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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锟一马当先,登上炮兵阵地前方的磨石坳,钻进精心构筑的前线指挥部后,立刻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湘军防线,跟随左右的张敬尧和范国章匆匆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愧疚的苦笑。
前方三点五公里的斗笠山至金家咀阵地,如今已经是面目全非。这条横亘在北洋军面前的两公里防御阵地,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摸样,到处都是焦黑的泥土、燃烧的木桩,阵地前方百余米的区域,密密麻麻全是来不及收敛的两军官兵尸体。
面对如此惨烈的景象,曹锟暗吸了口凉气,放下望远镜时脸色好看很多,再也没有责怪张敬尧和范国章攻击不力的意思,反而非常理解地安抚两个老友兼部下:
“真没想到,湘军的抵抗竟然如此决绝,打到这种程度湘军仍能坚持,仍在不屈不挠地抢修工事,足见其誓死抵抗的决心。要不是西面的湘江南岸突然出现一个炮兵团,我真不愿意让弟兄们在此付出残酷代价……连续四日攻坚不下,看来不能一味地用强了,还得重新修订一下作战计划才行。”
身材魁梧的范国章终于松了口气,借着机会发起了牢骚:
“司令,湘军阵地东依山峦,西傍大江,攻击面极为狭窄,我军哪怕拥有兵力和炮火的优势,也难以摆开啊!”
“湘军的两个精锐之师全部放在我们对面,其中路和东线定然兵力不足,只要能击破其中任意一路,整条防线必将随之崩溃,可为何我军中路和东路迟迟没有进展?难道其他三个师和一个混成旅,也遇到我们这么大的麻烦?”
曹锟摆摆手:“东路别指望,占据浏阳的川军已经出动了,他们大摇大摆地列阵于侧,其兵力高达八九千人,不但拥有众多轻重机枪,还有威力巨大的迫击炮,其实力远在我们的预料之外,本来就三心二意的冯焕章哪里敢上前一步?”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浏阳川军只有一个团吗?难道川军真的要来趟这潭浑水了?”张敬尧大吃一惊。
范国章担忧不已:“这下麻烦了!”
曹锟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钻出指挥部,遥望前方的湘军阵地,大手一抬指向西面:
“其实,我怀疑出现在湘江南岸的那个炮团,就是湘军请来的援兵……你们都知道,整个湘军十几万人马才有几门炮?哪怕把十年前的老式五七炮和三七战防炮也一块儿算上,有个三十门就算是顶天了!”
“可是,前天突然出现在湘江南岸的那个炮团,竟然竖起二十四门克虏伯七五野炮的炮管,放眼两湖和周边各省,除了川军还能有谁?除了萧益民,谁还有这份家底?这就是为何我严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进攻的原因!”
“唯有击溃眼前的湘军,兵锋直逼长沙,才能争取到全局的主动,否则川军一动,谁也无法预料险恶的后果!”
“啊!?这么说起来,哪怕我们击溃眼前的程潜部,战局也不明朗,随时可能遭到川军优势炮火的打击?”
张敬尧一听,吓了一大跳,之前哪里会想到前路如此艰险。
曹锟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你所担心的这些极有可能发生!川军的突然出现,让整个战场情况一下子就变得虚虚实实,难以把握,下去每走一步,都必须慎之又慎。”
范国章不由犹豫了:“接下去怎么办?难道我们要退让?就算我们一时拿不下眼前程潜部据守的阵地,也能牵制住湘军的近半兵力……熊参谋长坐镇的中路,不是还有两个师吗?为何至今仍然拿不下区区一个青山铺?”
