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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高翼在雍奴城等了整整一天。没能等到陈婴归来,反而先等到了杨结带领的后续部队。他们一路急赶,总算在雍奴城追上了高翼的队伍。
“殿下,我带来了一个掷弹兵营,一个弩车营,和两个营的辎重兵”,杨结按照三山军法,行了个击胸礼,一口气不喘的连续汇报说:“此外,我在居庸关留下了1个库莫奚营,军都关留下了3个高句丽连驻守。
殿下走得急,后续工作没有安排,金上将军让我转告你,参谋部制定了一个后续补充计划:(宇)文兵中将会带领两个骑兵营自乐陵登陆,并在海口留下一个步兵营接应,预计,他们将在今天登陆。
殿下,我带来了几只信鸽,参谋部要我一见殿下就释放一只,殿下有什么要在鸽信里转告的?”
高翼满意的点点头:“先让文兵就地驻扎,我准备连夜动身,请他扫荡海口周围坞堡,接应我们回军。”
“连夜动身?”,杨结稍一犹豫,立刻双腿一并回答:“也好,殿下,我带来了石灯,我们连夜动身,稍加修饰,就可以做出一副鬼军游荡的错觉,沿途坞堡决不敢招惹我们。”
夜色降临时,高翼带着军队离开了雍奴城。与此同时,慕容攀带着庞大的家眷队伍浩浩荡荡的向海口而去。高翼走了,他可不敢再留在雍奴城等待慕容恪的惩罚,哪怕是赶夜路,他也要逃往海口。
星星点点的石灯被人挑在长枪上,旷野中,这只挑着明亮灯火的队伍像旋风般刮过,沿途坞堡偶有插过他们的夜行者,都被他们那狰恶的面具吓破了胆。他们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出来,大多数人只是两眼一翻,就地昏倒。
所谓石灯,就是乙炔灯,将石灰与焦炭混合焙烧,就会得到电石,这种电石加上水,产生的气体就是乙炔。在电气化没有来临时,石灯曾作为城市路灯的主要照明工具,盛行了数百年。
三山盛产石灰矿,而海上航运的迅猛发展,使三山极端渴求一种远程照明技术。对于夜航来说,鲸油灯的光过于微弱,为此,高翼搜肚刮肠,想起了这种古老的电石灯技术。
电石灯远比油灯明亮,而且它便于携带,战船出航,只需要拿数个大木桶装几块电石,用鲸油隔绝潮气,需要时,取出一块电石,扔进灯座内,添几勺海水,就会产生接近探照灯的光芒。
石灯的光芒明亮的不像这世界所能产生的,一群挑着石灯赶夜路的士兵,带着狰狞的面甲,如果队伍里再加上几个身躯高大,长得像黑炭团似的昆仑奴,那简直就是地狱恶鬼的出行,这样的队伍能不吓人吗?
高翼似狂风般刮过渔阳郡,身后的坞堡里,留下了一群狂信徒。他们嘴里念着各式各样的佛号,并且在余生里,发誓,地狱确实存在。因为他们曾亲眼看过恶鬼出巡。
天亮时分,高翼的队伍包围了平曲水寨。寨墙上全是崩溃的寨丁,如果高翼乘夜攻城的话,估计会不战而夺城。
但高翼的士兵赶了一夜路,已经精疲力竭。此外,他还要从平曲水寨取得船只,所以不想跟寨民发生冲突。
平曲城水寨,元代曾有一幅著名的水墨画,描绘水寨芦苇丛生,白鹭飞舞,千帆点点的田园景象。在这个时代,这座平曲城还没有发展成元代那种规模。只是一座小型的庄园式的村落。
元末之后,平曲湖已经干枯。高翼的记忆力不记得北方还有这样宏大的白洋淀式的场面。他骑在马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这片碧波,一脸的迷醉。
寨墙上响起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寨外何人?人也鬼也?”
“人”,杨结理直气壮的催马上前,大声回答寨墙上的询问:“辽汉国王大驾在此,平曲城,开不开门?”
