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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摊铺栉比,商贾云集,甲于天下!
很可惜的是,就在全国各地一个接着一个抱着经商致富梦想的商人涌向张家口边市的同时,一条胃口大得堪比无底深洞的饿狼,早就已经盯上了这个兴旺发达了数十年的边市……
“好地方啊!”胃口大得堪比无底洞的张大少爷站在张家口关墙城楼上,看到风雪交加的关墙外那密密麻麻的蒙古包和牛羊皮帐篷,还有看到那些密如蚂蚁、顶风冒雪叫卖吆喝的汉蒙商人和车队挑夫,张大少爷不由大为感慨,“真是好地方啊,原先本官在蓟门时,就觉得喜峰口和古北口的边市已经够发达兴旺了,今天到了张家口一看,本官才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什么叫夜郎自大。”
“他娘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来了宣大,以前的张家口要比现在更繁华几倍。”八个蝗商和在场的所有宣府官员一起心里嘀咕。张大少爷则挥手把宣府知府刘永祚叫到面前,指着关下的边市问道:“刘大人,这么多商人,你们是怎么管理的?还有赋税,是如何征收的?”
“回宪台大人,张家口边市具体是这么管理的。”刘永祚恭敬的仔细解释道:“张家口的各个汉人商号,藏储货物的仓库都设在张家口堡内,而主要贸易地点是在张家口北面的来远堡,各个汉人商号每从张家口堡仓库往关外运出一批货物到来远堡销售,都要在张家口北门按货物数量交纳赋税;同样的道理,商人从关外采买的马匹牛羊运进张家口堡,也要在关门前按数量交纳赋税,同时接受我们大明的张家口驻军检查。而来远堡除了暂时储藏已经上过税的货物之外交易买卖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驻扎管理保护边市的军队,在必要是关闭堡门,抵御侵犯边市的鞑靼骑兵。这么一来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减少蒙古商人入关,即便来远堡出了问题,也可以确保张家口关口安然无恙。”
“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假如一个商号从张家口运了一批货物出关,交纳了赋税,但是在来远堡没有卖掉,又运回张家口储藏,这些货物的赋税又怎么处理?”张大少爷追问道。刘永祚恭敬答道:“回宪台大人,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没有卖掉的货物运回张家口时,在这批货物交纳赋税的公文官防上会做注明,下次再把这些货物运出关外,就不用再上税了。”
“不用再上税了?”张大少爷一笑,心说这么一来,中间的猫腻也就大了,难怪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明白其中有猫腻,但张大少爷并不急于刨根问底,只是转移话题问道:“那么各个汉人商号储藏在张家口关城内的货物,是否定期接受检查?”
