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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吉将军如何通知我,他会千里传音还是飞剑传书?”贺宝刀不满地说道,隔着许平的主力军,贺宝刀认为这样的长距离迂回行动只能导致自己丧失对泰山营的指挥。更不用说泰山营还有迷路或遇到道路不通的问题,这里可是山地,军队一绕就不知道久经会绕出去多远。
“我家将军可以见机行事。”
“他就是被顺军伏击了,全军覆灭了我也不知道,还会傻等他迂回到位。”贺宝刀挥手道:“不必多说了,本帅不同意,再说对面闯贼只有我们的一半,堂堂正正进攻就能取胜,为什么要自找麻烦?而且本帅完全看不到这里面的好处。”
轰走了泰山营的传令兵后,贺宝刀继续指挥着全军排兵布阵,不久各营纷纷派来传令兵汇报部队调整完毕。
“开始进攻吧。”贺宝刀不再等待,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位于中央的长青营和天一营,奉命发起了第一轮攻势。与此同时,泰山营和东森营也开始向牛尾庄发起攻击。
第二十八节 火线
刘老六不是第一次报名参加新军了,三年前新军刚刚成立时,他那个兵痞连襟就建议他参加新军,刘老六还记得当时他连襟的原话:“黄侯武功盖世,那打流寇还不跟完一样,听说新军还不拖欠军饷。到时候不但拿钱,打了胜仗还有皇赏,这好事天下哪去找?”
之前连襟已经三次参军,每次拿到安家费就当逃兵,挣了几十两的外快,但那次连襟信誓旦旦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息,这次我一定要跟着黄侯好好干,也博个封妻萌子。”
“就他这老兵痞还良禽呢?没看出来他还会拽成语了。”但连襟的话让刘老六深以为然,一想到封妻萌子刘老六也有些心动,虽然家里的婆娘有点担心,但就连刘老六就忍不住斥责她:“头发长,见识短。新军一个月军饷顶的上作半年工了,而且跟着黄侯打仗,哪里会有危险?”
转天连襟两个就去投军,他们的妻子也满心欢喜把他们俩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出门,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新军招募士兵的报名站前人山人海,全是志愿从军的人,而且新军招募士兵的条件也极其苛刻。身高、体重,没有不提要求的,刘老六和连襟就这样被刷下来了,听说报名的人里,四个也就是能留下一个。回到家里才得知,好几个平素一块玩的年轻人也都去报名新军了,可他们和刘老六一样,跟谁都没提,就怕自己没能抢到这个先,不过——谁也没选上。
第一次新军旗开得胜,一个叫许平的年轻人名声鹊起,当时刘老六还被婆娘一通埋怨,人家也是志愿从军,也是从小兵干起,这一下子就把荣华富贵拿到手了。看着每月拿回家的那点铜钱,婆娘说到伤心处还发牢骚说这辈子是没嫁对好人。一怒之下刘老六大骂道:“那我休了你好不好,听说那许平穷得还不曾成亲呢,你去嫁给他好了。”
因为这个,刘老六把许平也恨上了。山东新军第一次败绩,一转眼许平就成了钦犯,刘老六甚是幸灾乐祸,连襟还有其他几个也没报名成功的人还聚在一起喝了顿酒——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
一晃几年就过去了,新军不断地扩编,一拨接着一拨去中原作战,几次都被对面那个大顺大将军许平打回来。说起这事的时候,刘老六和他的连襟都感到不可思议:师徒两个,那许将军还是黄侯唯一的弟子,他们这是打什么打啊?
而且再提到山东一战,大家也变得满腹狐疑,毕生不收徒的黄侯的仅有弟子,本事看来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怎么山东一战就成钦犯了?
