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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大路被他眼睛里摄人的亮光给镇住了。
千创百空的城门发出牙酸的声音缓缓打开,一声文士打扮的岳乐衣袂飘飘地出城,高举着宝剑跪在徐以显的面前。
一面面牛录旗抛到骄傲的陈留军面前,铠甲兵器在地上堆积如山。
三千后金士兵相互搀扶着走来,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烂如乞丐,状若厉鬼。
太阳升起,青县城楼。
小小一个青县城在五天之内吞噬了一万多条鲜活的生命,在灿烂的朝阳下,整座夯土城都沉浸在这一片血红之中。只一面黑色飞虎起在破烂的城楼上猎猎迎风。
天穹之上,一群秃鹫厉啸着在春天的热气流中滑翔。
青县之战落幕,陈留军死四百七十一,轻重伤员八百五十四。对于这样的一场空前惨烈的城市攻防战而言,损失微乎其微。但超过六千平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打扫战场之后,陈留军未做休整,当日便转道北上,狂奔百里奔袭静海。
无心恋战的后金弃城而去,静海易手。
最后时刻,陈留军终于赶到了。
第二十六章 浮桥搭建完毕
一只肮脏的手从泥土里伸出来,即便死透也保持着痉挛的扭曲状。
呆呆地看着这只手,阿巴泰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口腔里全是火辣辣的刺痛感。眼前是无边无际的人流,看得他头昏眼花。入关时惟恐手头兵力不足,可现在,他却恨不得这几十万人都死绝了才好,也不用为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费心。
连日苦战,长途溃逃让这支军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骄傲。他们一个个颓废地坐在地上,身上全是泥土,发辫散乱,面庞漆黑一团,只露着雪白的牙齿。
陈留军在他措手不及的时候出现在静海,先是猛烈的炮火,然后骑兵突袭,整齐而装备良好的步兵方阵勇猛有力地推进。在很短的时间里,阻击部队全面崩溃。
静海陷落。
这是陈留军的全面攻击,在一条宽约二十里的扇面上,高蛮子的军队犹如疾风暴雨般袭来,打得这支后金大军抬不起头来。
实际上,对高原的来袭阿巴泰还有早有准备的。他在这个狭小的天津卫地区设置了大量的鹿砦、壕沟和胸墙,几十万人同时动手,将这一个三角地带挖得如同月球的表面。失去了强力骑兵之后,后金大军已经彻底被动。没有主动进攻能力的恶果非常明显,他也只能有大量的工事逐节抵抗,直到敌人停止进攻的脚步为止。
为了对付后金的堡垒、堑壕战,陈留军也发动了三万民夫以壕沟对壕沟向前不停地挖着。只要一挖到后金的工事前便埋下炸药,将阿巴泰费时费力修成的工事轰到天上去。
无疑,陈留军的攻坚能力在拿下青县之后得到极大提升。
后金大军虽然人力充沛,却也架不住这种组织有利,战术先进的战法。
双方士兵就这样在壕沟里用弓箭、火枪和大刀逐米逐米地争夺。
惨烈的叫声中,炮弹在头顶呼啸而过,在大地上炸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南面部队求救的哀号雪片一样飞来,可阿巴泰山现在还能做什么。他只能机械地将一个又一个牛录投入战场。可据前线反馈过来的消息说,前线打得实在太惨,一个满员牛录一投入战场,半个时辰不到就全打光了。
后金的血已经将这一片土地浸透了。
“这他妈是什么战术,打的是他们什么烂仗呀!”阿巴泰猛地站起身来,走到那只露出地面的手前,指了指,呵斥身边的卫兵:“你们怎么埋的死人,不是说过要深埋吗。这天儿一日热似一日,会有瘟疫的。”
听到阿巴泰的呵斥,士兵们慌忙冲上去,一刀挥去将那只死人手砍断,又一脚踢得老远。
“将军,吃点东西吧。”一个卫兵举着一碗牛肉跪在他的面前。那碗牛肉没弄熟,还带着血丝。几十万人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但凡能够用来升火的东西都给烧光。刚开始时,后金士兵拆民房,然后砍树刨草根,到最后连埋在地下的棺材板也被挖了出来。放眼望去,大地一片焦黄,竟然被糟蹋得尺草不生。
为了给阿巴泰煮这碗牛肉,卫兵们还烧了两米绸缎。那可是上好的府绸呀!
