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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你说怎么办?”铁木哥问道,“难道不儿罕真是假托窝阔台的命令?”
“是或不是,一试便知。”唆鲁禾帖尼道,“叔叔不如立即点集人马追过去。若是他们不逃跑,那么不儿罕真是得到了窝阔台地同意,叔叔只需说是要为他们送行即可;或是他们不仅逃跑,还刀箭相向,那就是假的。若是假的,恐怕我们蒙古的老人与小孩们要大难临头了。”
铁木哥脸色也变了,她这话也让铁木哥刮目相看不得不信,他不再为自己辩护,也不再犹豫,立即点集大斡耳朵所有可以抽出的人马,向南方追去。
第五卷 中原路
第九章 忠义㈣
路在铁蹄之下延伸着。
这条路徐不放曾走过不下十次,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河流、山川、森林、沙地与沼泽,也能认出广袤大草原上每一个标志性的特征,因为每年赵诚都要派他来蒙古探视自己的妻小几次。徐不放喜欢策马奔驰,虽然中兴府距离怯绿连河畔十分遥远,但在以前的他看来不过是露营一段日子。但在今天的他看来,这路程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
“不好,蒙古人又追来了。”凌去非报告,“后卫的探马说,大概距离此地五十里地,怕是寻着我们的马蹄印追来的。”
他从怀中掏出地图递到徐不放的面前,徐不放却看都没看,因为他已经将地图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正是依靠供远距离观察的千里眼,与经过无数次筹划过的逃奔路线,徐不放带着梁诗若母子与三营人马,避开蒙古牧民的各个聚居地,时而分散,时而汇聚,已经数次成功地逃过铁木哥的追捕。
计划没有变化快。徐不非有些后悔,因为按照计划他本应该在大斡耳朵过一夜,然后趁着夜色将梁诗若母子偷带出去,这样接应的援军就可以赶过来接应。哪里想到铁木哥被自己灌了迷魂汤,竟然丧失了分辨力。所以,他和凌去非一合计,当机立断,提前行动,虽然也是冒险,但好歹也是成功地逃离有两千驻军的大斡耳朵,胜算的机会要大些,最好的情况是不需刀箭。而在茫茫草原,到处都是逃跑的路线。
人为了能活下去,可以连续数日不用休息,但战马却需要休息。需要进食。这是徐不放唯一不能完全掌握的地方。
赵松睡着了,年幼地他实在抵挡不住长途奔驰的疲劳,在颠簸的马背上靠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梁诗若轻轻地哼着安眠曲子,他睡得很香甜,嘴角带着笑意,哪管身外的艰险和可怕的危险。这让徐不放想起了自己地妻子。和自己那两岁的儿子,他再一次提醒自己必须将国主的妻小安全送回。
“距离下一个接应点还有五十里,在那里我们可以换马。只要我们能赶到那里,蒙古人就拿我们没办法了。”凌去非道。
“好,你领一营兄弟护卫夫人与公子去。”徐不放命令道。
“徐大哥意欲何为?”凌去非问道。
“我们身后不远就是一条河流,眼下正是涨水季节,我可以凭河与其周旋一阵,然后将蒙古人引开,这样你就可以将夫人安全送回。不辱使命。”徐不放道。
“我留下,徐大哥护卫夫人回去。国主还等着您复命呢!”凌去非反对道“少废话!”徐不非喝道,“国主在下令时,是让我徐不非领军,你凌去非是我地副手,你怎能不服从我的军令?你不怕我一刀劈了你?”
