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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启十年六月初七,第三次病倒在昏厥在工作岗位上后,张大少爷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只得接受了大明朝廷的好意,将陕甘政务移交给新任陕甘总督洪承畴署理,自己则接受太医的休养建议,决定率领部分军队返回大明京城调养。消息传开,陕甘轰动,数以百计的万民伞潮水一般涌向西安,向青天大老爷张大少爷表达陕甘百姓的敬爱之情,陕甘各州各府的普通百姓家中也立起了张大少爷的长生牌位,衷心祝愿青天大老爷张大少爷尽快痊愈,重返陕甘实施仁政。在张大少爷出发返京的时候,数以十万计的陕甘百姓夹道相送,悲咽震天,反复呼唤的口号也只有一个,“张青天,保重啊,早些回来啊!”
张大少爷因病离职的影响远不止如此,极少数负隅顽抗的陕甘乱贼就比较兴奋和高兴,只可惜知道了接替张大少爷职务专职剿贼的人竟然是杀贼不眨眼还在张大少爷之上的洪承畴洪阎王后,这些乱贼却又迅速萎了下去,再加上陕甘境内红薯土豆已经开始收获,虽然因为干旱严重亩产难上千斤,但每亩地八九百斤的收成还是让百姓们都吃了一颗定心丸,陕甘的情况也逐渐彻底稳定了下来,残余的陕甘乱贼们活动空间也日益缩小,东山再起的希望益发渺茫。
与如丧考妣的陕甘百姓和欢喜兴奋的陕甘乱贼不同,建奴和山宗的细作对于这个消息却是心情复杂,一方面欢呼苍天有眼,张大少爷这个瘟神祸害终于遭了报应,一方面却又疑虑重重,生怕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又是在耍花招,准备用什么装病假病来涮人上当,尤其是发现护送张大少爷回京养病的是屠奴军的三千狼骑队后,建奴和山宗的细作密探就更是心惊肉跳了——这三千屠奴军虽然只有屠奴军兵力的四分之一,可是到了张大少爷这个诡计多端又奸诈阴险的瘟神祸害手里,踏平宁远和挡住建奴大军还是绰绰有余的。胆怯之下,不用请示宁远和辽阳,山宗和建奴在中原的细作头头都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摸清楚张大少爷的真实病情!
想要摸清楚张大少爷的真实情况,说得倒是比较容易,可是做起来就难上就难了,先不要说张大少爷身边那帮亲兵走狗大部分都是张家在临清的佃户子弟,对老张家忠心耿耿,既很难被收买也未必可靠——能给张大少爷当亲兵的角色,基本上没有一个能让建奴和山宗完全相信他们的话,指不定就被他们充当反间给耍了。就是建奴或者山宗的细作想要靠近张大少爷队伍的临时营地都困难,张大少爷一手调教出来的屠奴军既铁面无私,又对张大少爷忠心耿耿,建奴和山宗想要混进明军营地探听张大少爷的真实情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当然了,建奴和山宗的细作也不是吃素的,硬的不行可以来软的,比如化装成看热闹的大明百姓靠近明军营地,偷听明军士兵谈话,看看有没有运气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有就是调查张大少爷的露面次数、用药次数、暗中收集张大少爷队伍留下的药渣,通过辨别药物成分判断张大少爷病情。最绝的还是袁崇焕那个潜伏在关内为山宗收集情报的弟弟袁崇煜,竟然通过生意伙伴收买了河南巡按鲍奇谟,打着讨好张大少爷的旗号,以探病和介绍名医为名,安排了一个在河南小有名气的郎中到张大少爷营中诊脉,直接观察张大少爷病情。而郎中的回报也让袁崇煜彻底松了一口气——根据脉象判断,张大少爷这次确实病得不轻,也确确实实是因为操劳过度给活生生累出来的病。
