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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李诵在杜黄裳俱文珍杨志廉孙荣义等人陪同下入左神策军犒劳出征将士,又到右神策军视察,孙荣义命右神策军将士演武,将军阿跌光颜百发百中,大放异彩,李诵亲自为他颁下赏赐。又命令太子李纯、宰相陆贽、郑余庆、兵部尚书王绍、左羽林卫大将军李愿、尚书右丞韩皋等大臣犒劳巡视长安诸卫,经过一夏天苦练,诸军果然军容严整,气势昂扬,将士俱黑瘦了不少,也强健了许多。
诸军中尤以左羽林卫操练最狠,羽林军本来世家子弟及纨绔极多,被李愿这五个月操练下来,就有许多人受不了,纷纷称病,李愿也不管,请示李诵后,请病假超过两日就勾销军籍,永不再用。人指责李愿练军方式古怪,不合常例,李愿就抬出李诵来回说这是皇上的旨意。期间考核数次,裁汰竟达数千。缺少名额经李诵同意,于关中失地流民中招募补足,自成一军。
流民失地本来衣食没有着落,饥一顿饱一顿,突然当上了待遇优厚的羽林军,个个都玩命训练,生怕考核不过关,被一脚踢出去,连老婆孩子都没法养活。
关中尚武,农夫稍加操练就能上阵,何况李愿按照李诵提供的后世练兵方法勤加操练呢?短短数月,这支新军已经形成战力。成军时间虽短,却已有精锐架势,李愿也颇为此骄傲。诸军暗自羡慕,称为西府军。
左羽林卫示范在先,其他各卫岂敢落后,训练也极为玩命,忠武卫甚至有军官中暑热死。不过这样一来,长安诸军确实精锐了许多,以致许多军官出营后还忍不住要秀秀拳脚肌肉。
明日就是月末各军的演武日,此次皇帝重视,将演武日搞得极为隆重,各军准备也极为充分,劳军大臣走后,各军主将又聚集将领,再次强调明日事关本军荣誉,务必全力以赴,各将军回营后自然也如此训诫军官士卒。各营中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当然,跃跃欲试的不仅是诸卫军人,还有其他一些人。
第二日清晨,就在诸卫大将军抵达各自衙署,准备出发到北苑的时候,就发现兵部的郎官已经比他们先到了,郎官带来的命令很简单:
今日演武暂停,推迟至明日举行。
原因很简单,也很意外。本来老人最熬不过的是寒冬和酷暑,不料酷暑过后,号称一辈子没得过病的年逾九十的老将张万福昨日夜里无疾而终。天子伤感老臣凋零,下令停朝一日,并亲往张府致哀。
张万福是宿将,大器晚成,四镇之乱时屡建功勋,是和李晟等人一道图形凌烟阁的功臣,为人诙谐忠直,七十余岁时奉诏入朝。贞元十一年宰相陆贽被奸臣裴延龄勾结内侍权宦进谗言罢职之后,群奸兀自不罢休,继续构陷陆贽,先帝大怒,准备将陆贽下狱,谏议大夫阳城率风宪官员在宫门为陆贽请命。先帝在奸臣挑唆下愈发气恼,打算将阳城等治罪,那时张万福已经八十岁,闻讯拍马赶到,大喊主明臣直,有这些大臣是国家幸事,率领众人在皇宫门口高喊“和平万岁,和平万岁”,先帝哭笑不得,只得赦免众人死罪,只是远远地贬谪。陆贽等人性命因而得以保全。
众将军听闻张万福死讯,又听说皇帝也亲去吊丧,哪里还坐得住,一个个也径往张万福府上去,远远地看到招魂幡已经挂起,府前道上挂满了白幛,却看到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大的圆物,上面挂满白花,左右各有一幅字,问道先来的才晓得那是皇上所送,名叫花圈,两边的是皇帝亲拟,太子手书的名唤挽联。又知道祭书果然由陆贽撰写,而神道碑皇帝点名让京兆万年令韩愈起草。
