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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龙拉着杜挚回到了府中,甘砜就来了。
甘龙看向这个二儿子,道:“你说那皮子是不是真的很好?”
甘砜道:“是真好,但那个猗氏的女公子要价也是太高了,那件黑虎皮要一千五百金,熊皮要一千金……我已经让人把消息压下去了,看能不能把这个价再压一下。”
“不用压了!”甘龙断然道:“这两件皮子如你所说的真话,一旦到了山东,都是可以价值上万金的宝贝,不还价,全拿下了!要快!手头没有钱,可以借!”这是废话,甘龙别的也许真没钱,但区区几千金还是可以拿得出来的。在秦国,甘龙好金,公孙喜色。
这甘龙好金就不说了,而公孙喜色,是说大秦的长史公孙贾,此人最是性好渔色。
甘砜虽是废物,但会听话,当下出门。
在甘砜出门后,家老起身,把屋子门关好,自有一旁的小丫头烧好茶水,甘龙本人放下木杖,回身坐在炕上,两名小丫头依次钻到被内,用自己的胸怀暖和着老人的双脚。
杜挚在一边坐下,他没看自己面前的茶水,道:“老师,君上的身体怎么样?”
甘龙露出了一丝笑,道:“放心,他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第六十五章:嬴虔让位
杜挚闻言大喜。
的确,嬴师隰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但是这样的君主并不为臣下所喜,特别是,那些臣下不是嬴师隰一手提拔上来的。因为世族的关系,嬴师隰也许要用人,但他很难提拔自己的心腹人选,因为真正值得的官位都给那些世族盯着。
而嬴师隰要行政下令,有的总会对人不利,事实上,嬴师隰的治政说白了就是平衡。
一方面,嬴师隰会做出亲近老世族的样子,一方面,嬴师隰又会亲近新贵族,这样来来回回,可以说是一种制衡之道。一国两制,就是嬴师隰给逼出来的。虽然嬴师隰实行了一国两制,但是一个君主有想法却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实行,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比如说汉灵帝,我们都知道这位可怜的皇帝是一位昏君,他干的那些荒唐事,比如什么流香渠,裸泳馆等等,还有他拉开大旗的卖官!为什么?皇帝没钱,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当时是什么现象?国家遇上了连年的灾祸,大臣地主们屯积聚奇,皇帝想要做任何事,大臣们就会说不行,没钱,皇帝说兴商吧,大臣们说不与民争利,弄到最后,皇帝不干了,因为他看到一个个的大臣自己过着随心所欲富足安康的生活,相反,自己只能在冷冷清清的皇宫里面,这算什么?后世人把这一切定性到十常侍的身上,太监何其冤也。
这其实就是君弱臣强的一种表现,大臣们需要的不是一位英主,而是一位可以让他们指谪喝骂的对象,不如此,怎么显出大臣们的清名呢?事实上,当时的知名大臣,如袁隗,杨彪,黄宛等,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就连素有清名的曹操都能拉起一支军队来造反。
是以,嬴师隰越贤名,他越能干,他对手下的臣子就越压迫,这位君主的离去,臣子们从心里上是开心的,这和他们当年逼死大庶长嬴改是一样的。
这些老臣族里没有一个想要嬴师隰活下去的,那些新贵也对嬴师隰失望,因为嬴师隰没能从头到尾的站在他们的身边。这让他们有一种给背叛的感觉。事实上,当初嬴师隰建立的那些新贵们也剩下不了多少了,能有现在的样子,还是因为老世族的帮助,因为只有老世族是对付不了嬴师隰的。
“老师,君上既然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他有没有说……这身后……”
甘龙摇了摇头,他现在还不确定嬴师隰的态度,但感觉上,他觉得嬴师隰是想要立仲公子嬴渠梁,不过,如果是要立那位仲公子,为何还把主力的军权放在嬴虔的手上?这就是甘龙想不明白的地方了,他并不相信嬴虔会不想当君主,这很正常,世上有不想当君主的人吗?甘龙不觉得,他觉得嬴虔绝对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一个有心机的人会甘愿这样平静下去?在他的手上还有着主力大军的时候?只要他把军队一个回师,凭着他的名气,当君上是肯定的事情。
杜挚急急道:“君上没说吗?”
