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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问。”——钱谦益这话倒是大实话,因为得罪了张大少爷,张大少爷的官职又一直芝麻开花一般的节节升高,江南官吏自然把钱谦益盯得贼紧,随时准备着找钱谦益的把柄好拍张大少爷的马屁,钱谦益当然不敢随便偷税逃税,损失也自然非同一般的惨重了。
“那就好,看来钱先生的弓河一游,也可以不枉此行了。”张大少爷三句话不离钱谦益的奇耻大辱,又笑眯眯的说道:“钱先生,当年在金銮殿上,钱先生你无故欺凌考生,结果本官一席话,害得你丢官免职还被削籍为民,后来又无意中害得你被人扔进水中。现在想来,本官当时虽然出于义愤,但也实在刻薄了一些,也实在惭愧之至,也不知道钱先生能否给本官一个亡羊补牢的救赎机会,重新向朝廷举荐你复仕为官,到本官治下的宣大任职?”
“多谢宪台美意,但谦益老矣,早已经无心仕途了。”钱谦益心中诅咒着答道。张大少爷笑笑,不再说话,旁边的张石头则乘机说道:“少爷,你可真是大人大量,宽宏大度,当年钱先生买通海盗企图伤害于你,你不仅没有记他的仇,还主动提出举荐钱先生复仕为官,这份肚量,真是叫小的钦佩得五体投地啊。”张石头此言一出,满堂大哗,钱谦益的老脸则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石头,不要胡说。”张大少爷假惺惺的喝止道。张石头则反驳道:“少爷,小的可没敢胡说,钱先生当年收买那个海盗郑一官,可就是现在在福建大名鼎鼎的郑芝龙啊。少爷,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你可要小心了,万一钱先生和郑一官藕断丝连,还有暗中往来,那你可就危险了。”
“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史可法惊讶插话问道。张石头郑重点头说道:“千真万确,史师爷你还记得不,当年在东林大会上被我们少爷的凛然正气打动,带头反水揭露钱先生那个壮汉,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郑芝龙。我们少爷觉得这个人还有救药,还一直在向朝廷建议,招安这帮海盗。”
“原来他就是郑芝龙!”好几个当时在场的东林士子都惊叫起来。钱谦益则只觉芒刺在背,羞得差点把脑袋钻进裤裆里,跪趴在张大少爷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还好,张大少爷戳穿钱谦益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势站了起来,笑道:“钱先生,既然你已经无心仕途,你就请起吧,本官也该向李会长道喜了。”说罢,张大少爷又转向李家国笑道:“李会长,我听说明天就是你的五十大寿了,就不请自来向你祝寿,向你讨一杯喜酒喝,还请李会长千万不要见怪啊。”
“张宪台远来,那是给草民面子,草民那敢拒绝?”李家国暗暗琢磨着张大少爷的来意,嘴上客气道:“张宪台如果不嫌酒菜粗鄙,就请上座,草民这就叫仆人重新开席。”张大少爷也不客气,答应一声拉着杨宛就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那边史可法等人也跟了过来,和张大少爷一起坐到了大厅的角落。
经过钱谦益一事,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出张大少爷这次恐怕是来意不善了,再加上李家国当年故意撞张大少爷官船的事也有个别人知道并悄悄传播,大厅中的人大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免得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心中有鬼的李家国兄弟和钱谦益更是明白张大少爷黄鼠狼给鸡拜年,只怕没安什么好心,所以更是坐不安宁,食不知味,张大少爷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拉住杨宛低声叙谈别来之情,顺便逗逗长得粉雕玉琢一般的杨爱儿,又不时抬头看看李家国兄弟和钱谦益,脸上奸笑,笑得李家国兄弟和钱谦益心中发毛,脸色逐渐苍白。
“士山兄,兄弟我来给你们拜寿来了。”酒席正淡而无味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酒席上的沉闷气氛。隔着老远,那声音就大叫道:“士山兄,士载兄,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今天给你们带来那一位尊贵的客人,快出来迎接啊!”
