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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盖特感激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李毓芬,然后把刚刚发生的情况简要告知,两名法国人也感激地述说李毓芬的勇敢,最后竟然喋喋不休、无比愤怒地痛骂万恶的土匪和无能的中国政府。
迈克尔也非常恼火:“马特,你经常走这条铁路,知道这是谁的势力范围吗?”
伍德盖特摇摇头:“不知道,整个山东南部和江苏北部地区全都是土匪,他们之间互相征战,互相合作,没人知道究竟是那一帮匪徒干的……去年南京行营运往山东灾区的一火车救灾物资,也是在这段铁路被抢劫的!”
“当时萧益民将军非常愤怒,要求山东政府和军队对此负责,并发出威胁——要是不立即奉还被土匪抢劫去的救灾物资,驻扎在江苏的两个军就会开进山东,全力剿灭土匪,全中国都为此痛骂山东政府和军队的腐败无能。”
“最后估计是得到风声的土匪害怕了,把抢去的大部分救灾物资送回到铁路线上,之后就没听到这段铁路再发生什么大事情。”
迈克尔长叹一声:“看来,还是南京行营的萧益民将军有魄力,只需想想他领导下江南各省的安定与和平,就知道他的强大作用和声望了,只是眼下死了不少人,所有财产都被无恶不作的匪徒抢走,而且死者中有我们欧洲财团的经理,也有外交官员,不知道北京政府这次又会如何解释?一场重大的外交纠纷看来是免不了的了!”
伍德盖特和两名法国外交官想起北京政府以往的所作所为,恼火不已,谁也不指望能从中获得合理的赔偿,唯一的途径只能是利用本国政府的威望,向北京政府施加强大的外交压力。
第286章 大势已去
“山东官桥铁路大劫案”一日之间震动中外,正在召开的巴黎和会,竟然也为此停止主题讨论,欧美各国代表纷纷发表谴责声明,瑞典、荷兰、比利时、法国和英国代表向中国代表团提出强烈抗议,要求中国政府立即查明这一震惊中外的大劫案,给各受害国和全世界做出满意解释。
提前赶到北京参加全国代表大会的山东督军张怀芝成了中外瞩目、交相指责的焦点人物,山东、河南两省长年存在的严重匪患,以及驻军与土匪武装之间的狼狈为奸,被中外报纸大肆刊登,把这个倒霉透顶的山东军阀吓得手足无措。
张怀芝紧急请见段祺瑞之后,顾不上即将召开的会议和自己四处活动、立志更进一步的美好前程,连夜返回山东,调兵遣将,亲率麾下第五师第十旅,还有驻扎于鲁西、防范段祺瑞的张宗昌鲁军新编第一师,浩浩荡荡地杀向鲁南地界,期望通过雷厉风行、毫不留情的剿匪行动,尽可能降低外交影响,摆脱国内诸多报纸愤怒指责的“养匪自重、腐败无能”的重大责任。
然而,不管北京中央政府承受多大压力,关乎国家民族命运的首届全国代表大会还是在北洋各派、已经成为中国第一大党的民主党和逐渐恢复元气的国民党的联合努力下,如期召开了。
会议从第一天开始便非常的热烈,代总统徐世昌、总理段祺瑞、第一副总理萧益民等均在会议上作了报告。
在所有的报告中,唯独萧益民的报告简明扼要,言之有物,萧益民罗列的大批数据,令一千五百余名与会代表耳目一新,整个国家方方面面的现状、几年来的发展成就与巨大的发展潜力,实实在在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获得与会者的一致认可和推崇,致使萧益民在三十五分钟的报告中,被一千五百余名代表前后八次长达一分钟以上的热烈掌声所打断。
会议进行到第二天,整个情况开始改变,除了《新闻出版法》、《劳工保障法》获得多数代表同意通过立法实施之外,其余各项法案均遭致激烈的争论,中国政坛的各大派系与阵营,瞬间展现得一览无遗。
眼看着与会各派之间的争斗越来越激烈,而且出现了不欢而散、彻底失控的危险,萧益民突然发表了退出总统和总理职务竞争的声明,此举令所有代表和中外各界极其震惊,所有的争吵和攻讦,随之消失,会议得以重新回到理性的轨道上来。
一周之后,日本东京,崛川花园别墅。
作为紧急会议的会客厅里,十余名流亡至此的中国革命党精英人物围坐一圈,其中大多数均在中国政府的通缉名单之列,一个个心神不宁,姿态各异,没有了往日屡见不鲜的面红耳赤的争辩与指责,也没有那种滔滔不绝、慷慨陈词的热烈场面,气氛沉重得令人倍感压抑,除了翻动报纸发出的轻微声音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汪精卫看完手中的第三张日文报纸,再也没有心情与其他人交换阅读,查阅其他报纸的内容,低着油光铮亮、一丝不乱的脑袋,沉思良久,过了许久,仍然没有看到有谁发表意见,就连坐在主位上的孙文也一直是双唇紧闭、满脸悲愤的样子,没有任何发表讲话的迹象。
“这么下去可不行!”
李烈钧一句怒吼,打破了沉寂,震得所有人双耳轰鸣,正要与身边的居正交流的胡汉民,差点儿掉下椅子。
李烈钧霍然站起,扫视众人一眼,侃侃而谈:“国内的形势发展,大大出乎我等之预料,不但没有出现我们所期待的南北分裂,反而因为萧益民的急流勇退,使得全国会议各派达成了和解,会议得以延续并顺利闭幕。”
“在六天的会议期间,虽有日本友人和日本政府频频向北京中央政府施加压力,还有隐藏在中央政府中的我党同志的各种努力,都没能阻止这个极其重要的会议进行下去,致使段祺瑞如愿以偿地登上了总统之位,而总理之争竟然令人震惊地落到了民主党领袖张澜手里。这一情况事先谁都没有预料到,对我党的打击实在太重了!”
