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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个人便就这个话题又聊了聊,从周邛口中,李曦倒是知道了不少当今玄宗皇帝的秩事,感兴趣之余,原本心里那个模糊的玄宗皇帝,却也开始逐渐清晰了起来。
据说在他七岁那年,一次在朝堂举行祭祀仪式,当时的金吾大将军武懿宗大声训斥侍从护卫,当时年幼的玄宗皇帝却是马上就怒目而视,喝道:“这里是我李家的朝堂,干你何事?竟敢如此训斥我家骑士护卫!”
结果当场就弄得武懿宗看着这个七岁大的小屁孩儿目瞪口呆。后来这件事传到玄宗皇帝的祖母则天大帝耳中之后,她非但没有责怪今上,反而对这个年小志高的小孙子倍加喜欢。到了第二年,年仅八岁的今上就被则天大帝封为临淄郡王。
显然,这是一个自小就胆魄十足,也敢作敢为的人。
周邛是长安人,又在长安为官多年,而且还素来就是个博闻广识的,肚子里自然有不少关于这位玄宗皇帝的小段子,当下他愿意讲,李曦愿意听,倒是言谈甚欢。
聊到后来,兴许是周邛讲厌了,便开始端起茶盏喝茶,这时候李曦见状本想就此告辞,却又想起一桩事情来,便把今年晚稻下种期间晋原县保留那三十万亩菜地的事情跟他提了几句,又说了些蔬菜市场和剑南烧春经营的事情。
那三十万亩菜地的事情,虽然自上到下的公文里不曾有人提过一句,但是李曦知道,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瞒住周邛的,只不过只要是不出问题,哪怕周邛不是自己的老师,对于下面的做法顶多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至于过多干涉。
果然,听了李曦主动把这件事情一说,周邛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倒也并没有额外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别闹出篓子来,仔细着些”,便把此事轻轻放过了。
这是李曦看看天色不早,自己也已经过来了有一会子了,便提出要回去,周邛并没有挽留,只是让他婚后也不可忘了习字读书,李曦恭敬的答应了。这时候反倒是师母周张氏正拉着武兰说的亲热,两个人都是在长安长大的,又都是气质娉婷的大家之女,这会子聊起天来,倒是分外的投缘,听到李曦说要走之后,便道:“你先回去吧,我要留下兰儿在这边吃饭。”
这话说的李曦苦笑不已,便委婉的跟这位师母解释说今晚要跟二叔三叔一起吃个团圆饭,也算是家宴的意思,周张氏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武兰的手再三的叮嘱武兰伺候一定要常过来玩,这才从丫鬟手里接过刚刚才给武兰准备好的礼品,不外也就是些首饰脂粉之类的,倒是有满满的一抬,武兰推辞不下,便只好收下。
周张氏打发了两个人抬着箱子给送到外边马车上去,然后李曦才带着武兰和李早向老师师母告辞,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经意间才瞥见,小丫头周玉正自气呼呼地看着自己。
李曦自问不曾得罪过她,倒是不知道她为何生气,而且仔细一想,似乎今天自打自己进了周府,周玉就一直跟在周张氏身边,几乎都不曾说过什么话,甚至都没拿正眼儿瞧过自己,倒是不知道她又犯了什么犟脾气。
不过当下里倒是顾不得搭理她,告辞之后,李曦便带着武兰一起出府,上了马车直接回李肱的府邸。
麻城上,武兰偎在李曦怀里说着她跟那再周张氏夫人聊天的事儿,这一番聊天,竟是唤起了不少她心中长安旧情,毕竟她是在那里长大到十四岁的。
只不过谈到这位周张氏的时候,武兰虽然犹犹豫豫的,最后却还是热不住说:“妾身不太喜欢她,她。。。。。。太精明了。”
李曦当然知道周张氏的精明,只不过她是老师周邛的妻子,算是自己人,因此她的那份聪明还并不是惹人讨厌就是了,却是不知为何武兰初见之下就对她没什么好感,便开口问她。