“且待片刻”,寨墙上那个人头消失。
杨结拨马返回高翼身边,跃跃欲试的建议:“殿下,是否准备土雷?”
“土雷?”,高翼吓了一跳:“你们把那东西带来干吗?”
杨结满不在乎的说:“殿下要打大仗,伍千对三十万,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凶斗,我带些土雷来……”
高翼赶紧催马,超前几步,然后小心翼翼的回望队尾的辎重营:“东西稳妥吗?”
“妥当,箱子全用棉套套着呢。”
高翼冷汗直流,彻底无语。
所谓土雷,就是粘土炸药。制作肥皂的副产品是甘油,把硝酸甘油混入粘土中,搓成卷,用纸包包住,就是粘土炸药。这种炸药威力巨大,但是性能极不稳定。在华氏九十度(摄氏三十二度)的情况下,硝酸甘油会从粘土中析出,稍加震动就会产生剧烈爆炸。
高翼制作这种粘土炸药是为了修路,这种粘土炸药在冬季使用最为安全,而三山大规模筑路多在冬季。此外,粘土炸药用于水下爆破,也非常安全方便。
粘土炸药的爆炸威力十分巨大,一旦发生爆炸,因队形密集,在场的五千人不会剩下多少幸存者。
幸好现在是春季,气温并不高,而此前队伍一直在山中穿行,所过之处气温更低,这才保证队伍至今平安无事。
知道身后存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大家伙,高翼只觉得两腿发颤,双手哆嗦。可杨结还在扬起无辜的脸孔,紧着要求使用土雷:“殿下,拿两根粘土条就行,我等会儿过去,装作询问寨上,把粘土条粘在墙上……两根,就需要两根,我把他们都炸上天去。”
高翼一咬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炸这破土墙,一根足够了。可我们不能炸,这天越来越热了,知道你带了土雷,我们就必须乘船走……”
杨结还在央求,像个馋嘴的小孩儿渴求糖果一样,再三要求试一试土雷的威力。高翼坚决不让他在碰那些土雷。两人正争执着,寨门打开了,陈婴在一位老者的引领下,走出水寨。
陈婴一身新衣,但脸上的表情却气鼓鼓的。一只眼睛眼眶破裂,有点青肿。高翼见此,脸色一沉,抽出战刀,催马上前。
“主公,主公”,陈婴拦在高翼马前,连声劝阻。可他拦住了高翼,没拦住杨结。杨结催马而上,马鞭没头没脑的一顿乱抽,抽倒了陈婴身边所有的跟随者,独留下那名为首的长者。
“你的侍卫呢?”,高翼阴沉着脸问:“如果他们没有战死,怎会让人伤害你?如果他们战死,血只能用血来偿还!”
尾随的那名长者一躬身,谄笑着插嘴:“老朽公孙弘,表字……”
“入城!”高翼打断了公孙弘的话。
“步兵一营控制寨墙,二营控制码头,骑兵三营沿街警戒,有阻挡者,杀无赦。”杨结甩了个响鞭,快速下令。
“诺”,众军士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喝。高翼心中一哆嗦,连忙看了看队尾的辎重营。幸好幸好,那土雷还在车上。
随着那声呼喝,骑兵营一马当先的冲入堡寨,尾随其后的两个轻甲兵营鱼贯冲入寨内,紧接着一二三营出现的是黑人营,他们呲着洁白的牙齿,瞪着白眼珠,跑步入寨。
“妖魔”,公孙弘嘴唇哆嗦。
如果说,刚开始他还有些反抗意识的话,随着黑人营的出现,他彻底瘫倒了。这种浑身黑炭,只有牙齿和眼仁能见到白色的人形动物,让他回忆起前夜的鬼灯夜袭的场景。
他的神志顿时崩溃了。
坐到大厅里,陈婴断断续续地向高翼讲述了他的经历。当他开口借船时,听说辽汉郡队打算攻击燕军,公孙弘立刻翻脸,拘押了陈婴,而后派出快马将汉军来攻的消息通知当地官府。陈婴的卫队在反抗中十人丧身,剩余人被俘。
