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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积压在心头无法释放的情绪,到得眼下,才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披了貂皮裘子,将窗户推开,也不在意外间刺骨的寒冷。冷风拂在她俏丽的脸颊上,雪夜里,白皑皑的一片,一切都洁白的,月光也是一样。
什么时候,生活才能这样干净呢?虽然知道眼前的皑皑之下,其实掩盖了很多的腌臜,但她心中还是忍不住这般想着。
下一刻,思绪偏转。
不知道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
县衙并不是很气派,特别是被白雪掩盖了外在的一些东西,自远处望过去,就同附近的其他建筑一样,只露出一个寻常的轮廓。
县衙里,有衙差提着灯笼,正在巡视着。其实这样的巡视,意义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但都是多少年来的老惯例,衙差们都已经习惯了,于是就应付一下。不过虽然是应付,但也是职责的一种,如今的县尊又比较严格,因此,也不至于特别的怠慢。
灯笼的火光照着眼前一、两丈外的路,路也全被雪覆盖住了。
在这样的天气里巡视,真的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不过也怨不得谁,谁让自己昨日输了赌局呢?自己又是刚来当差,被欺负也是无法抱怨的事情。
衙差在雪中伸了个懒腰,心中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就回去睡吧?这样下了雪的日子,又是县衙,莫非还有哪个不开眼的蟊贼会过来么?嗯,去墙那边再转一圈,就回去。
月色洒下,清冷寒凉。围墙在月色照耀下,留下一道阴影。
年轻的衙差边走边想着这些,灯笼的火光,融进围墙的阴影里,缓缓的晕开一圈。下一刻,他却止住了脚步。手里的灯笼被微微抬起来,火光照耀眼前的墙壁,墙顶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顺着墙沿望过去,随后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雪在墙顶均匀地铺了一层,但是在中间处却有一个中断,那里本应该也被雪覆盖的,但是眼下却没有……这样的情况下,目光望过去,就觉得有些突兀了。
他心中想着这些,灯笼的火光顺着墙面缓缓朝那个方向推移过去。这一段墙,也不是没有雪的痕迹,只是似乎是遭了碰撞,雪从墙上被撞了下来,正在他身前的地方,散落在原本积雪的地面上。
奇了怪了。
衙差对着墙顶断层略略看了几眼,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但是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横竖又不是大事,那墙顶的雪,或许附近人家的夜猫在爬墙的时候撞下来的。
他这般想想,随后摇了摇头,灯笼的火光随后从墙头移开,又落回眼前的地面上。紧接着踩过身前的积雪,他就准备回去睡觉了。
火光照亮他身前的路,一丝困倦袭来,他打了个哈欠。这时候,就不曾注意到在他身边的墙上,火光其实映出了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的。
后面的影子明显高大了很多,缓缓地朝前靠近,待到快接近的时候,前方影子的主人似乎觉察到什么,正准备将头回过去。便在这时候,后方的影子,双手陡然间张开。
猝不及防间,双手又猛得合上,微微还有一个轻微的旋动。
骨头的关节发出脆响。
灯笼仓促间掉在地上,一些积雪被慢慢融化开。……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的局
县衙的后院格局并不大,但是也并不算小,原本作为一个县官,都应该是有自己的宅院的。因此县衙附带的院落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作为摆设来用。但是刘守义到任之后,也未曾在他处购置房产,便在后院里布置了一个小家——虽然这个家大多数时候并没有家的味道。眼下为数不多的几株树木都被雪覆盖,月光下远远望过去,满树像是开满了梨花也似的。
刘守义还在灯前看书,灯光如豆点,隐隐约约地从窗纸透出来,下了雪的夜晚,横竖有些灯火寒窗的感觉。
炭火微微泛出了焦味,他揉了揉鼻头,将书页朝右边翻过去。桌前有一盏清茶,已经喝了一半下去了。翻几页书,喝几口茶,某一刻,有些类似的场景令他忆起很多年前的日子,年轻的时代他也曾在这样的雪夜里苦读过。
月光悄然无声地照耀下来,银辉落在院落的雪上面,盈盈得铺了一层。已经熄灭的灯笼掉在离墙根不远的地方。那里原本整洁的雪面上,微微有些凌乱的痕迹。
几个影子在雪地里,辨着灯火的方向,慢慢靠近。刘守义在灯下神情专注,读到兴致上的时候,双唇微微开阖一下,一些字句字他那精心蓄起的须下,小声地传出来。
影子慢慢靠进灯火,这个时候知道屋里是有人的,翻书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屋前走廊的檐下,静悄悄的,偶尔树叶间会有纸页承受不住雪的压力,缓缓地垂下来,将上面的积雪抖落在地面上。这个时候,积成一篷的积雪撞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让几个黑影的动作稍稍顿一顿。但是随后他们会继续靠近那亮着灯火的屋子。
有人在里面咳嗽了一声。声音在清冷的夜里,很明显地回荡。
黑影们已经摸索到了房间的门口,一些寒芒自他们双手间闪动。下一刻,他们就要将屋门打开了。
程家……
张先生被茶水呛了一口,皱着眉头在嘴边稍稍掩了掩,这个时候,原本在读着的书籍被他扔在一边。
程子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找了椅子坐下来。宽大的椅子,他的整个身子陷在里面,有些无力或是疲惫的感觉,这些都在他的脸上写着。灯火掩映下,可以看得很清楚。
除了张先生的咳嗽声,气氛显得沉默。
“以先生的本事,对那刘守义依旧存着顾忌……那么你又如何知道,这一次就一定能够成功?你说过,他的身边是有高人护持的。”
在沉默中爆发,程子善是不敢的,但是如果再不说些话,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在沉默中死掉。这个时候他同张先生已经将话说开了,有些话题也不算忌讳,因此便这般问了出来。
张先生将茶水送到嘴边抿了抿,摇头说道:“所以说,机会难得……说起来,这事还要感谢那个叫许宣的。”
“许宣?”程子善陷在椅子里的身体,微微颤了颤,一些疲惫的情绪化作好奇。这个名字……
怎么又会同他有关系?