中原的战争对直隶人来说虽然遥远,但也成了大家饭后茶余最主要的谈资。去年新军又一次大败,招募士兵的榜文几乎贴遍了北京城,可再也没有往日蜂拥而去的景象,刘老六也不打算去送死。
直到去年年中,刘老六的连襟又回京师来了。被新军拒收之后连襟一怒……准确地说是他也不愿意踏踏实实地干活,就去了别处投军,这几年里当过鲁军还当过汴军。连襟回家的时候,带着满满一口袋银子,说都是当兵时挣的,而且还好几次遇上过那个许将军。
“我听说啊,当年山东一战是因为许将军杀人杀得少,所以被同僚看不惯了。”出去混了几年,连襟也算是见多识广,他告诉刘老六:“侯督师下令斩草除根,大部分新军营都执行命令,许将军心软好像才杀了二、三百。一开始其他人都动手的时候他也迟迟不动,像那个救火营就杀了好几千,结果不肯动手的都死光了,不是死在督师手里,就是死在东江军手里,你看最后手上没沾血的长青、山岚不都完蛋了么?许将军好歹还杀了二、三百,所以没立刻被处死,但还是成了钦犯。”
“他可是黄侯的弟子,黄侯怎么不救他?”
“就是因为黄侯的弟子才倒霉啊,”连襟说得唾沫横飞:“朝廷里觉得黄侯想收买人心,所以要黄侯手下的人也沾血,其他各营都动手,听说许将军反应很慢,朝廷当然不愿意了,黄侯这时候要是替他说话,这不就坐实自己在收买人心了么?要是替弟子说话,不成了秘嘱心腹对朝廷阳奉阴违了么?”
“原来是这样。”
“这也是算是自食其果了,把许将军办成钦犯就是朝廷给黄侯一个颜色看看,结果许将军一怒反去闯贼哪里去了,”连襟说起许平也挺感慨:“许将军不杀俘、不屠城,在河南颇得人心,我看啊,这仗难打啊。”
说完之后连襟就又提议去报名新军,刘老六吃惊不小:“你刚还说……”
“我也算看明白了,新军和其他明军没啥区别,一样当兵吃饷混日子,一样别想指着军功出人头地,我拿到安家费就溜,怕什么?实在溜不掉,许将军又不杀俘,我到时候把枪一交,还不是屁事都没有?”
就这样,刘老六又和连襟投军去了,辞别哭哭啼啼的婆娘,刘老六第二次来到新军的招兵处,这次没有任何身体上的要求,那天和刘老六他们一起参军的还有几个骨瘦如柴的乞丐,新军也一概收下了。刘老六和连襟都被分配到重建的长青营,这是许将军参与建立又被他亲手消灭的营,当时他连襟就私下笑道:“别说,咱和许将军还真有缘。”
“别瞎说,万一又派我们去打许将军怎么办?”
“跑呗,还有什么可想的?”连襟很痛快地答道。
出发来山西的路上,每天都有逃兵的尸体被悬挂在营门,看着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刘老六一阵阵地心虚,连襟几次劝他逃跑都没敢答应:“你不是说许将军不杀俘么?若是赢了有皇赏,输了把枪一交就行了。”
就在前天,连襟趁着一次砍柴的机会逃了,这个没义气的家伙,不过连襟不在刘老六更不敢跑了,他好不容易才让长官相信他不知道连襟要跑。看在大战在即的份上,队里的长官也没太为难他,只是交代不给刘老六出营的机会——其实就是给刘老六也不敢跑,这山西他人生路不熟,周围都是新军的部队,他既不知道回家的路也不想被抓到痛打一顿然后悬尸营门。
望着对面山上密密麻麻的黑旗,第一次上战场的刘老六感到腿肚子只打哆嗦,鼓声响起时,左边的伙伴抱怨道:“为什么我们要去打他们?我们就呆在这等他们下山来打我们不好吗?”
“当官的都是蠢货。”右边的同伴赞同的回答道。
果长好像没有听到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声。
不过军命难违,刘老六他们听着鼓声,只能硬着头皮向山上爬去,背后的大炮不停地轰响着,刘老六听到身后又有一个同伴嘟囔道:“我们的大炮这么多,把他们轰垮不就得了?”
