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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顺军就把大炮都推到位置上,前排紧紧逼住明军的步兵和骑兵稍微后退,把他们身后黑洞洞的炮口都向着明军暴露出来——里面已经装填上了火药和霰弹,炮手们一个个高举着火把,等候着指挥官的命令。
“让炮手保持戒备。”许平下达完命令后,骑马穿过顺军的纵队,越过己方战线的前列一直走到明军士兵的眼前才停下。
手中有枪的明军纷纷向着许平瞄准,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他身上,许平高举起一只手,对着面前的敌人说道:“在下许平!赵勤勇大人何在?”
明军阵中一阵骚动,一个上了年纪的武将被小队卫士簇拥着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严肃的脸上满是灰尘:“我就是赵勤勇,许克勤你有什么话要说?”
“让你的部下放下武器吧,我保证他们的安全。”许平大声说道。
对方缓缓摇头,显然并不相信许平的话,赵慢熊不是小兵,他记得历次大战过后,尤其是以少胜多的战役,俘虏从来没有好下场。
“我深知你们在浙江和南直隶的所作所为,但我不会报复。”许平高声喊出这话之后,不顾对面的反应,低头把佩剑从腰间抽出:“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立誓不伤一人,此言若是欺心之语,流血而死!”
说着许平左手就在剑刃上用力握了一下,皮肤被割破,鲜血立刻溅洒而出,对面的明军都睁大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许平把流血的左手向着敌军高高举起。把手在空中举了一阵,许平看到一些明军士兵脸上已经出现松动,不少指着自己的枪开始缓缓下垂。
有一个明军士兵犹豫了片刻,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希望还是没有替代绝望,他用力地又抬了一下手臂,闭起一支眼再次仔细地瞄准黑衣骑将,但马上他的手臂就被周围几个同伴拉住。
“放下枪!”身边和身后的同伴低声喝道:“你没看见许将军指天发誓了吗?”
许平耐心地等到伤口止血:“放下手中的兵器,我保证这会是此战流下的最后一点儿血。”
看到每一个明军都把枪支垂向地面,许平然后才收回手臂,拨转马头走回自己的军队:“杀俘者,以命抵命!”
“找几个明军的骑兵俘虏出来,给他们马匹,让他们回泉州去。”许平接着又下了一道命令:“让他们回去告诉南明的那些报纸,‘北伐战争决定性的一仗’结束了。”
回到军营后许平下令军队在清扫战场后好好休息,给未参战部队的命令已经拍快马送去,许平命令他们立刻在安庆境内搜剿明军溃军。顺军各营宰杀从明军营地缴获到的牲口,入夜后江边到处都是一堆堆的篝火,顺军士兵围在周围大啖着烤肉、痛饮着江水互相吹嘘自己今天的勇猛突击,到处都是劫后余生的欢歌。
而被抓获的成千上万的明军战俘,也被带到几座营地里看管起来,根据许平的命令看管者也给他们送去饮水和食物,明军的军官则被甄别出来严加看管。
部下都被送进战俘营后,赵慢熊本人和两位被俘的明军师长则被带到许平的指挥营地,一路上幸灾乐祸的顺军士兵竭力向明军指挥官发出嘘声和嘲笑。
“赵大人,自直隶一别,我们快有十年没有见面了。”上次许平见到赵慢熊还是在出兵山东前的军事演习上,许平请三位明军将领在自己的营帐中坐下,真心实意地说道:“不知道大人愿意不愿意与末将探讨一下今日的得失。”
和明军指挥官讨论过后,许平下令把他们送去休息,独自呆在灯下从头到尾地回顾了一遍自己今日的指挥:“今天我犯过三个低级的指挥失误,对方抓住了一个;他们犯下过七个低级失误,我抓中了其中的五个。”
……
泉州,
重夺南京的喜讯一点也不能冲淡北伐军主力惨败的噩耗,黄石读着贺飞虎的报告,尽管对方有种种解释和理由,不过依旧不能让黄石赶到宽慰。
“保存实力,只会发生在一个将领把军队视为私有的情况下,存着要靠实力来谋取什么的心思的时候。”黄石轻轻叹息了一声,贺飞虎没有拥兵自重的资本和可能,那他只可能是为了某人在保存实力,黄石怎么看这个某人都像是自己:“小贺还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独裁者并不是孤独的,黄石知道这种人需要广泛的利益集团来维持能够独裁的地位,不过这利益不需要立刻兑现,很多人愿意接受赊账,甚至愿意进行预先投资:“看来,不想当独裁者的穿越人士注定会不被理解地孤苦终生。”黄石又轻叹一声,把报告仍在了一边,这份心思就是对妻子都不敢提,除了后院起火他什么也得不到。
……
“我没有军粮养你们。”已经被抓住的近三万明军俘虏被一批批地带到顺军军营的校场上,许平亲自对他们讲道:“而且你们的数目比我的军队都不少,我也没有这么多兵力来看管你们。”
不顾战俘们听到这话后的骚动,许平站在检阅台上对面前的明军士兵们高声喊道:“我需要你们的保证,任何人如果保证从此不再拿起武器,不再加入明军和我打仗,我就放你们回家!”