“呵。”张先生并没有再多做解释。朝窗口的方向望了望,窗户是关紧的,外间的景象并不能看见。但是他的目光却仿佛透过窗纸,落在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机会他等了很久了,心中想着外间所在进行的事情,虽然依旧是平静的表情,但他手中的茶水却泛起微不可察的一圈圈涟漪,那是手颤抖带起来的。
这个时候,毕竟是觉得……有些兴奋。
随后他喝完了最后一口茶。
……
许安绮吹灭烛台上的灯火,窗户也已经关起来了。这个时候雪地反射着月光,窗外是明晃晃的。她见着树木的枝叶被月光自窗纸上映出来,因为都挂了雪的缘故,倒也不知道这些阡陌在一起的枝叶到底属于哪一棵树。
外面大概起风了,因为窗上的影子不断摆动。覆盖纸页的雪被风着,摇落在地上,枝叶于是露出本来的面目。
紫薇树的枝,桂树的枝,槐树……
呵……
心头数着这些,下一刻,少女勉力地牵动嘴角笑了笑,自己……还真是无聊地紧,居然去数这些东西。
她闭上眼睛,但是过得不久,又睁开来了。因为没有睡意,心头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了。
古怪的感觉。到得最后,她也就认为是顾士鹏的事情搁在心头,让她无法安然入睡罢。按照常理来说,也应该是这样的。
……
县衙后院,亮着灯火的门缝里,有人将一抹寒光插进去。月光下,那是一把短刃泛起的光泽。
门开了一道缝隙。
在屋里夜读的人,因为背对着门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门缝里正对着他的一双眼睛。
黑影在屋外相互对视了几眼,彼此间的默契早已经建立起来,因此只是略略的看了看,便能知道彼此的心意。
刘守义的目光在纸页上的一行字句上停了很久,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最喜欢咀嚼这些文字背后的含义,总能品出些不同的意思来。
……
门被轻轻打开,黑影走进灯火里,在明亮的火光中,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他看着灯火下读书人的背影。
这里是县衙,对方是父母官,是朝廷命官……
不过,过不多时,他就要死了。
“动手!”他口中轻喝了一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太过集中而产生的幻觉,他发现自己在喊这一句话的时候,居然产生了回音。
回音在窗外的地方。
“动手!”
……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的灯火陡然熄灭,窗外的月光一下子明亮起来。那张平凡无奇的脸,还有他身后的同伴,便在一瞬间,被黑黢黢的房间吞噬进去。
……
刘守义合上书页,黑夜里传来一些声音,他虽然在看着书,但是心中一直也在关注着一些事情。随后走到窗前,窗户被推开,月光便争先恐后地挤来。
纷繁嘈杂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那般明显。
“歹人行凶……”
“张三蛋已经遇难……”
“啊呀,报仇、报仇……”
嘈杂的声音,最后汇聚成一声森然的声音……
“杀!!”
刘守义望着县衙的方向,轻轻地笑了笑。呵。
第二百三十章 我的局
县衙里传来阵阵喊杀声,声音将枝头的雪震得簌簌地落在地面上。随后喊杀声自县衙朝周围波及过去,惊醒了睡梦中的很多人。有人自床上猛然弹起来,带着朦胧的睡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望。不过墙壁阻隔视线,什么也看不见。随后披衣下床,或是出门,或是推开窗子,待确定了声音的来源之后,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
那个方向……是县衙。
怎么了呢?
疑惑间,却并没有人走出家门。这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另一方面,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人们对于眼下的事情多少都有着一些判断。县衙里的喊杀声,只是这般想想,也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因此是不会过去的。
真的好奇到一定程度的,也仅仅是想着法子登上高处去,远远地朝那边眺望。但其实这样的情况也不多,屋顶毕竟积满雪,要登上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更多的一些人,睡得沉,县衙里的事情发生时,并没有醒过来。这些人错过了一些东西,待到白日里,一定是懊悔的人群里面的一部分。
县衙……
满地的积雪被人踏陷下去,原本的地面露出来,在月光下,显得脏兮兮的。
有着平凡无奇脸孔的黑衣人,这个时候手中握着短刃,正神色冷峻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原本同他一道的黑影,已经有两人直挺挺倒在地上。殷红的色泽,将他们身下的雪水让得成古怪的色彩,月光之下,触目惊心。并且,那些带着热气朝雪地里不断蔓延成一朵奇形怪状的花样。
中计了……
自灯火熄灭的那一刻,便知道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因此,也知道那声原本以为的回音,其实并不是回音。
平凡的脸孔一脸冷漠,但是不自觉地,手中的短刃颤动间,还是出卖他的某些情绪。
“五个人,死了两个……嘿,我看你们插翅难逃了。”黑暗中有粗犷的声音响起来。随后有火光,有人点起了灯笼。
其实这些火光都是可有可无的,月光之下,很多事情已经一幕了然了。
三个黑衣人,后背贴在一起围城一圈,在稍稍远一些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