甘龙道:“君上的心……不可测啊……老夫是看不明白……孟西白他们怎么说?”
杜挚笑了,他早和孟西白三族打好了招呼,这个杜挚是老秦世族,但他却拜在了甘龙的门下,甘龙是甘国的大儒,对于穷弱的秦国来说,不缺少战士,就是少文士。杜挚怕死,不敢上战场,但孟西白三族哪一族不是在战场上任职的,所以如果不想要上战场,杜挚就要有所牺牲。
于是杜挚不顾脸皮,拜倒在了甘龙的门下,对于甘龙来说,他这样的一个外来户也的确是要一个老秦人来给他充充面子,而杜挚就是一个绝好的对象。
“他们都说,愿奉长公子嬴虔为君。”
“那……嬴虔答应了吗?”甘龙问,他舒服的哼了一声,足脚上,已经给小丫头的胸怀暖得热了,这让老头几乎没勃起来,不过甘龙很懂得养生,他对这些小丫头们只是过过手脚瘾,不会去真上她们,甘龙比谁都知道阳精过损的害处。
“哦……他……”杜挚顿了一下道:“他还会拒绝?有谁不想当君上的!”
甘龙觉得有些不对,但他没说话,想了想,觉得也是,谁会不想当君上?都送到了你的面前,还有什么话好说?嬴虔外有大军声援,内有他们这些老臣子,那还不立马的点头?以嬴虔的性情,这里说他的性情,嬴虔不是没有自己想法的直人,他是有心,但性情火爆。
对于甘龙和老世族们来说,一个老是看不出喜怒的君上绝对不是一个好君上,太难伺候了,而似嬴虔这样的,心情好坏立时可知,那可好摆弄多了。
政治上的事情,这些老世族们可玩得转多了。
到时,出了大事,好办,让嬴虔领军打仗么,他这么勇猛,一定可以保住秦国,而内政上面的事,就由他们说了算,这不是绝好的妙算吗?
在甘龙等人回头后,嬴师隰就真的不行了。
他的不行不是病,而是身体,几次没缓过气来,让太医来看了三遍。最后一遍,嬴师隰下令,让嬴虔回来。
一匹快马飞出栎阳。
得到了消息的嬴虔心急如火,他把军队交待之后,领着四千在少梁战后剩下的铁骑,飞奔回军栎阳。这里说一下,这四千骑是嬴虔的本部军,按秦国的法令,嬴虔是可以带着走的。
经过一日三夜的行军,栎阳东门的黑色箭楼已经遥遥可见,再翻过一道山梁,就可进入栎阳城了。这时,嬴虔扎住马队,兵太多了,他可以带这些人到处走,但不是进城。
嬴虔将他的副将和四个千夫长招到马前,慷慨道:“国君箭伤甚重,生死不明。栎阳城内难保不生变故。为防万一,我决意留下三千铁骑,连同洛水退回的一千铁骑,隐蔽驻扎在这道山梁之后。余下的一千铁骑随我入城。三日内的任何时候,但见城内升起狼烟,便立即杀入栎阳。诸君可有他意?”