不久,连定于今日上午出京的袁滋也前来致奠,皇帝又降下许多恩遇,真是备极哀荣。
第三卷 浑水摸鱼 第四十八章
一大清早,随着长安各坊的警鼓随着皇宫的鼓声“咚咚”响起,又一天的生活又像平常一样拉开了帷幕。只是今日与往日不同的是,朱雀大街上出现了一辆与其他马车反向而驰的马车,车后跟着数百兵士,这辆马车上坐着的就是新任剑南西川宣慰大使袁滋,他带着随行士兵将从明德门出长安,在城外与其他随行官员汇合之后,前往城南十里长亭接受众官员送别。
因为两川富庶,自知道袁滋要入川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后,贺喜找门路想随袁滋入川的人这两日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府门,袁滋欣喜之余也是不胜其烦,故而李诵一催促,就动身出发。
到得十里长亭,韦执谊、冯伉、李愿已经在此守候,作为袁滋下属的左金吾卫中郎将李愬自然也要前来为老长官饯行。此行乃是肥差,故而袁滋兴致勃勃,谈笑风生,其他几人也是连连劝酒。边上乐师照例奏起王维的《阳关三叠》,袁滋一碗酒尽,起身道:
“时辰不早,各位大人自有公务,袁某也该上路了。在此谢过各位。”
其他几人也各有公事,便不强留,各说上几句“一路顺风”“多多保重”之类吉言之后,就送袁滋登车上路。此去宣慰两川,袁滋所带各种赏赐财货颇多,随员也不少,故而护卫士兵也是很多。几人一直到袁滋一行人远去,才各自离去。李愿李愬兄弟忙于公务,即使见面也是匆匆,正好借此机会相聚,就命人牵了马,兄弟二人慢慢往无人处随便走走,自有亲兵为二人远远隔开闲杂人等。
“符直,都准备好了吗?”李愿负手随意地往前走,他作为嫡长子,一生下来就被寄予厚望,唐代世家对作为家族继承人的嫡长子的教育尤其严格,李愿长成后又随父亲在军中,作为少帅一言一行都万众瞩目,故少有放松的时候,现在和弟弟在一起,很是随意,刻下虽然知道决战将临,依然很是享受。
“大兄,都准备好了。只待陛下一声令下。”李愬毕恭毕敬地答道。李愬乃是李晟庶出的儿子,母亲身份低微,早早死去,被李晟正妻,也就是李愿的亲生母亲养在房里,所以李愬对大母极为孝敬,大母死时,李晟也特许他以嫡子礼守灵,对这个大兄,李愬也一直尊敬有加,执礼甚恭。历史上李愬就是因为替李愿带兵出征病死在军中,英年四十八岁。
“袁滋这厮,倒是逃过了这一场祸乱。”望着袁滋一行人远去的方向,李愿不由得感叹道。
“袁滋此人圆滑,又与俱文珍杨志廉关系密切,留在长安,必然按兵不动,首鼠两端,所以陛下也以为不如放他出去。”李愬接口道。
“符直之才,胜为兄十倍。不知符直以为此次胜算几何?”
“禀大兄,为将者要务在算无遗策,其他尽人事,听天命,不可苛求。陛下也每常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若要小弟估算,小弟不知能说几成。但是陛下此次确实可以说算无遗策。若无意外,大事必谐。”
李愿点点头道:
“为兄也是如此认为。只是临事越近就越心神不宁,符直,你可知为什么?”