凌去非没有说话,他扬着脖子与徐不放对峙着。
梁诗若看着怀中的儿子,又看了看北方,心中十分犹豫。她不认为自己这时应该站出来,假装仁义地说要留下来与徐不放等人共存亡之类的漂亮话。她只有默认。草原上的风吹得她的发丝飞散,吹不走她对未来的渴望,也吹不走她对徐不放等人地感激之情。
危难见英雄,忠义并非仅是嘴上说说,当面临生死抉择时,将生的希望交给别人,让自己面临死亡的危险,这才是真正的忠义,真正的英雄。三百勇士立在梁诗若与赵松的周围。表情坚毅无悔,他们在出发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这一刻的坚决甚至可以追溯到他们十年前遇到赵诚的时候。
梁诗若的思绪纷乱,她很想说愿与徐不放等人共生死,然而她却不能这么说,因为那样只能显出自己地虚伪。让英雄的血白流。所以。她默认,她唯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报答这些忠贞的勇士们。
“哪一营站出来,与凌参军一同护卫夫人撤到接应点。”徐不放冲着手下三营人马问道。
三位都尉都伸出手,指向别人,竟是谁也不愿得到生存的机会。
徐不放焦急万分,就是凌去非也很焦急。徐不放只得点将:
“郭昌,就你们甲字营兄弟立即上马护送夫人回去。”
甲字营都尉郭昌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属下遵命!”
徐不放又看着凌去非,凌去非的目光看向北方,他仿佛已经看到蒙古追兵越来越近了,情形已不容许他在拖泥带水,只得点头。
赵松从母亲的怀中醒来,他睁开睡眼的双眼道:“徐叔叔,我爹爹在哪?”
徐不放抚摸着他的头,眼中充满着关爱之情:“明天就可以见到你爹爹了。”
梁诗若抱着赵松上了战马,凌去非等人也立刻上了战马,他冲着徐不放等人庄重地行了个敬礼,徐不放等留下的二百人也庄重地回礼。
“徐叔叔,你不与松儿一起去见我爹爹吗?”赵松问道。他见过徐不放地次数绝对要比赵诚多得多,感情不比一般,所以说赵诚到目前为止,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有凶恶的野兽追来,徐叔叔要留下来抵挡。”徐不放道。
“徐叔叔你害怕吗?”赵松天真地问道。
“公子你要记住,不管野兽如何凶恶,你只要杀了它,它就凶不起来。”徐不放道。
“我娘教我念一句诗,我一直不太懂。现在我念给徐叔叔听,我娘说只要懂了这句诗,就是遇到再凶恶的敌人,也不会害怕。”赵松道。
“好啊,请公子念念。”徐不放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赵松念道。他的声音虽然十分稚嫩,却让忠诚的勇士们热血沸腾。
徐不放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夫人,我徐不放曾经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然而蒙古人却让我失去他们。幸遇国主,不放才活了下来,又因为国主。我如今也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已经有后了。属下离中兴府时。国主曾说,如果我不幸战没,他将会为我建一个英雄冢,让后人膜拜,所以我死而无憾了,这是我唯一能够回报国主地事情。”
“不放……”梁诗若眼含热泪,无语凝咽。
赵松也意识到了不同寻常地事情就要发生。他见自己母亲哭,也跟着哭。凌去非将自己地酒囊扔到徐不放怀中,高声说道:“徐大哥,你是真正地英雄,只有英雄才配饮得这烈酒。大丈夫热血沙场,岂能无酒?”