“回宪台大人,当然要定期检查。”刘永祚满脸堆笑的答道:“为了防止不法商人走私违禁物资,张家口守军除了严格盘查进出关门的各种货物之外,守军将领与地方官员,都会定期不定期的检查张家口关城内储藏的各种货物——还有卑职,也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来张家口边市仔细检查有无走私漏税。”说到这,刘永祚又更加恭敬的问道:“宪台大人,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下官可以陪着你严格检查张家口内各大商号储藏的各种货物。”
“算了,不必那么麻烦了,本官相信你们。再说本官还要急着去阳和接任,时间紧急,就不耽搁了。”张大少爷看似大度的一挥手,忽然又指着远处的来远堡说道:“这样吧,本官到来远堡里去随便看看,张家口只是仓库,那里才是市场,本官要亲自到市场上去近距离看看。”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八大蝗商和刘永祚、张家口副将孙尚智等人都是心里一沉,心知仓库里储藏的货物容易造假敷衍,交易市场上才是最容易查出问题的地方——随便查出几百斤没有官府戳记的私盐,就足以让一个商号伤筋动骨!但恶名远扬的张大少爷开了口,张家口的文武官员也不敢推委,只是恭恭敬敬的把张大少爷领下关墙,带路领着张大少爷赶到来远堡视查。
来远堡外都是小商小号的小额贸易,商人众多但交易量其实小得可怜,张大少爷当然不会刻意去浪费时间,领着亲兵队直接就进了来远堡,赶到大商号和大商户所在的商业街上市场检查后。到得现场后,张大少爷跳下战马,领着亲兵队随便就走进一家专门贩卖茶砖的店铺——范永斗的店铺,东张西望的左右打量。正在店铺里购买茶砖的蒙古商人开始还纳闷这个大模大样又长得象个娘们一样俊秀的年青人是谁,但是在听到范永斗介绍,知道眼前这个年青人竟然就是杀得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血流成河的张大魔王时,那蒙古商人吓得茶砖也不敢买了,缩到墙角就要溜走,不曾想张大少爷一下子就盯上了他,招手说道:“这位蒙古兄弟,请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问你。”
那蒙古商人久在汉地通商,听得懂汉语,见张大少爷指到了自己,那蒙古商人也不敢再跑,老老实实的过来行礼鞠躬,操着熟练的汉语说道:“蒙古弘吉剌特部落商人巴本木,见过明国宣大总督张大人。”
“汉语说得不错嘛,经常来张家口做生意?”张大少爷笑着问道。那蒙古商人点头承认,张大少爷又态度和蔼的问道:“生意怎么样?张家口这边的货物,对你们来说数量还算充足不?价格合不合适?”
“回总督大人,托大明朝廷的福,我的生意还算不错。”见张大少爷没有传说中那么凶神恶煞,那蒙古商人胆子也大了一些,老实答道:“张家口这边的货物十分充足,我们想买什么都买得到,就是货物的价格起伏太大,差不多每次变一个价格。”
听到蒙古商人的这句话,范永斗的脸有些发白了——弘吉剌特部落是林丹的铁杆支持者,和大明朝廷有着联盟关系,有权利从边市购买合法货物,所以根本不用买张家口八大蝗商的帐,敢说实话。而张大少爷果然追问道:“货物的价格变动太大?怎么变动,涨还是跌?”
“回总督大人,有时候涨,有时候跌,不过涨的时候更多。”那蒙古商人也知道自己的部落现在和大明朝廷是联盟关系,所以很直接的说道:“就比如这江南茶砖吧,我上一次来,每块茶砖还是六分银子的价格,才隔了三个月,现在就涨到了九分银子一块了。对了,分量还有些减,以前茶砖是一斤一块,现在才十五两一块(古秤一斤十六两)。”
“涨得这么厉害?”张大少爷有些惊讶,转向范永斗问道:“范大掌柜的,你的商号茶砖怎么涨得这么厉害?才三个月就涨了一半的价格,分量还减少了?”