李愬沉默了一阵,道:
“今次陛下信任我兄弟,托付大任于我二人,一旦事败,只怕于我李家就是灭顶之灾,如果事成,我兄弟二人是元从功臣,父亲又有再造社稷之功,只怕功高震主,有朝一日陛下不再信任我兄弟等,再有小人挑拨离间,我李家只怕也会有旦夕之祸。”
当年四镇之乱,文赖陆贽,武赖李晟。当时局势之凶险,泾原兵叛于前,赶来救驾的李怀光复叛于后,令德宗几乎以为唐室江山不保,幸亏李晟统率诸军,力挽狂澜,复定李唐社稷,当时德宗感慨:“天生李晟,特为大唐江山而来。”对李晟之信任一时无两,先后封为西平郡王、中书令、太尉,出将入相。
不料日后德宗猜忌功臣,恰李晟与宰相张延赏不和,当年吐蕃议论,“唐之名将,惟李晟、浑⒙硭於保谑巧杓埔院吞钢袄矗璺比U叛由凸ㄋ匠穑还死铌煞炊裕擞恋伦谕馔罗暮吞敢螅峁в嗵凭矣陆恐蟹裁唬牖岬幕氍{重伤,抢了一匹马逃了回来。
事后,张延赏自然因为他的器量狭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李晟、浑⒙硭斓热艘残幕乙饫洹;氍{每遇德宗下诏斥责,就高兴的说:“上不疑我。”马遂做凤翔节度使时,郝玭外出巡边,发现某处进可攻退可守,可以筑城遏制吐蕃劫掠,回来禀报马遂,马遂正打算派人筑城,就有人劝他说:
“令公您功劳已经如此之高,还如此进取,不要让人认为您不满足呢。”
于是马遂立刻取消了筑城的计划,这座城池到现在还没有建起来。至于李晟,更是自请将军队隶属神策军,彻底交出了军权。李晟家的宅院树木葱笼,一片氤氲之气,有善于望气之人说这是帝王之相,吓得李晟忙把满院的树砍得干干净净。
此时兄弟二人这么一说,立刻想起了家中当年砍树之后满院光秃秃的场景,一时都无话可说,竟安静了下来。
良久,李愬才道:
“父亲素来忠义,也以忠义教我等兄弟。弟不知道以后事情如何,只知道现在陛下视我兄弟为腹心。陛下是个仁德的君主,他对百姓的仁爱作为,只有太宗、高宗才有过。俱文珍杨志廉等摄高位而误国家残百姓,陛下言此即为民贼。陛下胸怀大志,有大志者岂能无容人之量?故而弟我即使事情不成,也不愿枉顾陛下恩义,堕了父亲一世英名。大不了此事终了,弟就去职闲居,保全我李家吧。”
李愿闻听李愬这么说,不由得动容道:
“符直不愧吾家好儿郎,为兄无话可说。如此,我等兄弟就待明后日齐立功勋了!我兄弟当尽力王事,勿坠家声!”
李愿伸出手来,李愬也伸出右掌,兄弟二人对掌之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留下一串爽朗笑声在原地回荡。
第三卷 浑水摸鱼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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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上次和李愬谈到将来的任用问题,李诵就一直在想由谁来接替李愬执掌自己的秘密组织,思来想去,眼下只有苟胜合适,既对自己忠心耿耿,做事又有分寸,虽然知道剪除俱文珍等人之后,再委以宦官侦查众任,此举必然会遭到朝臣反对,但是崇祯皇帝自毁耳目,结果对朝政失控的事使李诵也不放心把如此重任交给自己不信任的人,大不了低调一点吧,李诵这么想。
于是这十几日,李诵和李愬沟通之后,就开始让苟胜慢慢熟悉飞鹰卫,熟悉的结果让李诵不得不感慨为什么明朝用宦官掌握东西厂,在他看来,苟胜在宦官里算是郑和、怀恩一类人物了,可是一接触飞鹰卫,就发现了其中在运作体系上的许多问题,和李愬商量后禀报李诵作出了改进。
苟胜对侦查的天赋,让李愬一阵轻松后又感到有些恐惧,有疑惑而不说出,对李愬而言不是人臣的行为,于是找个机会对李诵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毕竟,武则天时期的天罗地网离此才不过百年。李诵大大夸奖了李愬一番,对李愬讲明了自己对飞鹰未来的规划,李愬这才放心。
也正是因为苟胜熟悉了飞鹰的运作,才让李诵放心地交付了李愬一件差事,在范希朝军中给他安排了一个职务,让他独挡一面。本来李愬昨日就应当随范希朝前往奉天京西节度使行营,不过李诵因为许多计划还要最后一步完善,于是找个借口留下了李愬。
果然李愿李愬兄弟刚到得明德门,就见到一名金吾卫军官在城门口守候,传达了李诵的口谕,兄弟二人当即分道扬镳,各往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