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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他简单的头脑里,也有基本的区分,那就是,人数少,实力小的,就叫做杆子;人数多,实力强的,就叫做义军。
可是,最近遇上对面的凌家军以后,却让他疑惑了。
“哎,你说,这凌家军的战士们难道不需要休息,吃饱了就整天出操不成?嘿!那些人们也太傻了,长官这么苛刻,也不知道反抗!”二狗子刚刚吃完一碗米饭,外带两个馒头。
身为从府谷跟出来的老弟兄,他在王嘉胤的队伍中是相当吃得开的,待遇也是最好。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什长,可是根据老营兄弟待遇佳一等的规矩,每天的伙食跟其它营的哨总差不多。
他旁边的小胖相对来说就要差些,是在攻打宜君县成之后新加入的,胜在人够机灵,很讨他所在队掌旗官的喜欢,现在也混到了什长的位子。
“嘿,谁知道呢!反正从昨天刚来,搭完帐子就开始这么喊号子了。这还没开始打仗呢,就搅得人睡不了觉!”小胖抱怨着说道。
小胖不大看得起二狗子,不为别的,只因为后者没有什么上进心,每天就是混吃等死。从首领一起事的时候,就开始跟着首领混,到现在,整个延安府打了一圈,都快绕回府谷了,还是一个什长而已。
看看跟二狗子同一批出来的弟兄们,除了战死的,现在差不多都是哨总、部总的。
在小胖想来,如果自己是二狗子的话,光是凭借着这些关系,也能混的风生水起,哪儿至于当个破什长,冲锋陷阵的危险不说,好处还轮不着捞。
当然,当着面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这么说的,而是一向表现的相当亲热,好像生死兄弟一样。
“嘿嘿,还是咱们首领好,平时都不大管咱们的。打仗嘛,就是凭个勇敢,血气上升冲上去就行了,你再训练,能差多少了?只要有胆子,只要有好刀、好枪,比什么都强。什么操练之类,都是看样子的。”二狗子躺在草窝子里,翘着二郎腿。
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极为舒服。
看到小胖没有出声,二狗子以为对方是认同自己的看法。就继续说道:
“还有啊,据说这凌家军攻破了碎金镇,一不杀人,二不放火。就把富户的钱粮都抢了,还规定手下的弟兄,凡是敢奸、淫妇女的,一律杀无赦!嘿,这样的杆子,真是找遍天下都少有啊!”
“我也想不通啊!你说既然镇子都破了,怎么就不能让弟兄们快活一下呢?要是这样,打起仗来谁还有精神头啊!”小胖也说道。
“谁说不是!凌家军怪异的地方还不止一处呢!”
说到这儿,二狗子四处看看,确定没人偷听以后,才把嘴巴凑近到小胖耳朵边,压低了声音道:
“你听说了吗?那凌家军前两天在这无定河边,用大水淹了王都尉的五千大军,杀死大半,另外俘虏了五百多个弟兄。”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五千多个弟兄走了,只回来三四百个,不用你说,队伍里谁不知道这件事情啊!”小胖说道。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估计你没听说过了吧?凌家军已经开口了,要咱们首领出钱赎回那些弟兄。五百两银子一个!”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更低了。
“哦?有这种事情?不就是俘虏吗?看不顺眼的就杀了,看顺眼的就放了——不对,那些都是老弟兄,说不定凌家军看上了就招降他们了!怎么还有拿钱赎人这一说?我只听说,北边蛮夷之地,那些鞑子们互相之间打仗,要是俘虏了对方的人,有赎人的,就拿银子、东西来赎,没有要求赎人的,就贬为奴隶。这凌家军这么做,岂不是跟鞑子一样了?”小胖这才有些动容。
看到自己说的话对方不知道,而且还很感兴趣,二狗子的精神头更大了:
“千真万确!我有个老弟兄,认识跟着高闯王的那个侍卫,听他亲口说的。绝对错不了!凌家军大帅明确的说了,只要见到银子,立刻就放人!”
二狗子现在感觉很痛快,别人不知道的消息,从他口中说出来,这种卖弄的快感,是很难形容的。
“你说,咱们首领肯拿银子赎人吗?”小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拿银子赎人?据说全赎出来要十万两银子,咱们首领肯拿出那么多钱来?我看悬!”二狗子摇了摇脑袋,吧唧着满口黄牙的大嘴。
“十万两!我的天啊!这凌家军可真够狠的!狮子大张嘴啊!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放人的诚意,说不定是看着那些弟兄能打,想收为己用呢!十万两!首领即使想赎人,也没有那么多钱啊!”小胖震惊地张大了嘴。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首领到底有没有十万两银子,那你得问我!知道的人在这儿呢!”二狗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伸着干枯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老长驴脸。
“哦?难道狗子哥你知道?”小胖问道。
“去掉难道!你家狗子哥我绝对的知情人一个!”二狗子乐呵呵地道。他最喜欢这种爆料的快感了。
“哦?快说说看!”小胖好奇地伸过脑袋。
“嗯,这个啊,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先不说咱们凌家军从府谷出来起,这一路上打破了多少寨子,那么多银钱粮食,数都数不清啊!但是上次打宜君县,把县城给破了,兄弟们那个痛快哦……”
看到二狗子的架势,小胖就知道他说起来又要没完了,赶紧出言打住道:
“这个兄弟我都知道,虽然我没有赶上宜君县那场子,可后来也听说了。痛快,那是肯定的。抢的银子多,那也是肯定的。可要说有十万两,这就不一定了吧?”