武兰犹豫了一下,道:“聪明的女人妾身也见过啊,远的不说,就说相公你也知道的,柳家小姐可算是绝顶聪明了,但是她与人为善,从不刻意的在人前表现出她有多聪明,而且她行事总是不忘了给人留下几分余地,虽然性子刚强,但是人缘却还是很好。”
“相公不知道,柳家小姐在柳府里可是向来以人缘好著称的。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虽然行事给人留余地,但是该做的事情却也绝不手软,下了狠手之后还能叫人不记恨,这可就真是聪明之极了,妾身望尘莫及。”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又到:“除了柳家小姐之外,柳家那位大公子柳蓝的妻子柳周氏妾身也是认识的,她就不行,虽然也是聪明,但是总是也喜欢把那份聪明露出来,倒好像是怕人都不知道她聪明似的,而且。。。。。。而且此人颇贪吝财货,为人有些小家子气,便在柳府里,他这位大房的大娘子也是不如柳小姐这个终归要出阁的小姐人缘好。”
因为跟柳家的关系实在是太过亲密了,因此那柳蓝的妻子柳周氏李曦也是见过的,虽然只有几面之缘,说了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句话,不过他对于武兰的这番评价也认同。
这时,武兰见李曦点了点头,便又道:“如果还有,杨家姐姐可也算是个绝顶聪明的了,她呢。。。。。。很有意思,她总是喜欢盛气凌人的,不管是事情再大再小,总是不肯认输服人,总要事事都要压人一头心里才自在,不过她既生得美,行事又爽利,遇事又极有主见,而且性子生来强硬,这等心高气傲的做法,于她倒也配的来。”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笑笑,“而且如果把这一点抛开不论的话,杨家姐姐从骨子里也是很善良的,嗯,刚认识的时候,妾身也不喜欢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直到大家来往的多了,妾身才开始明白,其实她之所以会做出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也只是不愿意服输,所以才只能强自给自己打气撑住罢了。”
说着说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嘛,若是再没有那样一副谁都不怕的面皮,可要怎么独立支撑一个门户?”
这话却是李曦从前从来不曾听过的,此时听来,竟恍惚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忍不住问武兰,“你。。。。。。就是这么看花奴的么?你觉得,她是给自己撑起了一副假面口,以此来支撑门户?或者说,她其实也并不喜欢这样,只是因为不愿意一直被男人支配,这才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副女强人的样子?”
“女强人?”武兰闻言笑笑,看着李曦,“相公这个说法倒也有趣!”
又点点头,“嗯,妾身觉得大概就是如此吧。当然了,杨家姐姐还是有些很好玩的地方的,虽然妾身不惯那样,却也觉得一个女,那样子做并无什么不妥。”
“哦?说说看,什么好玩的地方你不习惯了?”李曦问。
“嗯,比如说,杨姐姐行事喜欢极尽奢华,明明她也根本就需要不了那么好的,但她却非得要最好的不可,穿衣服要穿最好最贵的,吃饭非得要至少二十道菜,便连用的胭脂,都是非长安过来的极品胭脂不用。。。。。。这也跟她做事情的风格一样,事事都要强。但是妾身却觉得,女人太要强了,不好的,会很累。”
李曦点点头,忍不住悠然地想到,若干年后,如果自己可以带着婠儿武兰和花奴她们,在长安城里买一栋大大的宅院,每日里看书游戏喝茶闲聊。。。。。。该是多么幽静闲适的好日子啊。
只可惜,眼下显然自己还没有资格去享受那种恬静的生活。
长安,兴庆宫,南熏殿
玄宗皇帝一把将手里的奏折摔在案上,忍不住拍案大怒,“御史台的人都干什么去了,赵风凌此子不告而私自离京月余,御史台竟是丝毫消息也无,做得什么御史!”