反复向郎中确认了张大少爷脉案,袁崇煜赶紧派心腹通过秘密渠道与袁崇焕取得了联系,向哥哥汇报实情并且请功,不曾想袁崇焕却回信把袁崇煜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大骂袁崇煜做事不慎,在这种攸关山宗存亡的大事上,竟然敢把所有赌注押在一个不知底细来历的蒙古大夫身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骂完了,袁崇焕又命令袁崇煜务必要暗中跟着张大少爷进京一趟,继续设法求证张大少爷的到底有没有重病难起,随便打听一下大明朝廷近期到底都有那些调整。袁崇煜无可奈何,只好又领着心腹随从化装潜行,一路追着张大少爷的屁股到了大明京城。
按大明规制,总督一级的封疆大吏进京述职,五城兵马司都要派人九门戒严,疏散出入人群,迎接封疆大吏进京,咱们的张大少爷已经是大明现在最大的总督了,五城兵马司当然更不敢敷衍差事,六月二十八这天正午张大少爷的队伍才刚刚抵达卢沟桥,北京城的五城兵马司就已经把崇文门旁边的百姓赶得干干净净,列队迎接张大少爷这个朝廷大红人归来。同时让五城兵马司士卒吃惊的是,那些刚刚散完早朝的朝廷大员们,竟然也跑到了德胜门来迎接张大少爷,其中更是赫赫然有传说中与张大少爷关系极其紧张的户部尚书冯铨冯次辅。甚至就连正在通州的漕运总督李奇逢,也专程从通州赶到了京城拍马屁,还给张大少爷专程带来了一个据说是什么很有名的郎中。
午时刚过,张大少爷的队伍终于出现在德胜门外的官道之上,没等五城兵马司的士兵鸣炮致敬,一大群文武官员已经潮水一般的迎了上去,张大少爷的两个拜把兄弟刘若宰和余煌并肩当先,首先抢上前去大叫道:“三弟,三弟,大哥来接你了,你的身子骨,好些没有?”“三弟,二哥也来了,听说你病得很重,快让二哥替你把把脉。”
重病在身的张大少爷当然没骑在马上,只能躺在车中行路,见刘若宰和余煌赶来,守在轿车旁边的张石头忙大声说道:“少爷,你的拜把大哥刘若宰刘大人和余煌余大人来了,小的搀你出来和他们见面。”说着,张石头钻进轿车,很快就从车中搀出了气息奄奄的张大少爷,让刘若宰和余煌大吃一惊的是,才短短一年多时间没见,张大少爷竟然足足黑瘦了一大圈,原先俊秀非凡的脸蛋苍白和消瘦得怕人,如果不是张石头搀着,五官轮廓还勉强可以辨认,刘若宰和余煌恐怕说什么也不想象,眼前这个奄奄一息、仿佛随时可能毙命的重病患者,就是自己们引以为傲、让所有大明敌人闻风丧胆的探花郎三弟。
“兄长……”张大少爷只含糊说得两个字,立时就弯下腰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起来。刘若宰和余煌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赶紧冲上来搀扶和拍背助咳,一起心疼的说道:“三弟,你怎么病成这样了?”“石头,我记得前些天宫里派去陕甘的太医有奏报说,三弟的病已经有点好转了,怎么一下子就病成了这样?”
“是少爷太不爱惜自己了。”张石头含着眼泪说道:“少爷分析,建奴很可能在八月出兵攻打山海关,急着回京城来做好准备迎战,就硬逼着我们急行军,本来三十多天的路,少爷才走了二十天,结果路上颠簸,少爷的病就又发了。”
“三弟,你不要命了?”刘若宰愤怒呵斥起来,“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急着赶路干什么?”余煌也忍不住训斥道:“三弟,你虽然官比我们大得多,但你叫我们一声兄长,我们今天就要摆摆兄长教训你!你看看你现在都什么没模样了,还走得这么急这么快,你真想让兄长们为你哭死?让张老太爷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张大少爷根本就没法子回答拜把子大哥们的训斥,咳得益发厉害,仿佛随时可能晕厥过去。见此情景,不少怀有异心的在场官员不由心花怒放,大叹你张好古也有今天,看你以后抢得了别人的风头么?混杂在官员人群中的漕运总督李奇逢也是心中暗喜,忙向自己带来的郎中低声问道:“快看看,象是装病么?”