每次说到此处时,许平都会停顿一会儿让俘虏消化自己的要求,然后把选择摆在他们面前:“如果你们拒绝做出这样的保证,我一样不会处死你们,而会把你们送去山东关押起来;如果你已经厌倦了在战场上杀戮,那你们可以自己或结伴离开,我还会给你们一点路费,但走之前你们必须郑重发誓:只要没有人用死亡威胁你们,你们就永远不会再与大顺在战场上为敌。”
每次听到此处时,许平面前的战俘都会开始交头接耳,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在声音沉寂下来后,许平的训话也到了结束的时候:“如果你们面对死亡的威胁,而不得不再拿起枪对抗我,那你们不算是不讲义气或是不守信用。”
一个接着一个,一批接着一批,战俘营顺军办事员的桌前排起了长队,明军战俘大声向顺军军官发誓不再踏入战场,然后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
远方的顺军帅旗下,看着这长长的队伍陈哲、周洞天,还有其他顺军将领都一个劲地摇头,此番大胜让许平的声望更加高涨,但尽管如此顺军中对这个命令依旧是怨声载道。
“就是把他们送去山东为我们做工,种地,也比白白放了他们强啊。”陈哲知道许平不杀战俘的决心不可动摇,但他强烈建议成立一批奴隶劳动营。
“钟防御使会给他们吃最少的东西,干最重的活,冬天不会给棉衣和炭火,更不会给他们看病吃药,最后肯定统统死光。”许平摇头道:“那和我亲手杀了他们有什么两样?”
“这么多的士兵,要是他们再上战场的话……”刘宗敏觉得就是杀光了也没有什么不对,历代对于比本军还多的战俘,从来都是杀光了而后快,连把他们吸收为自己的军队都不能考虑。
“他们中有人骗过你么?”许平突然问刘宗敏道。
“当然没有。”
“那刘兄为何会认为他们会骗我们呢?”许平指着那些蹒跚着离开的南方人:“他们大多也是老实本份的农民,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骗过我们,我们不应该没来由的怀疑他是骗子吧?”
许平的话让刘宗敏嘿嘿笑了两声,他觉得许平是在狡辩,但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算了,大将军说什么是什么,但是仁不掌兵。”李来亨虽然不赞同,但是也不反对许平的决定,他安慰大家这样至少能够削弱未来明军的斗志。
“不对,仁不掌兵不是这个意思。”不料许平却不买账,他反驳道:“我明知明军不留俘虏,但是为了胜利还是把大军带到一个打败了就无法逃掉的地方,不会因为担心兄弟们被俘杀而放弃取胜的机会,这才叫仁不掌兵。战场无私怨,杀人或是被杀那是愿赌服输,现在俘虏都放下兵器了,和仁不掌兵就没一点儿的关系了。”许平指出他确实没有富裕的物资养这么多战俘,不杀就只能放——这批战俘和之前遇到的一样,他们不愿意一辈子当兵打仗,更不想加入顺军去进攻自己的家乡。
“黄去病怎么可能不把他们重新派上战场呢?”周洞天不能想像齐国公会放着几万训练有素而且见识过战场的老兵不用。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齐公不同,”许平尽力解释道:“我猜齐公会与我达成这个默契。这些日子来我询问过无数俘虏,齐公教育他们要为保卫自己的土地而战,保卫自己……嗯,那个不纳苛捐杂税的选举权而战,还有其他许多,虽然齐公走上邪路去用那些商人,但我觉得齐公还是爱民的,他会希望我继续这样做下去,放战俘回去当老百姓而不是杀害他们。”
“哪怕是战败?”
“是的,我可以和你们打赌。”
“不和大将军赌,因为您那点俸禄不够输的,我们不想见到您变成赖账的骗子。反正只要能打赢,大将军说什么是什么?就是说乌鸦是白的也随您。”顺军将领达成共识,再也不和强词夺理的许平争辩。
一个刚走出的战俘营的广东人向着远处许平的帅旗方向望了一样,对身边同行的几个老乡低声说道:“我说的没错吧?许将军是个善心的好人。”
“确实,”几个老乡都承认此人说得不错,他们早就从这个家伙口中听过类似的评价,这次大败后他也是带头向追兵投降的,但当时其他人只是因为走投无路而不是相信他的话——这一路上他们可是见识过明军对顺军战俘的态度:“但你怎么知道?你认识许将军么?”
“我一辈子都呆在广州,怎么可能认识他?”那个广东人边走边用更低的声音道:“我三弟认识他,出来前我三弟就告诉我,如果实在不行就投降,一定可以保命。”
“你三弟认识许将军?”周围人脸上都是不信之色。
“当然,其实……”广东人见老乡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都带着浓浓的怀疑,忍不住生气道:“许将军要不是个善心人的话,我三弟妹本来该是吴王妃的。”
“啥!?”
“这个……”广州人吐露出来的这个惊人大秘闻,成了这些前南军士兵归乡路上的热点话题。
这些死里逃生的南方兵(包括江西兵在内)不少人打定主意不向江西军政部门报道,而是一路潜逃回乡。大部分人在踏入友好的江西领土后,不是软倒在地高呼菩萨保佑,就是向遇到的每一个庙宇烧香谢恩。
放走了明军俘虏后,许平又开始释放被俘的明军军官,之前不肯释放是怕他们立刻就能把部队又组织起来。释放军官也是从低往高一批一批地放,这次被抓住的明军低级军官全都读过许平的教材,周洞天笑称他们也和许平一样全是叛出师门的家伙。
最后许平把赵慢熊等高级军官也一起放走了,他对其他人解释为何不把这帮人献俘北京时说道:“我们还没有打败齐公,逼着以后遇到我们的明军将领都和我们拼命、逼着他们的手下和我们拼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我相信主上要的是这天下,而不是几个明将。”
最后放走的这批明军将领还得到了特别的优待,许平允许所有校官以上的明军将领牵一匹马走,他对赵慢熊抱歉道:“战马我们也很需要,所以校官以下的军官我不能给马了,但是他们可以把自己的剑和手铳带着路上防身。”
齐世子和一群师长带着几千残兵逃回江西,安庆城外的第九镇得知大败后连夜丢弃辎重西逃,被安庆守军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