可一看到这碗世界上最贵的牛肉,阿巴泰却没有任何胃口,他的嘴里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因为邪火上升,因为长期没有吃蔬菜和水果,他嘴里长满了水疱,疼得心中发慌。
愤怒地一脚踢出去,“死奴才,又是肉,又是肉,你就不能弄些素菜?”
那卫兵被一脚踹中心口,一个屁股礅坐在地上,碗中的牛肉掉了一地。他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回七爷,只有肉,这地儿连草都不长一根,哪里还有菜?”
“牛肉、羊肉、马肉、骡子肉、驴肉……”阿巴泰苦笑着摇头,“除了肉还是肉,这东西倒是不缺,见天都有牲口倒毙。”实际上,后金大军倒不缺粮草,军中携带有大量粮食。不但如此,还有三十万匹大牲口,全是这次入寇时在山东抢的。可天天吃这种东西,是个人都遭不住,回想起在东北时吃过的新鲜水果,阿巴泰只觉得满口唾沫。
“怎么,有肉吃七贝勒还觉得不满意?”一个高大的满人走过来。
抬头一看,却是这次入寇东路军主帅后金内大臣图尔格。他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年人,满脸都是皱纹,头发胡须都白了。图尔格这几天负责为大军架设浮桥,累得直吐血。按说,浮桥早在昨天就应架设完毕,可惜那些俘虏出工不出力,加上桃花汛的来临,卫河上的水量极大,居然迟迟没能完工。
此刻的他已经心力憔悴,眼神浑浊,浑身都不得劲。
“是你。”阿巴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问:“桥搭好没有,再拖下去大家全部玩完。高蛮子的厉害你也是瞧着了,想留一条老命回东北就得再加一把子力。”
“哎,陈留军那些河南侉子还真他妈的厉害,打起仗来比我大金健儿还玩儿命。”内尔格颓然叹息,“浮桥马上就好,为了搭这些桥,我已经杀了一百多个民夫。如果一切顺利,黄昏时分就可以安排部队过河了。对了,七贝勒,螯拜将军,还有觉善和岳乐他们有消息没有。这敌人都逼到眼前儿了,估计……事情不太好呀!”
听说浮桥已快搭好,阿巴泰精神一振,“那就好,等下你先带前锋队伍过河为我大军开路。”一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阿巴泰大怒:“这个螯拜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是给他命令让他带着骑兵和觉善的后卫部队向我靠拢吗,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被人家给吃了。他奶奶的,这个螯拜飞扬跋扈,仗着有皇帝的宠信,根本不把我这个贝勒放在眼里。好,死得好,死了干净。还有岳乐这个不肖子孙,老子这次这么狼狈,都怪他在济宁吃了空前败仗。妈的,家里出了这种儿子,将我老脸都丢尽了。图尔格,他若死了,倒也争气。若回来,不待皇帝议罪,我先砍了他的头。”阿巴泰妻妾众多,儿子不少,至于岳乐的死活,他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非常恼火,恼火这个小子给自己制造了这么多麻烦。若他能够逃回来,非弄死他不可。
他额娘的,老子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岳乐和螯拜等人的死活图尔格倒不怎么放在心上,他只是郁闷。螯拜将骑兵都带了出去,若那队骑兵在手,也不至于弄成被陈留军压着打,而无力还手的局面。他手头现在还有六百骑兵,这是要用来突破通州周延儒包围圈用的,断不肯用在南面焦着成一团的血肉战场上。
“不用管他们了,生死有命,自求多福吧!”发完牢骚,阿巴泰想了想,问图尔格,“图大人,以你看来,我们大军在多长时间内能够渡过卫河?”