不过,公孙弘并没有做得太绝,他派出使者的同时,暗地里劝说陈婴逃走。这样,当燕国官府来拿人时,他可以推托主犯已逃,再交出陈婴的卫队来证实自己的消息。
公孙弘想通过私放陈婴,来给自己留一份余地,以便两面讨好。但没想到,高翼来得那么快。
一瓢冷水泼醒了公孙弘,高翼脸色铁青:“二十个人——我一条人命顶你两条,陈县尉死了十个人,你给我交出两十个人头来。此外,我需要三百条船、三百名向导作人质。一个时辰后,我需要见到这些,去准备吧。”
高翼没说一个威胁的字,但越是这样,公孙弘越是冷汗直流,因为他在高翼眼中看到了冷酷。
中午时分,高翼在饱餐一顿后,全军登船,逆河而上。
三百条船,几乎是平曲城的全部民船。公孙族丁派来了三百人随船儿行,原想操船人手不够,没想到汉军上了船,像到自己家了一样,人人操桨使帆,使船队速度提高不少。
春雨绵绵,北方河流水位大涨,小船逆流而上,将平曲城远远抛在身后。
“四十到四十一个小时”,杨结测量完路程,把一个旅行水钟摆在了桌上,兴奋的说:“照这个速度,我们赶到廉台需要两天时间。”
“两天?”高翼拄着战刀,忧心仲仲地望望船外的暴雨:“不知廉台那儿能否支撑两天。”
公孙杵是公孙弘派来的族丁首领,出门之前,公孙弘曾暗地告诉他,为避免给家族招祸,自他们登船起,这三百族丁已从族谱中除名。为了给自己找条出路,公孙杵正竭力巴结汉军。
“春雨连绵数天那是常事,不过,下了大雨,仗还能不能打起来,这就难说了。”公孙杵讨好的说。
“哦”,高翼瞥了一眼公孙杵。
大豪族真善于培养人才,连一个普通家丁首领也具备点分析能力,真不赖。
“雨要下好几天?”高翼若有所思地反问。
“那是”,公孙杵谦卑的笑着:“雨中行船那可是个险活,刚开始风大雨大,兵大哥们满把子力气,船走得快,等雨小了,风也小了,兵爷们也没了气力。两天?依我看,没有四天到不了廉台。”
杨结点点头:“是不能用现在的速度测算船速,可这没关系,我船上带着辎重,等雨停了,让孩儿们把几顶帐篷缝一缝,做个三角帆出来,船速还能快。”
高翼嗯了一声,算是赞同了杨结的话,他沉默片刻,又问:“军队统计了吗?我们有多少能战之人?”
杨结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回答:“殿下带了五个营——两个营的轻甲步兵,加上射声营、黑人营和骑兵营,这中间,除去那些无法收容的掉队者,总计有2300人。我带来了两个战斗营,加上雍奴城的两千附庸军,能战之士有5300人,还有辎重兵1000人。”
“雍奴城的附庸军不能当主力用”,高翼说:“他们的战斗意识还不如我们的辎重兵……把他们打入辎重部队,当补充兵使用。”
“好!”杨结回答:“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只有3300人了,战马还大多丢弃,所以回程必须做船。
殿下,我还有信鸽,是否让文中将向廉台方向移动。我们既然知道了滹沱河这条水路,干脆调内河水军来,让他们沿滹沱河上行……”
高翼不知道,此时此刻,廉台的战斗已经结束。当冉闵击破燕军数重防御阵时,遇到慕容恪的杀招——新发明的武器连环甲马。当时,冉闵的军队以伤亡过半,连续冲击数次冲不透连环甲马组成的铁壁。冉闵被迫转向,杀出重围。
狂走二十余里后,他旁顾左右,已不满百人,只有仆射刘群,与将军董闰张温等还算随着。此时,大雨瓢泼而下,燕军开始冒雨追击。
与此同时,当冉闵玉燕军开展的消息传入邺城后,邺城掀起了自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