他这一摔奏折,南熏殿内包括高力士和宰相萧蒿、韩休在内的几位官员便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一时间整个南熏殿内静得针落可闻。
发怒之后,玄宗皇帝在殿内来回走了几圈,站住了,问高力士,“今日来请罪的都是有谁?只有那赵元礼和赵常奴父子么?”
高力士闻言躬身答道:“回禀大家,倒是只有他们父子。赵老大人今年已经是六十许龄,身子一向不好,这大太阳的,他便跪在宫门一侧,只怕是时间一长。。。。。。”
“让他跪着!”玄宗皇帝在此拍案大怒。
高力士闻言自然不敢再多说。
良久,玄宗皇帝扭头看着萧蒿,却是问高力士,“就没有其他人要来请罪么?”
这是,萧蒿闻言不由得心里一紧,顿时便低下头去。
他情知道,皇帝陛下这话其实就是在问:太子呢?太子为什么不来请罪?
这个问题,自然无人敢答。
这时,玄宗皇帝缓缓地坐回宝座,摆摆手,道:“众卿都坐吧,坐吧。”
然后他目视韩休,问:“韩卿,你可有话要说?”
韩休闻言刚坐下便又站起来,手持笏板,道:“臣以为。。。。。。赵风凌此人不告而私自离京,宜重重责罚,然而,赵风凌乃是我大唐官员,他不告离京,固然也是他自己狂妄无知,却也是御史台有所失察,因此臣以为,陛下也应下诏申斥之。至于赵元礼与赵常奴父子,臣却以为他们并无过错。”
“哦?”玄宗皇帝闻言先是有些失望,不过听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怪异,便忍不住问:“那爱卿且说说看,为何赵家父子竟是没有过错的?难道管教不严,不是一桩大罪?”
韩休当然知道其实这时候皇帝陛下突然喊起自己来问话,其实是希望自己会帮他把太子扯出来的,只是他却觉得此事若一旦牵涉到太子,便未免会变得太过复杂,甚至有可能会引起一场朝中的大地震,因此即便他出任宰相以来便一直都是以敢于任事敢于说话而著称,临到这种事情,却还是不得不慎之又慎。
他是有胆魄,是敢于任事敢于说话,但那并不代表他鲁莽。若抡起政治智慧,他却也是丝毫都不比其他人差的,不然以他那副刚胆,如何还能做到宰相之位呢!
这个时候,太子不能提,但皇帝陛下又问道自己了,其他方面都是不妨说一说。
因此当下他便躬身道:“臣斗胆,敢问陛下,赵风凌是我大唐之官员否?”
玄宗皇帝听他这话问得稀奇,心想若不是官员,哪里会有什么私自出京的罪名呢?正因为是官员,所以才要问他这个罪名嘛。
不过他情知韩休这话虽然问的突兀,却肯定自有缘故,因此便回答道:“没错呀,赵风凌是我大唐的官员。”
韩休闻言点头,又道:“那么,臣斗胆再问,赵风凌既是我大唐官员了,那么对于他来说,第一个身份是大唐官员,还是赵氏之子?”
“呃。。。。。。”玄宗皇帝闻言不由微愕,这个问题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
他当然明白韩休的意思,他是在说,着赵风凌既然已经是大唐的官员了,那么管教他、使用他和监察他的事情,自然是应该由大唐的朝廷,具体来说,就是礼部、吏部、御史台等等衙门来负责的,总不成一个大唐官员出了事,不怪朝廷上自己没管好没使用好,反而要去埋怨人家父祖管教不严的。如此一来,难道说赵风凌首先是人子,其实才是朝臣么?
这个道理。。。。。倒也并不是说不通。
因此玄宗皇帝犹豫片刻,想要反驳,却思及这韩休想来便是个口舌不挫的,这一辩论起来,怕是干脆就把话题扯远了,便干脆摆了摆手,“卿言甚是,如此,来人呐,去宫外去告诉那赵家父子去,叫他们起来自去吧,就说是朕说的,此事与他们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