“尊贵客人?他娘的,张好古都在这里坐着,大明朝还有几个敢称尊贵客人?”在场的宾客个个心里嘀咕。李家国兄弟也胆怯的看了张大少爷一眼,不敢作声。这时,门外已经冲进了一个又黑又瘦的矮子,进厅只看得一眼就叫道:“原来有这么多客人啊,都快起来,两广总督李逢节李大人亲自来了!你们都快起……”叫到这里,那黑瘦矮子就叫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猛然发现,他哥哥的死对头正高坐厅中。张大少爷也是大吃一惊,原来这个黑瘦矮子不是别人,正是袁崇焕的亲弟弟广东大盐商袁崇煜。
“怎么了?”不等袁崇煜惊叫出声,一个无比傲慢的声音已经抢先传来,非常不高兴的喝道:“客人都到家门口了,主人也不出来迎接?这是待客之道吗?”说话间,一个穿着狐皮大裘的干瘦老者已经在一大群随从的簇拥下抬步进堂,那老者无比傲慢的环视厅中一圈,重重冷哼一声,很显然,这位两广总督非常不满意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出去迎接自己。
“士山兄,士载兄,各位大人和先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箭到铉上,袁崇煜只能硬着头皮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两广总督李逢节李宪台,李宪台这次是回京述职,途经通州,因为听说通州商会会长李士兄的父亲,就是李道甫公,又因为李宪台即将调任漕运总督,想要多多了解漕运情况,便让我领路来此,顺便拜访一下李会长,商讨将来的漕运大计。”
“草民等,拜见李宪台。”李家国兄弟硬着头皮过去行礼,在场的宾客也大都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或是磕头,或是作揖,向李逢节行礼。那边坐在张大少爷旁边的杨宛则低声问道:“探花郎,怎么这位李宪台不认识你?”
“他是去年正月才升任两广总督的,先前一直在江南当官,我那次去江南的时候,他恰好又在福建,所以我们没见过面。”张大少爷低声答道:“不过我知道他,他原先在南京兵部当右侍郎养老,花了许多力气走通了冯铨的门路,这才混到了两广总督的位置。这次不知又花了多少银子,竟然捞到漕运的肥缺。”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微微一笑,低声补充道:“不过这家伙身为总督,竟然跑来参加一个商人的宴会,虽然摆明了是来捞银子,但要是让我父亲知道了,这老小子的漕运总督只怕悬了。”
“你还不是总督?你能来,别人就不能来?”杨宛白了张大少爷一眼。张大少爷当然不会说出真正原因,只是无耻说道:“其实我是不想来的,只是你要来,我又不想离开你身边,所以就厚着脸皮跟着来了。”杨宛心里一甜,嘴上则轻淬道:“呸!骗人!”
“你们几个,好大的架子啊。”别人都在李逢节面前点头哈腰,张大少爷和杨宛在这边纹丝不动打情骂俏不要紧,那边李逢节的从人可就不乐意了,又见张大少爷和杨宛是坐在角落,想来也不是什么贵客,便过来冲着张大少爷和杨宛喝道:“两江总督李宪台驾到,还不过去磕头?”
张大少爷笑笑,懒得理会狗仗人势的李逢节随从,张石头和史可法等人也不作声。那随从见此情景,自然更是大怒,刚要挽起袖子用拳头提醒张大少爷,那边李逢节却眼睛一亮,推开杀鸡抹脖子向自己使眼色的袁崇煜,过来笑道:“老夫还当是那位仙子下凡,原来是杨宛杨姑娘啊,杨姑娘可还记得老朽当年为了求你浅唱一曲,曾经两次登上花船,你都不肯答应。这次在通州重逢,不知杨姑娘可愿让老夫一偿夙愿?”