“当官的都是蠢货。”刘老六小声应了一声,果长还是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黑色的旗帜越来越近,渐渐的,刘老六能够看到旗帜下的敌兵,他们一个个笔直地站在那里,接着对面腾起了几团烟幕——这不是己方火炮造成的,而是对方的大炮开始还击。
“娘咧,闯贼也有炮。”
一个士兵骂道。
“记着你们的训练。”果长总算开口了。
鼓声没有停,继续向前走吧。
“这些闯贼看来是不会跑了,”刘老六看着面前的敌人,在心里默念着:“菩萨啊,菩萨,他们怎么还不跑呢?”
无数的白烟突然从对面腾起,接着就是密密麻麻像炒豆子一样的枪声传入耳中,再接下来就是不少惨叫声:
“哎呀。”
“老子被打中了。”
“疼,疼,疼!”
刘老六向左右看去,有几个人被打中了,倒在地上捂着伤处大声叫嚷。
身边的同伴脚步慢了下来,刘老六也放慢步伐保证自己不突出队列,既然脚步要踏着鼓点,那步伐迈得小一点儿就可以了。
对面又是一轮齐射,这次有更多的同伴倒下了。
“还击啊。”有人嚷嚷着:“为啥干挨打不还手?”
刘老六走得更慢了,可还击的命令还是没有下达。
“既然闯贼能打到我们,那我们也能打到他们,为啥不还击,这不是送死么?”刘老六腹谤着,不停滴看着果长,期盼着射击的命令能快点下达。
……
“前锋怎么走得这么慢?”贺宝刀看着两军的距离,在目前的位置上开始齐射,双方打光了弹药了未必能把敌人杀光,贺宝刀希望距离更近一些以加快彼此消耗的速度,他的兵力是对面的两倍,消耗速度越快对新军越有利,他打算靠不停顿的攻击来流光顺军的血:“传令,让前锋加速。”
……
“这鼓敲得,它是催命咧。”刘老六听着背后密如雨骤的鼓声,在心里用力地骂道。
幸好随着部队继续向前,对面也没有再射击,直到刘老六能模糊看到对面敌人的面容时,才看到他们又一次把枪放平。
“好疼。”
在白烟出现在视野中时,右手的同伴突然把枪一扔,抱着胸口去扑到在地,接着一阵清晰、猛烈得多的枪响声传来,无数的人同时发出惨叫,这次被打倒的同伴比前两次加起来还多的多。
鼓声终于停了。
“预备——”
总算传来还击的命令,刘老六连忙把枪放平。
“瞄准——”
“瞄准个屁。”刘老六手指扣在扳机上,以前训练的时候无数次听到这个口令,但它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让刘老六觉得可恶。
“开火!”
刘老六急急忙忙地扣动扳机,然后熟练地按照训练要求开始装填。
在用牙咬纸药包的时候,对面的敌人又开火了,刘老六本能地往地上一蹲,一颗铅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身后传来一声惨呼,背后的同伴扑在他的身边。刘老六看了那人一眼,子弹打中了他的脖子,血从伤口像喷泉一样地涌出来。
“幸好。”刘老六暗自庆幸道,手里纸包中的火药已经洒了一半,他看了一眼,将它随手抛掉,又掏出一个用牙咬开。
“预备——”
火药还没倒进去。
“瞄准——”
“催你娘的命啊。”刘老六小声叫了一声,子弹还没有塞进枪管。
“开火!”
正在压膛的刘老六知道赶不上这次的射击了,他放慢了动作,对自己说道:“等下次吧。”
看到对面的敌人又一次放平火枪,刘老六更看到对面侧对着自己的黑衣军官把佩刀举到半空,知道对面马上就要开火了,他抢先往地上一蹲,白烟冒起,铅弹又一次呼啸着从上空飞过。
“好险。”
刘老六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队官的怒吼声传来:“你们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