“但听将军号令!”副将和四个千夫长齐声应命。
“好!副将子之听令:自即刻起,你便是城外驻军总领。若栎阳有变,你可持此兵符调集栎阳之外的任何兵马,包围栎阳,直至新君嬴渠梁平安即位!”嬴虔一句话,就把自己和君位隔开。
“子之遵命!”年轻英武的副将双手接过兵符,激昂高声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四个千夫长异口同声。
嬴虔慨然拱手,“诸君以我老秦民谚立誓,嬴虔感慰奋之至。若国中平安,诸君大功一件。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向身边一个千夫长一招手:“随我进入栎阳,快!”话音落点,胯下战马已经电驰而出。身后千夫长长剑一挥,一千铁骑暴风骤雨般卷向栎阳。
到得栎阳东门,嬴虔见城门大开,吊桥长铺,城头安静如常,便知公父尚在,不由长吁一声,缓辔入城。
但是,嬴虔还是多了一层心思,将马队直接带到国府门外列队等候,他自己手持天月剑大步入宫。
嬴虔比嬴渠梁大三岁,是秦军著名的猛将,虽然性格如霹雳烈火,但却是个极为内明的有心之人。嬴师隰不好女色,他在魏国有一个女人,回到秦国后也只娶了一个女人,故而只有这两个儿子,一嫡一庶,嬴师隰表面上都视为国家干城,同样器重。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明确谁是太子。
只是明眼的人都知道。
嬴渠梁是正妻嫡出,加之气度沉稳,文武兼备,所以自然的认为他是国君继承人。
嬴虔虽然已经隐隐然是秦军统帅,但他的生母是魏人,而且他本人是庶出,他的母亲甚至没有名份,可以说,他有现在,只是嬴师隰认了他,嬴师隰如果不认他,就没有他。万幸的是,嬴师隰讨了一个好老婆,独孤夫人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
在这一点上,嬴虔在心里头暗暗感激着。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放弃争夺君位的念头。
任何时候,只要公父不在场,一定推出弟弟嬴渠梁主事,而且非常注意维护嬴渠梁的威权。当此微妙之时,嬴虔自感比嬴渠梁年长,责任重大,许多事嬴渠梁不好出面,必须由他一力承当,所以才不顾“宫门不得驻军”的严令,将一千死战骑士留在宫门守望,自己独自携带天月剑入宫。
就实质上言,秦国国内的一些世族们并不在意嬴渠梁,而是害怕他嬴虔。
当然,这是因为,嬴渠梁一向是个闷葫芦,而嬴虔则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掌着军权!
可一旦嬴渠梁当了君上,那一切就都不同了,想想一个寡言少语一脸阴沉的年青君上,和一个大大咧咧的将军,你会选谁?
嬴虔从偏门直接进入了第四进寝宫,刚进偏门,就见院内岗哨林立,戒备异常,显然与城门和宫外的松弛气氛迥然不同。
嬴渠梁手持长剑在院中踱步,看见嬴虔身影赳赳而入,连忙大步迎上。
“大哥,你回来得正好,魏国没有再发兵吧。” 嬴渠梁驻身而问。虽然他的表情很少,但嬴虔却是放声来了个大笑,然后道:“没事。魏狗们除了跳脚大骂了还能干啥?我看啊,他们是给咱们打怕了!只可惜这一战不能尽全功……哎,公父如何?”
“本来好了一些,今天见了甘龙之后又恶化了……太医正在里面。你也快去看看吧。”
“老甘龙?这老小子……不定又说了什么丧气话气到公父了,早晚有一天收拾他!”发了几句狠话,嬴虔一拍弟弟的肩膀,道:“走,一起去看看公父?”
对于哥哥亲密的表示,嬴渠梁只是报以一笑,但这已经很难得了,一般来说,嬴渠梁就是一张死板板的脸,他笑,只有两种意思,一是他真的很高兴,一是他向人表现善意。
“不。公父吩咐,大哥一回来,立即单独去见他。”
嬴虔惊讶:“这?却是为何?”
“大哥,不要想这些了。公父自有道理。去吧。”说着话,嬴渠梁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身子,也平侧着站在一边。
嬴虔知道再打多少棍子也不会出屁了,当下道:“好,你等着,有事我即刻出来。”说完大踏步走进门槛。
屋内,安心宁神的香在铜博香炉里上冉着,让整间寝室里都是这种的味道。
在一层层加厚的毯子上,嬴师隰静静的躺着,在他的身侧,黑伯一脸戚容的跪坐着。
屋里内侧是屏风,那里面是独孤夫人。
嬴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