但求列位饶恕我全家性命。”为首人骂道:“呸!不要面皮,不知羞耻,狗彘不如的泼贼。你还认着这三百万是你名下之物,可以拿出来助饷吗?你真是天良丧尽了。”左右人说道:“哪有闲工夫同他讲理,快请你宣判他的罪名,趁早执行,这种人还能叫他久污人世吗?”为首人宣判道:“卖国贼一名章敬宗,应处刀斩死刑,即刻执行。”宣判过了,便过来两个人,把敬宗上身的衣服剥去,赤着臂膀,用绳子紧紧捆住,拉至后堂门外,在台阶上跪下,听候行刑。此时吓得全家要哭全哭不出来了。又听为首人说道:“把那老头子老婆子牵过来,问一问他,是卖国贼的什么人?”少时,善同许氏战战兢兢地跪在堂前。为首人问道:“你两个是卖国贼的什么人?”善同颤声答道:“我……叫章善同……是他的父亲,她……她是他的娘。”为首人冷笑道:“你们养的好儿子,要从小时稍有一点教育,何至甘心卖国?你两口子养子不教,纵成卖国大罪,理应与他同科。左右将他两人也绑起来,一同执行死刑。”善同此时要想央告,哪里还说得上话来,只得由他们绑了,也牵至堂外跪好。为首人又问了问敬宗的妻妾,算是格外开恩,免其一死,立时赶出大门。然后喝令左右行刑,善同此时心胆俱碎。只见一个凶风凛凛的人,手执钢刀,将敬宗拉至善同的眼前。善同不忍看,又不能不看。但见此人,双手擎刀向下一落,电光闪处,红血四溅,敬宗的一颗头颅,咕噜噜滚在尘埃。善同的一颗心,随着他儿子的头,直要从口中迸出来;五脏六腑,恰似开了油盐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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