“绝对不是装病。”李奇逢带来的郎中、其实也是范文程和袁崇焕共同派来的郎中低声答道:“看他的眼窝,都凹进去了,这种病象没办法装,苍白的脸色和咳嗽声也绝对不是装的,看他这模样,搞不好就是肺痨了。”
“肺痨?”李奇逢双眼放光,激动得差点当场欢呼出来。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李奇逢还是低声说道:“跟我上来,我想办法让你给他把脉。”说着,李奇逢推开人群上前,故作紧张的大叫道:“张少保,张少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张石头将军,老夫知道张少保病重,给他带来了一个郎中,快让这位名医给他看看。”
张大少爷咳嗽得益发厉害,张石头和刘若宰等人当然不会拒绝李奇逢的荐医好意,那辽东来的郎中乘机上前把住张大少爷的脉搏,在张大少爷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手腕上只摸得几下,那郎中立时心理断定,“脉细微弱,肾脉几乎摸不到,肾阴亏虚,虚火亢炎,肯定是肺痨,绝对装不出来。”心里琢磨着,那郎中向李奇逢略一点头,李奇逢眼中幸灾乐祸的狂喜之色稍纵即逝,忙又假做紧张的问道:“韩郎中,张少保这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回大人,请恕小生直言,少保大人这病,是累出来的痨病!”
……
魏忠贤虽然自持身份,没有亲自到德胜门外老子迎接儿子,选择留在了魏染胡同中等亲儿子上门磕头,可德胜门外发生的事,还是有眼线随时向身在魏染胡同中的魏忠贤禀报的,当眼线禀报到在场郎中发现张大少爷患的乃是不治绝症肺痨时,魏忠贤差点没疯了过去,跳起来大吼大叫道:“什么?肺痨?有没有搞错?前些天,派去陕甘的太医不是说只是一般的肺病么?怎么就变成了肺痨了?是那几个废物去诊的脉,咱家要砍了他!撕了他!剁了他!”
“什么?张兄弟患的是肺痨?”已经成了国丈的魏良卿也惨叫起来,“会不会弄错了?就张兄弟那一夜御六女的身子,也会患上肺痨?”
“回老祖宗,奴婢亲眼看到了,探花郎确实已经病得不成样子了。”传信的小太监垂头丧气的答道:“而且郎中诊完脉后,探花郎就又喀血昏了过去,已经被送到文丞相胡同去了,估计今儿个也办法来给老祖宗磕头了。”
“猴崽子,你真想让咱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魏忠贤颓然无力的瘫坐回椅子上,浑浊的老眼中也隐隐有了一些泪花闪烁。魏良卿也是抹起了眼泪,哽咽道:“张兄弟,原指望着你给我的外孙护驾继位,你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呢?”
“老祖宗,还要派人去文丞相胡同看着吗?”小太监怯生生的问道。魏忠贤不答,半晌才站起身来,咬牙说道:“准备轿子,咱家亲自去看猴崽子去!还有,把家里的老山参都带来。”魏良卿也难得讲一把义气,站起来说道:“爹,我和你一起去,张兄弟是为了我们魏家累成这样的,我怎么都得去看看他,尽尽心意。”
“站住,什么人?”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护卫的呼喝声,又有一个声音含糊的答道:“我有令牌,我要见九千岁。”护卫又喝道:“令牌拿来!你这令牌那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出什么事了?”魏忠贤没好气的问道。门外把门的太监恭敬答道:“回老祖宗,来了一个人,拿着九千岁你赐的府中令牌直闯后院,但府里的人从来没见过他,正在拷问他令牌的来历?”
“有我府里令牌?又从来没见过?什么人?”魏忠贤有些糊涂,好奇喝道:“把他带进来。”
“是。”门外小太监答应,片刻后,一个头上戴着东厂尖木斗笠的黑衣男子就被领进了魏府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