曹锟无奈地解释:
“青山铺已经拿下来了,面对的湘军两个旅并没有固守青山铺,而是主动后撤十里,在天雷山和杨家山之间筑起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参谋长见状不敢大意,连续派出七队人马侦查,发现湘军中多了个湘西守备旅的番号。”
张敬尧和范国章又是一愣。
联想到湘西王陈曲珍与川军总司令萧益民的亲密关系,两人顿时明白整条战线已全线受阻。
尽管北洋军还有三个半师的预备队随时可以调上来,可辛亥后川军战无不胜的威名,实在是令人心生顾忌。
何况到目前为止,只知道突然出现在西面湘江南岸的一个炮团,还有就是堵住冯玉祥部前进道路的八九千川军,但隐藏在暗处看不见的呢?到底还有多少川军开进了战场?他们如今藏身在什么地方,随时给予致命一击?
曹锟一行默默返回设置在后方十公里的前敌指挥部,一路上众将忧心忡忡,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没遇到过眼前这种诡异的情况。
联想到数年前的万县之战,以及萧益民在两次川滇大战中诡计多端、阴狠毒辣的用兵方式,曹锟等人心情更为沉重。
……
二十四小时之后,长沙西北十八公里,望城县南的关圣庙。
从前方返回的程潜,在十余名副官和侍卫的簇拥下,策马来到庙前,翻身下马就跟随自己的工兵连长,大步走向江畔小树林,众多席地而坐的官兵看到程潜,连忙站起来敬礼。
程潜大步走到树林边沿的炮位前,仔细打量指向前方天空的黑黝黝炮管,再上前摸摸炮架和车轮,用力敲了敲,忍不住哈哈大笑:
“高明、高明啊!二十几门木头炮就把曹锟和张敬尧给吓住了,哈哈!刘连长,川军工兵营的弟兄在哪儿?我得去好好谢谢他们。”
矮壮的工兵连长连忙立正回答:“报告师座,川军弟兄天没亮就走了,说是要赶往天雷山前线。”
“哦?谁来的命令?”程潜问道。
“是湘西警备部队陈司令的命令,守备二师的李参谋长亲自来接人的。”工兵连长恭敬地回答。
程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了一圈,命令一定要严密警戒,严防泄密,随即赶赴望城,与守备司令陈曲珍会面。
一路上,川军工兵营用木头做出的二十几门克虏伯火炮吓退北洋军一事,一直在程潜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川军的工兵水平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一个故布疑阵的伪装炮阵,竟然构筑得如此逼真,产生的效果如此巨大,这是程潜之前想都没有想到过的。
再联系湘西守备师一个步兵旅在之前防御战中的优异表现,程潜只能暗自叹息,同时也对此战过后的情况深感忧虑。
不过,川军两个师已经开进了战场,此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哪怕真的成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前北洋军停止进攻全线收缩只是暂时,等正在南下的北洋军三个师到达战场,才是对所有人的真正考验。
第230章 旁敲侧击
平江以南九十余里的铁铺湾,是个只有千余人口的小镇,坐落在平江至浏阳的唯一官道上,除了本省过往商贾,一年四季罕有旅人来往,但两天前北洋军第十六混成旅的百余名官兵突然开进之后,小镇平静安逸的生活骤然打破。
面对端着枪挨家挨户收刮军粮和催缴军费的北洋军,祖祖辈辈通过打铁发家的镇长同时也是这十里八乡肖姓人家族长的白髯老翁,非常硬气地予以拒绝,结果换来十余名官兵的暴打和关押,善良的小镇百姓面对强横的官兵,只能战战兢兢,逆来顺受。
铁铺湾最豪华、最宽敞的建筑,要数镇南半里远的肖家祠堂。
这座拥有七十余年历史的宗族祠堂,不但是全镇肖姓祭祀祖宗的圣地,还是方圆三十里二十余个村镇唯一的私塾所在地,如今变成了百余北洋军的营房,祠堂大门外的官道,架上了拒马和沙包,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五六名荷枪实弹的北洋军官兵严密驻守,所有进出镇子的人都被迫接受检查,而且只需向北不许向南。