图尔格算了算,说:“如果不算上俘虏和财帛,轻兵突进,三天两夜就可以尽数过河。如果算上大量的俘虏和牲口,没个十天半月弄不成……”
阿巴泰沉默了:“如果不带俘虏和财物,回去之后如何向皇帝交代……我还是在南面再撑几日,看能不能将陈留军打退。”虽然话是如此,但他语气里却殊无信心。
图尔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们还得提防天津的明军出城添乱。”
阿巴泰讽刺地一笑:“凭他们,借他们十个胆子。”
图尔格笑了笑,“的确如此,上次我摔大军过天津卫的时候,城中明军不也没放半个屁。就这样,今天下午我先率领那六百骑兵和三千前卫过和,在卫河北岸扎营,建立桥头堡,掩护我大军北撤。七贝勒,你还是尽快将主力移到北岸吧。东西就不要了。”
阿巴泰喃喃地说:“高原……我都同高原打成这样,却一直没有直接交手。大家都像地老鼠一样挖沟,这次我应不应该摆开了阵势同他打上一场?我不甘心呀!”
图尔格摇摇头,相比起后金大军而言,陈留军兵力要薄弱上许多。若他是高原,根本就不可能同阿巴泰堂堂正正决斗。后金大军尾大不调,就这么被人家咬着不放,拖也要被高蛮子给拖死了。
二人商议完毕,图尔格立即起程起河边,组织过河事宜。
第二十七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
夕阳正红,卫河咆哮,红如血水。
侯方域站在北岸,一身都是黄土,那黏在衣服上的泥土也被夕阳映红,如浑身浴血。风吹来,黄昏的大野冷着一片,肺中火热地疼痛,犹如一团火苗在烧。
终于到了天津城下,身上的银子也全撒了出去,总算将彰德的三千士卒带到战场上。眼前,卫河上已经搭建起了十座浮桥,数之不尽的后金士兵喧嚣着在对岸整队,将士兵和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过河来。
天津地区本是一片大平原,此刻正是阳春三月,大地已是一片新绿。但对岸却只有一种颜黑。黑糊糊,乱糟糟一大团全是人,看得人寒毛直竖。大约数了数,起码有好几万人。大量的人口和牲口挤在岸边,时不时发出一阵呐喊,然后就听到“扑通!”的落水声。不断有人和马被疯狂的人群拥得落进冰凉的河中,侯方域举起千里望看了看,他看见,奔涌的河流中,一匹大清骡在洪滔中载沉载浮,转眼就在一个大浪中消失了。
可即便如此,敌人还是很顺利地将五百个精甲武士顺利地运过河来。他们乱糟糟地在河边设置拒马,排列成一面长而薄的长蛇阵。随着加入的士兵越来越多,这条长蛇开始变粗变厚。
即便不懂军事,侯方域却也知道,此刻正是出击的好时机。所谓“半渡而击”,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吧。现在的敌人还不多,若集中所有兵力一个反冲锋,想必能将敌人赶下水去。若再用大炮轰他一气,敌人刚过河,阵型不整,秩序混乱,定能收到奇效。
只要打散敌人的先头部队,再放上一把火将这十座浮桥烧掉。等待对岸后金侵略者的就只有举手投降一条路可走了。
从某中意义上来说,此刻的后金大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可是,无论他如何说,彰德军的副将就是不动声色,说到最后,那家伙甚至将眼睛都闭上了。而甘霖则已经轻骑进天津城去讨救兵了。当时,侯方域还对他说,其实用不了找天津守军帮忙,就彰德这三千人马就足够了。若下定决心,这条宽阔的卫河定会变成阿巴泰的葬身之地。
可甘霖还是觉得先去天津讨救兵为上策,敌人实在太多,他认为,仅仅靠自己手下这三千人马是不够的。
侯公子本不懂军事,也没办法说服甘大人,只能由得他去了。
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