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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赵煦对蔡京的回答丝毫不觉诧异,他不置可否地把目光又转到许将身上,说道:“许爱卿,你也说说你的看法!”
许将连忙奏道:“微臣也觉得蔡京之言有道理。这奏章上的笔迹苍劲有力,笔法粗豪,而这封信上的笔迹清秀隽永,笔法还显得有些稚嫩。因此,这二者应该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赵挺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满脸怨毒地望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罗有德,转过头来,向御座上再次磕了一个头,道:“请陛下为微臣作主!”
这一回轮到罗有德脸色灰败,居然忘记了请罪,身子一软,就瘫坐在地上。
赵煦眯了眯眼睛,道:“罗有德,你身为御史,不思报效朝廷,却一味陷构大臣,你可知罪?”
赵挺之脸露得色,趴在那里斜眼欣赏着这个背叛自己的人的惊惶神情,心下充满了难言的快感。而罗有德被赵煦这么一质问,顿时清醒过来,连忙颤声辩解道:“臣冤枉,那封信确实是赵挺之交给微臣的!微臣认得赵挺之的字迹,就是这样的,没错——”
赵煦淡淡地问道;“这么说,你对赵挺之的字迹非常熟悉了?”
罗有德心里一惊。这个问题太敏感了,他作为言官,行事是必须要有独立性的,这一点不比一般的官员。若是经常和上司通信,那就没有人会认为只是单纯的联络感情这么简单了。
当下,他想也不想,连忙矢口否认道:“臣虽然对赵挺之的字迹并不熟悉,但也曾经多次见过他亲笔所写的公文,还是认得他的笔迹的——”
“嗯?”赵煦眉毛一挑,淡淡地说道:“这么说来,你就是觉得你的眼力强过蔡京和许将这两位当世书法名家,也强过朕了?”
罗有德心理一凉,再也无法辩解,只好连连磕头。
赵明诚在旁边看着罗有德那张丑脸扭曲,隆起的额头上鲜血不断溢出,心下真是万分痛快,但觉刚才自己磕的那么多下头一点也没有亏本。
赵煦却丝毫不为罗有德无比可怜的样子所动,他只是淡淡地问道:“大理寺何在?你来说说,罗有德该当何罪啊?”
大理寺卿连忙出列,有些忐忑地应道:“我大宋刑统有明文规定,身为言官陷构大臣,当以其所陷构之罪罪之。也就是说,应当按照支使言官之罪论刑!”
赵煦点点头,说道:“那你说说,支使言官,妄图控制言路,这又该当何罪呢?”
大理寺卿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并不知道今天之事是不是有更大的人物在后面操纵,妄下结论实在是太坏的选择了。但是,皇帝问起,他也不敢轻忽视之,只好涩声说道;“请陛下圣裁!”
赵煦脸色一冷,轻哼一声,不满地说道:“亏得你是大理寺卿!人就先押下去,就由你大理寺负责谳审,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说法,你这大理寺卿也不必干了,就到西北去当个知县吧!”
大理寺卿脸色大变,连忙跪下谢罪。他宁愿去岭南,也不愿去西北边陲的。因为这些年来,西北战事连连,西夏国攻势凶猛。去那边当官,那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赵煦挥挥手,便有禁卫走上前来,将还在瑟瑟发抖的罗有德拖了出去。
那名本来以为立下大功的殿中侍御史这下子傻眼了,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发展下去,率先发难的罗有德自己去了大理寺狱,而人家赵挺之什么事都没有,朝阳搬到贡院去住。他心下不由暗暗叫苦,被章惇训斥本就够倒霉的了,这下子好了,得罪了满朝之中最为心狠手辣的赵挺之。前途,那是肯定完了。他连忙打足精神,继续四下里观察起来。这一次,他的心思再也没有停留在将功赎罪上,因为他此时对于免罪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只希望找到一个垫背的,行使一下自己时日所剩不多的权力。
赵煦理也不理罗有德那凄厉的喊冤之声,又扫视了一眼殿前的群臣,道:“那科考考官的人选就这么定下来了,由赵挺之知贡举,蔡京权知贡举。你二人下朝之后,就不必回家了,径往礼部报到,至于你二人这些日子的日用之物,就由礼部负责好了。当然,你们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以向有司提出,有司在条件允可的条件下,也应当尽量满足!”
赵挺之和蔡京二人连忙磕头称谢。
近些年来,知贡举的官员一旦任命下来,就要“锁院”。所谓“锁院”,就是把主考科举的知贡举、权知贡举等相关官员锁在贡院里面,和外界完全隔绝,每日有专门的禁军兵士在外面守着,严防内外交通消息。
赵煦又说道:“关于今科的考试内容,朕也想和诸位爱卿商议一番。”
其实,关于科举考试的科目,最近这几十年来,一直争论不休。以前的科考一直是考诗赋的,但是自从王安石为相以来,就废除了诗赋,专考经义和策问。后来,王安石下台之后,司马光尽废新法,对于科考的科目也作了调整不再使用王安石亲自注解的《三经新义》,改用其他教材,但却始终没有恢复诗赋。
但是,司马光死后,由于大宋的宰相大臣等更迭极为频繁,诗赋又几次出现在科考的科目之中。虽然大多数年份都不考,但这也就足以造成科考的混乱了。考生们变得有些无所适从,准备诗赋吧,考到的可能性不大;不准备吧,毕竟还是有可能考到的!