徐不放扯开酒塞,仰起脖子往口中灌了一大口,哈哈大笑道:“我辈贺兰儿郎,当饮最烈酒,不留一滴到黄泉。”
“不留一滴到黄泉!”众人齐声大喝。纷纷取出自己的酒囊,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酒入胃肠,如饮英雄血,荡气回肠,众人高呼“痛快”,将空酒囊扔得老远。
凌去非与郭昌率着甲字营护卫着梁诗若母子远去,带走了徐不放等人所有的牵挂。白色的小花在大地崭露头角,在春风中悄然生长,虽然柔弱不堪。却是一年又一年地挣脱大地的怀抱,向上生长。徐不放地靴子毫不留情面地踩在柔弱的小花之上,他将弩横在手中,立在一条河流的南岸。他要节省体力与马力,专心等待着蒙古追兵地到来。
春日的河水暴涨,向东奔流。在春水浩荡之中。传来了蒙古铁蹄声。铁木哥终于领着追兵追上来了,但是仓促之下。他无法以完整的军容追上徐不放等人,只得沿途从牧民的手中换马,才堪堪追来。赵诚的意图已经被证实了,铁木哥既感到后怕,也感到羞愧,更多的却是愤怒。所以他只能追上敌人并杀掉,才能勉强减轻一下自己的罪名。
河水将他拦在了河对岸,徐不放等人拒河放箭,弓弩肆无忌惮地远程攻击,有数十位蒙古人倒下。河水虽急,铁木哥并非没有办法,他不可能会让自己地手下挤在河边挨打,他的手下立刻散开试图从上下游两侧淌过河道。
徐不放只得稍作抵抗之后,立刻后退。铁木哥怒目圆睁,紧追不舍,他恨不得将这些敌人生吃活剥了,才能稍解他心中之恨。
铁木哥感觉到自己紧追的二百敌人是个不容他小看的力量,双方一交上手,他就感到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敌人,骑术不比自己差,射术也不比自己的人马差。
“那颜,穷寇勿追。”左右有人道,“我们的目标是抓住逆贼不儿罕的妻小。”
“啊!”铁木哥正迟疑间,一支箭矢飞来,正中他的胳膊。这无疑是激怒了铁木哥,他立刻丧失了理智。
“所有人听令,定要追上这股敌人,不要活口,只要死的,凡是射杀一人,赏黄金十两。”铁木图捂着自己地胳膊,高声命令道。
“是!”所有蒙古人都疯狂了起来,拼命地追上来。这正中徐不放的下怀,带着自己两百骑兵兜起***来,时不时地分散开来,耗费着时间。蒙古兵改变了穷追不舍的战术,他们分成三队,一队紧追不舍,另两队企图迂回包抄,然后合围。这是他们习惯的并且是屡试不爽的战术,尤其是当他们面对的敌人人数较少的情况下。徐不放立即也改变自己的战术,将手下两营合为一处,暴喝一声,竟掉转马头,向着身后的铁木哥反冲了过来。在骑军奔驰之时,既使是无人驱使,马匹一般会自动跟着领头地马匹前进、转向,而受过训练的马匹更是如此。铁木哥措手不及,双方只互相射出几支零散箭矢,两支军队正面撞了上去。
骑兵近距离面对面,箭法已经失去效用,只有手中用来突刺或砍杀的兵器才是最管用的。徐不放当先一步,一杆铁枪如同来自地狱的招魂幡,全力冲刺之下竟无人能挡,当面的蒙古人纷纷倒下。他身后地属下们也都紧跟在他地身后。有的人却永远地倒了下来,被双方地铁骑无情地践踏着。徐不放和他的属下们是一群置之死而后生之辈,只有拥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才更有可能活下去,甚至获得胜利。徐不放知道这一点,他手下的两营骑兵也知道这一点,过去地无数次训练和小规模的战斗也曾告诉他们这一点。
铁木图见一个正面交手。竟被对方一击而穿,气得呼呼大叫。蒙古人马背之上的骄傲已经出现动摇。
然而骑兵交战,并非是一战就分出个胜负。双方立刻重整旗鼓,在大草原上再一次集结起来,又开始了新地围猎与突围的游戏,这考验着骑术与人马合一,还有骑兵战术的运用,是需要经过大量的训练才成。战马在嘶鸣,不管你骑的是耐力极佳的蒙古马还是冲击力更胜一筹的河曲马;骑兵在呐喊、惨叫。鲜血在迸飞,不管你是追捕者还是抵抗者。一方千方百计地周旋,恨不得插上翅膀,远走高飞,一方紧追不舍,恨不得生吞了对手地血肉。
徐不放的长枪丢了,他的头盔也丢了,一片胸甲也在短兵相交中被砍坏。身后的骑兵越来越少,甚至有已经阵亡的下属至死仍然紧抓着马鬃,伏在马背上。跟在他的身后。兵器碰撞声夹杂着人马肢体断裂的声响不绝于耳,但他仍有长刀在手,仍然可以用来砍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