“还不是你这条小疯狗害的!官茶要上税成本高,定量一斤的茶砖从江南运来,当然得折耗(水分蒸发),私茶不用上税一块茶砖还多装一两,当然价格又低分量又足了!”范永斗心中怒吼,脸上却不敢流露,只是赔笑着答道:“回宪台大人,原因是这样的,茶叶只有春夏才产,三个月前的茶叶价格当然便宜,而且秋冬季节气候干燥,茶叶折耗也就大了,所以到了冬天,茶砖的价格就会上涨,还有分量也会少一些。不过宪台大人和这位蒙古客官请放心,等到了春天和夏天的时候,茶叶的价格就会回落了。”
“是这样吗?”张大少爷狐疑的转向其他几个蝗商问道。几个蝗商一起点头,赔笑着答道:“回宪台大人,正是这个道理。”只有那个蒙古商人有点不服气,可是考虑到张家口势力最大的八大蝗商就在面前,还有自己是个蒙古人,张大少爷和八大蝗商都是汉人,最后还是把一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特殊情况,忍耐忍耐就好了。”张大少爷语带双关的拍拍那蒙古商人的肩膀,又转向范永斗笑道:“范大掌柜的,本官既然来了这里,那顺便检查检查你商号里的茶砖官买凭引和纳税凭证,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范永斗一口答应,赶紧让茶庄掌柜拿出凭条和纳税凭证给张大少爷检查。张大少爷两世为官,当然明白在这种场面不可能查出什么真凭实据,只是顺便的翻了翻就塞还给范永斗,非常满意的点头,很是表彰了范永斗的合法纳税行为一通,末了又提出到范永斗的库房去顺便看看,范永斗不敢拒绝,只得又领着张大少爷进到茶庄后面的库房,检查库房里摆放的茶砖。而张大少爷也非常之不客气的摆出一副故意找碴的架势,刚一进库房,就指着看库房的一个伙计小头目吩咐道:“你,带人把堆在外面的货给我搬下来,我要看埋在里面的货。”
“你是……”那个长相平凡的伙计小班头上下打量张大少爷,似乎不太明白眼前这个大官为什么要叫自己搬运货物。范永斗赶紧上前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这是我们宣大新上任的总督大人,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是。”那伙计小班头被吓得全身都颤抖起来了,向张大少爷深深一鞠,赶紧领着其他班头手忙脚乱的搬运茶砖,张大少爷则打开最里面的茶砖货箱,仔细检查茶砖上有没有官府的戳记印号。乘着张大少爷检查的机会,范永斗退后几步,向旁边的黄云龙等蝗商低声说道:“架势不善,好象今天不检查出点问题来,就不肯收手。按原订计划,找一家和我们不对路又有问题的商号给他查出来,看他怎么处理。”
“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黄云龙低声答道:“就在你的布庄隔壁,一家去年开的绸缎庄,库房里有一批没有上税的丝绸,一会只要把他领过去就能查出来。”
“有什么背景没有?”范永斗又问道。黄云龙答道:“听说在京城有一个当官的亲戚,但从来没露过面,估计也不怎么靠得住。”
“那好,就他吧。不过我们别自己领,让刘永祚和孙尚智他们领。”范永斗点头吩咐了一句,便又站回了原处,黄云龙则附到刘永祚等人耳边嘀咕起来。这时候,张大少爷也停止了检查,拍着手笑道:“不错,最里面的茶砖上都有官府戳记,范大掌柜果然是遵纪守法的大明好商人。”说着,张大少爷又顺手拍拍开始那个伙计小班头,笑道:“辛苦了,好好干,快把茶砖放回原处吧。”
那伙计小班头答应,赶紧又手忙脚乱去搬运货物。张大少爷则招手说道:“各位大人,各位掌柜的,时间不多,我们再出去随便看几家就算了吧。”刘永祚等人赔笑着答应,一边给张大少爷引路,一边问道:“宪台大人,你想再看看什么样的行业?”
“当然是粮行、绸缎庄和盐号,这三样最容易出问题。”张大少爷顺口答道。刘永祚和孙尚智等人答应,忙将张大少爷领到街上,一路行到绸缎庄集中的地带,让张大少爷任意检查,刘永祚又故意指着范永斗的绸缎庄说道:“宪台大人,那边有两家绸缎庄比邻,宪台大人想看那一家?”
“范记绸缎庄?吴记绸缎庄?”张大少爷看了一眼两家绸缎庄的招牌,笑道:“刚看了范大掌柜的茶号,一点问题没有,现在也别浪费时间了,去姓吴这家绸缎庄看看吧。”
“谨遵宪台大人宪令。”原本还打算让范记绸缎庄伙计充当良好市民主动举报偷税漏税行为的刘永祚和孙尚智等人大喜,孙尚智急忙赶开路旁围观的商人百姓,大摇大摆的走进那家胆敢开在范永斗隔壁的吴记绸缎庄,厉声喝道:“掌柜的在那?官府检查帐本税单!”
“来了,来了。”伴随着油腔滑调的答应声,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