这时,群臣见赵煦提起这个话题,自然都心知肚明,知道皇上是想在今科中增加诗赋了。因为如今关于科考的内容,除了诗赋以外,就没有任何争议了。
尚书左丞蔡卞作为当朝第二号人物,今日一直没有捞到表现的机会,倒是一向和自己的哥哥蔡京风光无限,获得了万众瞩目的权知贡举的肥差,心下不免有些不甘心,闻言连忙出列道:“微臣以为,诗赋虽不象经义、策论那般实用,却也是诠选人才的一个重要因素,因此,诗赋不可不考!”
群臣心下不由大骂:“马屁精!”很明显的,赵煦的用意就是要考诗赋,你这么慷慨激昂地说出来,你自己是和皇上“英雄所见略同”了,我们怎么办?再附和也不过是拾人牙穗而已,什么功劳都没有。
赵煦果然一如群臣所料的“龙颜大悦”,笑道:“诸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章惇也点点头,奏道:“臣以为蔡卞所言有理!”在他看来,考不考诗赋对诠选得来的人才质量影响并不大。既然皇上想要考诗赋,他自然也不会无故反对。
章惇一向一言九鼎,他的话在权威性上,其实并不下于皇帝赵煦本人。有了他带头赞成,这事情自然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了。谁也不会傻傻的跳出来反对一项已经成为必然的决定。
赵煦没有想到自己一番心思这么容易就获得通过,心下自然是高兴不已,便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又前后扫视了一遍殿内的群臣,道:“诸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报吗?”
下面的群臣已经在那里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老胳膊老腿早就酸痛不已。要不是今天两个殿中侍御史被训斥之后,像是吃了药一般,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们早就开始随意活动筋骨了。
赵煦见群臣都没有出言,便点了点头,道:“退朝!”
第70章 送信
科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随着各地方举子的陆续抵京,汴京城里赶考的士子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身着儒装的青年男子的身影,把个汴京城也映衬得越发书香浓浓。。这些天以来,就是街边的小贩、酒楼的小二说话都变得轻声轻气,文雅多了。
东水门外汴河里,那艘巨大的画舵依旧是那般华丽,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幻一般,它移动的步伐依旧是那么从容不迫。
主舱内,三个光彩照人的少女正在一张桌子边上相对而坐。这三人正是李清照、范晓璐和婧儿。此时,三人的神态各不一样,唯一一样的就是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这时候,范晓璐终于有些耐不住了,忽然看了一眼旁边那位正在望着窗外发呆的李清照,转过来向年纪最轻的婧儿说道:“唉,我说嫂子,你有没有发现清照姐姐自从不戴面纱之后,颜容是越发美丽了,但发呆得也越发频繁了。这样下去可了不得,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她今天少有地换了一身女装,看起来神采奕奕,明艳照人,若是单论容色,她实在是三女中毫无疑问的翘楚。
婧儿脸色一红,啐了一口道:“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谁是你——你那个?”
两人说话声音变大,终于李清照从冥想中拉了回来,她皱了皱眉,假作不悦道:“我说你们二人怎么就不能和气一点说话呢?一见面总是不停地吵,都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改不过来!”
范晓璐大眼珠一溜,笑道:“吵才有话题,吵才有热闹嘛!我可不比你们两个名花有主的,有那相思的滋味可以去品味,我这没人要的可怜人,都这把年纪了,还是孤身一人,只好多说话来打发寂寞了!”
李清照和婧儿同时不依地伸出玉手来,一左一右把她拉住。李清照口中说道:“婧儿,快点,撕烂这小丫头的这张烂嘴!”
范晓璐身子虽然受制,口中兀自毫不示弱,威胁道:“赵婧丫头,你要是敢动我,我就回去告诉我哥——哎哟,你还真动手啊!”
三人就这么嬉闹一阵,最后中笑着滚作一团。等到平静下来,范晓璐忽然推了推李清照说道:“清照姐姐,你和你们那位已经这么多天没见了,就没想吗?”
李清照还没回答,那边赵婧已经抢先说道:“怎么没有?你不是刚说清照姐姐都快变成望夫石了吗?”
李清照见这二人联合起来取笑,自然对付不了,便转过头去,不理会她们。范晓璐见此,丝毫没有感觉无趣,反而兴趣更浓了,做了一个鬼脸,笑道:“后天就是科考之日了,你说你们那位要是也像姐姐你这样沉浸在相思之中,影响了考试,可怎么好哦?”
李清照脸色一变,忽然转过头来,说道:“你,你说怎么办?”
范晓璐俏皮地挺挺胸,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姐姐知道我哥最近为什么老没有在这里出现,一直在家中埋头攻书吗?”
李清照赶忙问道:“为什么?”
范晓璐努努嘴,说道:“你问问那位不就知道了?”
李清照正待要问,那边赵婧早已面红耳赤,有些慌乱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范晓璐“嘻嘻”笑道:“你真的——”
李清照听了,有些好奇地说道:“这么说,你知道,那又何苦让我去问婧儿呢,你自己说出来不就是了!”
范晓璐斜眼乜着赵婧道:“既然清照姐姐这么说,我可就说了哦!”
赵婧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也想知道呢!”
范晓璐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李清照的身后,嘴里说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本来我不愿说的。我哥对我说,要是他今科得中,你就会让他——”
赵婧忽然站起身来,急急地说道:“不准说!”
范晓璐调皮地转了转眼睛,道:“方才可是你让我说的,我不说岂不是对不起清照姐姐!”
李清照此时也听出了一些端倪,于是她也跟着添了点乱,便笑道:“不就是让亲一下吗?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赵婧脸色大变,忽然大叫一声:“范宏德,你这厮,我要把你——”
范晓璐在旁边笑道:“别怪我哥哥,他嘴巴是很严的,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