“有!怎么没有!要不说我二狗子是首领的心腹呢!首领有什么事儿自然先跟我说,你说对不对?”二狗子问道。这是他说话的习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根本就不用多想,就回答“对”,就可以了。
小胖心中虽然大不以为然——首领的一个心腹,混了这么长时间还会只是一个什长吗?可他还是装作很诚心地道:“对啊!”
“要不说嘛!首领有什么机密的事儿当然得是先想着我二狗子的,你说对不对?”
“那是当然,你二狗子是谁啊!”
“嘿,所以,在宜君城往外搬运银子的时候,自然有我二狗子在场,这没错吧?”二狗子更加得意了。
“这么重要、这么机密的事儿,少不了您啊!”小胖很会配合。
“所以说啊!我是亲眼见了的啊!那银子堆的,跟小山似的,白花花的,耀人的眼啊!”二狗子又开始吧唧他的那张大臭嘴了。
“堆得跟小山似的?有十万两?”小胖也紧张地关注着。
“十万两?少说着了。我也是运气好,也是王都尉不拿我当外人,当时正好听到王都尉在旁边说了那么几句,不少于这个数啊!”二狗子咧着满嘴黄牙,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二十万两?”小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觉到心跳都加速了。
“嗯!”二狗子眦着牙,点了点头。
“我的娘啊!二十万两啊!我活了这半辈子,见过的最大数目的银子,就是上次发饷的时候拿到手十两银子——还是我们什十个弟兄的。就那十两银子,拿在手里都是沉甸甸的,那个舒服呦!奶奶的!我嘞个娘啊!二十万两啊!”小胖伸手抹着嘴边的口水,连连惊叹。
“嘿,你这现在听着都惊讶,更不要说我亲眼看见的了。咱们首领啊,有钱!”
“真要是有这么多钱的话,那可真该拿出银子来救咱们弟兄了!”小胖感叹过后,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说道。
“谁说不是啊!那五百多人里面可是有不少老营弟兄呢!好多人跟我二狗子的资历也差不了多少。你说,这首领为了咱兄弟这样的人,难道连一百两银子都舍不得出?那可就让人心寒了!”二狗子也说道。
“哎,看着吧!说不定首领愿意出银子呢!”
“希望吧!可是看着首领那儿,也没什么动静啊!”
两人说着,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像二狗子和小胖这样的人在流匪营中还有很多。凌家军要首领拿银子赎人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在流民营中传播开来了;
同时传开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首领从宜君县城劫掠了至少二十万两银子,在加上在延安府其他地方所劫掠的,具体有多少,就没有人知道了。反正数目肯定是非常惊人的。
王嘉胤快被气疯了!
从碎金镇借路,要纹银两万两!索要战俘,士兵每人一百两,将官还要翻着倍往上涨,“秃将军”更是价值连城!
“敲诈!这是赤裸裸的敲诈!我王嘉胤是什么人?怎么会受他的要挟。老子不吃这一套,大不了一拍两散而已!奶奶的!老子的大军就要从碎金镇过去,我就不信那凌家军区区一股杆子,还能挡得住咱们不成?”
“要我用十万两银子赎人?那更是不可能!十万两银子,都够我召集一万流民精壮了。我脑袋被驴踢了才花那么多钱去赎人!”
王嘉胤大声地咆哮着,整个营帐中静地落针可闻。满帐的将官,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触怒气头上的首领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是,首领,凌家军说了,要是不交钱赎人的话,他们可就要杀人了!”高迎祥上前说道。
“杀人?让他杀!杀降,那是不吉利的!凌风如果不怕折损阳寿的话,他就尽管杀!”
王嘉胤显然是气急,竟然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可周围义军将领们却是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音来。
“报!报首领!对岸凌家军阵营钱突然树起几根大木桩子,说是要把我们的俘虏吊上去,如果大帅再不拿钱赎人的话,他们就要开始杀人了!”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过来报告道。
“什么?”王嘉胤大吃一惊。
凌家军的阵营就在河对岸,两军相对,相距不过数百丈的样子,这样是让对方当着自家僵将士的面在那儿杀人,这还不军心大乱?
王嘉胤嘴上说的厉害,其实心中比谁都着急。
听到消息,也来不及多想,带着手下将士们,就向河边走去。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义军营早就乱成了一团,大家听说自家被俘的兄弟都被吊在对岸,一个个都像是疯了一般的涌向河边。义军各营组织原本就不够严密,这时候还哪里约束的住?
就连那些什长、伍长们,也早就找不全自己手下的兵士了,更不要提掌旗、部总们了。
王嘉胤脸色铁青,自家队伍如此不成器,换了谁也不会开心的。幸亏凌家军没有进攻的准备,否则,人家要是趁机近攻的话,这还不立刻溃散了?
在这众多乱军之中,只有两支人马却是依旧列着阵势,像激流中的砥砺石一般纹丝不动。
这两支队伍人马各有近千的样子,旌旗鲜明,一支前面大旗迎风招展,一个大大的“闯”字映入眼中。
另一支,大旗上则是一个大大的“王”字
“是闯王的兵!”
“闯王果然治军有方,在乱军之中依然能保持镇定。”
“老营的兵才好啊!你看那阵型,多稳固!”
“老营的兵全是老弟兄们,南征北战这么长时间,见得血海了去了,教训堆出来的。保持阵型是正常。”
“现在对岸的都是咱们的弟兄,其中也有不少老营弟兄,闯王的人却是一个也无,他们当然不受影响了。”
周围义军将领纷纷议论着。
王嘉胤见状脸色稍微缓和。他作战最大的依靠就是老营弟兄,至于闯王的兵也能保持阵型,他不但不喜,心里反而咯噔了一下。
闯王到底是外人,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