连续十余天的晴朗天气,终于在北洋军到来后的第三天结束。
漫天黑沉沉的乌云,在凛冽秋风的吹送下布满了整个天空,北洋军的十几名官兵在一名高大长官的吆喝下,开始在官道上盖棚子。
镇南几家百姓连日来惶惶不安,坐卧不宁,看到官兵开始盖棚子更是叫苦不已,心想这群天杀的土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走了。
就在几户百姓暗自骂娘的时候,一阵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正在盖棚子的十余名官兵转眼间被打成了血葫芦。
只见那位敞开衣襟、大声吆喝的军官刚一转头向南,硕大的脑袋就如同被一拳打烂的西瓜一般血肉飞溅,没等十几个中枪的官兵死绝,南面响起了让人魂飞魄散的喊杀声,数百名身穿花花绿绿军装、头戴个锅盔的官兵在震天的喊杀声中飞速冲来。
刚刚冲出祠堂准备迎战的一群北洋军没能举起枪,就在呼啸而至的弹雨中成片倒毙,猛然腾起的大片血雾,在雪白的祠堂院墙衬托下格外醒目。
几户百姓人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杀戮吓傻了,呆呆地站在门口忘记了躲避,直到祠堂里的哀嚎声和大叫声阵阵传来,已经面无血色、手脚发软的几家人才想起要逃进家中避祸。
可没等他们抬起腿,率先冲到祠堂院墙外的数十名花衣官兵,已经向院墙内扔出了黑压压一片的东西,紧接着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刺眼的火光,吓得几家百姓当即瘫坐地上。
硝烟刚起,数十名花衣官兵不顾死活地冲进祠堂大门,“噼噼啪啪”的枪声,夹杂着惨叫声延绵不断,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在祠堂后方响起,破碎的砖石木屑在浓烟和火光中冲天而起,漫天砖石还未落下,成百上千的花衣官兵已经源源不断地冲进小镇。
十余匹战马由南面飞驰而来,路过满是血泊、尸横遍地的祠堂门口也不减速,一直冲进镇子中间才停下,四五名手提驳壳枪的花衣官兵很快跑到战马前方。
“报告师座,镇中之敌全部消灭,根据师座命令放跑了镇北的十余名敌人,残敌中有两人骑马向西面的谢家山方向逃窜。”满脸硝烟的新晋特务营长大声报告。
马上的袁崇熙展颜一笑:“打得不错,回头再给你记功,哈哈!”
袁崇熙略微拉紧缰绳,战马随即靠向一旁的参谋长何玉蘅:“玉衡,你带队先走,我率一团押后怎么样?”
何玉蘅来不及擦去满脸的汗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穹,非常细心地交代一番:“等会儿可能会下大雨……如果我们行动不够快的话,我担心冯玉祥会主动迎上来,他手下可是有一个旅啊,要真打起来,你只有一个团,够不够用啊?”
袁崇熙不屑一顾地说:
“我给他冯玉祥十个胆,他也不敢追上来,顶多也就派出个三四百人监视我们,在这成片的大石山区,他怎么能看清楚我们的人数和动静?只要我让一团两千弟兄打起四个团的战旗,占据有利地形故布疑兵,然后让十几门迫击炮来几轮齐射,接着不管不顾地一个冲锋,准能把他吓住,等他搞清楚情况,恐怕我已经追上你了。”
“好!那么我带队吧……命令:特务营立即向北出发,必须在天黑以前,摸清平江城内外敌情!”何玉蘅大声下令。
“是!”特务营长飞奔而去。
“其余各团原地休息半小时,抓紧时间吃干粮。”
何玉蘅与率领一团向西而去的袁崇熙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几名侍卫和参谋,来到镇子中间最宽大的房子前,客气地叫出里间的主人,过了十几分钟,总算才见到老族长和百余名慌张而又团结的后生。
一番解释之后,还未伤愈的老族长和他身后的百余年轻人才知道穿花衣的官兵是湘军的朋友,而不是横行霸道、敲诈勒索的北洋军,进而了解到这一身怪异、浑身杀气的近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