“杨姑娘,我们老爷可不是当年的南京闲职了,而是大权在握的两广总督了。”那随从也变了脸色,笑嘻嘻的向杨宛说道:“而且我们老爷这次进京,已经内定了就要调任漕运总督,你的花船要在运河上讨生活,也得我们老爷多多关照了。”
“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李逢节一边喝住随从,一边琢磨着怎么把杨宛弄回家里当第八房小妾,无比亲切的笑道:“再说了,关照杨宛姑娘的花船,也是老夫理所应当之事。”
“小女不知总督大人驾到,有使远迎,还请大人多多恕罪。”杨宛离席,盈盈下拜,巧笑道:“不过请大人关照就免了,因为小女已经决定拿出积蓄给自己赎身,从此嫁作他人之妇,李大人的夙愿,请恕小女已然无法成全。”
“还有这事?杨姑娘已经决心嫁人了?”垂涎杨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李逢节一惊,再瞟到一副小白脸吃软饭模样的张大少爷时,李逢节恍然大悟,无比妒忌的指着张大少爷问道:“杨姑娘,你是打算跟他吗?”杨宛含羞点头,坦然承认,张大少爷则苦笑不语——张大少爷倒不是嫌弃杨宛的身份,只是张大少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天是呆在军营里和战场上,家里的两妻一妾都照顾不过来,那还有时间再去娶第二房小妾。
“公子好福气。”李逢节恭喜一句,话里却有怎么都藏不住的醋意和妒意。那边李逢节的随从则是暴跳如雷,喝道:“好小子,见到我们总督大人,为什么还不磕头?”
“我为什么要磕头?”张大少爷慢条斯理的说道:“第一,这里不是两广,不属于李宪台管辖;第二,这里不是公堂,我也不是犯人,用不着向李宪台磕头;第三,李宪台是在职官员,很不巧,我也是个在职官员,士农工商,我和李大人都是士籍,自然就更用不着向李宪台磕头了。”
“你还是个在职官员?”李逢节被张大少爷的傲慢态度激怒,打量着张大少爷问道:“那老夫倒想问问,你是一个什么官?有七品没有?”
“没有。”张大少爷回答一个高度概括又无比正确的答案,“我从天启五年入仕一来,还从来没做过正七品官员——连从七品都没做过。”
“噗——”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李逢节则丝毫没有察觉张大少爷话里的陷阱,又追问道:“那你是监生出身,还是举人出身?”
“都不是。”张大少爷回答得更干脆。李逢节顿时放下心来,冷笑道:“原来还是个袭职,祖上是谁啊?在那里当差?看在杨宛姑娘的面子上,要不要老夫和你的上司打几声招呼,给你点关照?”
“完了,这老蠢货。”袁崇煜悄悄的捂住了额头,心知自己指望李逢节贩卖私盐禁品的事铁定已经告吹了。果不其然,张大少爷马上就笑了起来,眉飞色舞的说道:“那可就太好了,回李大人,我的祖上虽然大大有名,但我并不是靠世袭恩荫当上的官。至于我的上司……”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忽然笑容立住,胆怯的看一眼李逢节,语带恐惧的问道:“李大人,你真能和我的上司说上话吗?他们会给你这个面子?”
“哼,普天之下,能让我两广总督说不上话的人,还真没几个。”李逢节自信冷哼。张大少爷点头,又严肃说道:“那就麻烦李大人了,我的上司内阁首辅张瑞图张天官,那是我的座师,肯定就不用麻烦李大人打招呼的。次辅冯铨冯堂官和三辅黄立极黄堂官,和我的关系也都不错,所以也用不着李大人打招呼了——就是我父亲那里有点麻烦,他老是觉得我太年轻了,不能让我升得太快,所以麻烦李大人你去我父亲那里耳提面命几句,让他就别内定我升任五省总督了,直接升七省总督算了。”
“什么?”李逢节目瞪口呆,上下仔细打量张大少爷,许久才颤抖着问道:“难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