众人齐齐点头,附和声此起彼落地响起。
李烈钧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我党的事业将更为艰难,加上新组建的北京中央政府通过重组的司法部和新成立的中央监察院,再次对我们发布了世界性的通缉令,而我们脑袋上顶着的罪名又增加了多项与谋杀有关的刑事罪名,要是再算上他们司法部根据刚通过的《反国家分裂法》,极其阴险毒辣地给我们扣上的叛国罪、破坏公共安全罪等罪名,我们的处境将会日益艰难,搞不好连日本都待不下去了,因此我建议,别考虑什么国家大事了,先讨论我们自己的处境才是当务之急。”
李烈钧说完立即坐下,重重呼出口浊气,昂头望向头顶的天花板,根本不理会别人怎么看,逃到日本之后他几乎天天忍受着党内文人的埋怨和指责,似乎变成了葬送革命的罪魁祸首,弄得人见人嫌,孤立无援,要不是身边还带着个贴身侍卫,恐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与会众人仍然没有谁说话,面面相觑一番,又再次望向主位上的孙文。
汪精卫见孙文缓缓转向自己,连忙站起来,轻咳一声:“诸位,革命之所以为革命,就意味着必须去承受千难万险甚至腥风血雨的洗礼,意味着必须有凤凰涅槃之勇气和精神,方能带来革命的最后成功。”
“眼前的失败虽然惨重,但与我党和先生革命生涯中的一次次艰难困苦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一阵惊愕,接着随声附和,最后响起了热烈掌声。
汪精卫潇洒地甩了甩秀发,目光变得更为明亮,更为坚定:“侠如将军的意见很中肯,确实需要考虑我们的处境了,可以说,在座所有人的人身安全,关乎我们党的命运!不过,在此之前,我认为还是需要先分析一下国内的新局势,只有对国内出现的新局势有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和分析,才能决定我们的下一步行动,诸位意下如何?”
“我同意!”
“兆铭兄一语中的!”
“本就应该如此嘛!”
众人七嘴八舌同意了汪精卫的意见,李烈钧再次遭来一片鄙夷的目光,气得李烈钧脸色发白,要不是边上的前滇军总司令顾品珍悄悄按住他的大腿,加上多年的失败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性格的弱点,说不定当场就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蒋介石颇为歉意地对李烈钧点点头,用眼睛暗示他千万别激动,然后转向孙文,正要站起来说几句,汪精卫身边的胡汉民已经抢先一步,蒋介石只好重新坐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身穿一身咖啡色呢子西装的胡汉民身材矮瘦,但声音极为洪亮:“本人认为,目前的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由于段祺瑞的上位,我们党在整个北方的势力很快就会遭到灾难性的打击,诸位应该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管是段祺瑞还是徐世昌,或者是冯国璋或以及曹锟,对我们的态度历来都是挥刀相向。”
“南方形势更为险峻,多年来,我们一直受到民主党等联合势力的打压,更令人痛苦的是,上个月,在萧益民力挺之下成为广东督军的陈炯明挥舞屠刀反攻倒算,通过舆论蛊惑民众,挑起全社会对我党的误解和仇恨,随后卑鄙无耻地以谋杀罪、纵火罪等十几项罪名,杀害了我们隐藏在广东的二十余位党内骨干,关押了一百多名党内同志,致使整个广东的革命事业陷入了最低潮。”
众人纷纷附和,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胡汉民挺胸抬头,脸上全是悲慨之色:“我很赞同兆铭兄刚才对革命形势的精辟分析,什么是革命?革命就是抛头颅洒热血,革命就是逆水行舟,革命就是大浪淘沙,越是艰难险阻,越需要我们振奋精神,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决不能因为暂时的失败而悲观失望!”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似乎所有人的精神都随着胡汉民的慷慨激昂的话语振奋起来。
唯独蒋介石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心里非常看不起眼高手低、只会动嘴皮子的汪精卫和胡汉民,同时,蒋介石更清醒地认识到,革命党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也敏锐地发现日本人对中华革命党和孙文所持的态度,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虽然日本人还是那么地谦逊热情,许多日本名流,还有黑社会头子头山满等人依然与孙文保持着密切联系,但是日本报纸上每天刊登的文章和评论,足以让蒋介石看到了日本内阁的态度和对华新动向。
对于自己的政党面对的艰难处境,孙文心里也有着非常清楚的认识,如今他最担心的并不是已经发生的惨败,而是能不能继续隐居在日本、积蓄力量后再徐徐规划未来的问题。
望着一双双热切期盼的眼睛,孙文回过神来,正要开口作总结,再谆谆勉励一番,就看到大门拉开,派去联系留日学生筹集革命资金的伍廷芳匆匆进来。
肩上还堆积残雪的伍廷芳快步走到孙中山面前,深吸了口气以平复喘急的呼吸,向孙文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头山满先生通知,两小时后,日本内阁两名元老将联袂来访!”
“啊……”
孙文下意识地望向门外,空荡荡的院子里,雪花在静静地洒落。
第287章 剧变
雪仍在下,刚才还是喧闹拥挤的客厅,再次变得异常安静,刚搬来的两个小巧火盆和新加的香木炭,让屋子里变得暖和了许多。
日本内务大臣后藤新平、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日中友好协会副会长兼黑龙会会长头山满整齐地坐成一排。
后藤新平端起热茶品尝一下,便皱起了眉头,似乎对屋主精心准备的香茶颇为不喜,跪坐在三人身后的四位秘书官低声商量一下,其中一人起身前去找屋主的麻烦了。
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