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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帐子里,石勒烦躁地走着,大秦是在虚张声势,还是如被他斩杀的人所说,来的军队根本就不止一万,而是更多。“他们筑城,可见是要在大漠站稳脚跟,又怎么可能来这区区的一万人。”自言自语间,想到兴秦城外,大秦森严的军帐,石勒的眉头皱的更紧,“以那规模来看,少说也有一万的军队,张宾误我。”
石勒的脸狰狞了起来,要不是张宾提出什么挟势自重,以求招抚,他怎么会带兵来这里,彻底得罪大秦,想到辛苦建立起来的势力,很快便要土崩瓦解,他就心里一阵不甘,可是不甘归不甘,面对大秦的强势,他没有抵抗的能力。最后石勒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决定交出君子营,换取手下五万人马的全身而退,到时再做打算。
翌日清晨,石勒在帐中再次和作为使节来的大秦军官会面,不过这次只有他们两人,没有第三人在场。“这上面的人,一个都不能少。”看着答应条件的石勒,出使的大秦军官,从怀中摸出了一份名单,扔给了他。
看着那详细记载着君子营众人的名单,石勒的脸色不由剧变,他想不到大秦竟对君子营的情形了解得一清二楚,竟然详细到每个人的名字都知道。
“大秦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国者。”看着石勒,出使的大秦军官冷声道。
石勒交出了君子营,一个人都没拉下,那份名单给他的压力太大,更足以让他联想到很多事情,比如他的部下里有人背叛,和大秦勾结。
听到手下的回禀,陈庆之笑了起来,贼就是贼,上不了台面,区区的虚张声势就可以让他们疑神疑鬼,没了那些叛国的汉人谋士,要收拾他们,会省很多事情。
“将军,以我看来,石勒称得上枭雄,可是他居然……”回来复命的军官,看着一脸笑意的陈庆之,心里有些不可思议。
“石勒现在的势力,是近几个月内急剧扩张而来,内部并不团结,就算被他强压下也一样,而且此前李将军,已经让大漠里的人知晓了我大秦兵锋之锐,他们本就不敢和我们硬拼。”陈庆之解释道,“那两颗人头,足以让他们相信己方的六万人马已被我们全歼,不由得他们不做出判断的错误,让他们更加相信我军现在足有近万人马而不敢造次。”
“最重要的是,石勒一下子成为大漠中称雄一方的人物,难免会爱惜羽翼,若是所打之仗必败无疑,他绝不会冒险。”陈庆之笑着,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他很快就知道,他退兵的举动有多么愚蠢。”
“大人妙算。”知道自家大人本事的军官,丝毫不怀疑陈庆之所说的话。
“妙算算不上,若是没有李将军的暗子,我也不敢行此险兵。”陈庆之想到那个叫尔朱荣的人,对李昂不由更加佩服,若不是尔朱荣送出的情报,他又怎么敢用区区一千人撑着万人的大营,吓住那些内部人心不齐的马贼大军。
石勒的巢穴所在,乃是一处险要地方,易守难攻,不过此时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石勒千辛万苦聚集起来的粮草被毁于一旦。
尔朱荣将刀锋从最后一名马贼的胸膛中抽出,看向了远处,那里大秦的士兵们也歼灭了逃出的马贼。想到那位姓陈的大秦将军,他不由佩服他的胆魄,竟敢让麾下的部队跟着他偷袭石勒的巢穴,丝毫不怕自己那里万一被识破,就是身死败亡的局面。
当石勒带着大军回到自己的巢穴时,他所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他辛苦积蓄的物资被焚烧一空,留守的五千人马也被全部斩杀,没一个逃出来。“中计。”这就是石勒全部的念头,想到那份君子营的名单,他明白了一切,自己这里出了叛徒,可是为时晚矣。
当李昂带着重整的军队回到兴秦城以后,整个兴秦城躁动了起来,十万羯胡全部被斩杀的消息足以令每个大漠人深深的畏惧,他们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犯强秦者,虽远必诛!
军营里,听着陈庆之的一战,李昂不由大叹命苦,陈庆之什么都没坐,只是摆了个空城计,和他送去的两颗人头,就吓住了石勒,还让人抄了他的老窝,这份智计实在了得。
“说起来,我本来已做好了血战的准备,却没想到将军的暗子,竟在石勒军中地位不低,而且观察力不弱,送来的情报极有价值,所以才定下了这虚张声势的计策,而且没有那两颗人头,我也不能从石勒那里把君子营那群叛国者敲出来。”陈庆之不敢居功,而且在他看来,这一切功劳全是李昂,要不是他提前在石勒军中布下了尔朱荣这枚暗子,他绝不可能因势利导,做到眼下的这一切。
“子云不必谦虚,换了旁人,即使有这些情报,也未必能如你这般做到。”李昂笑着道,陈庆之的智计和胆魄确实厉害,换了旁人,哪敢那么做。
这一战过后,尔朱荣也进了李昂的‘汉人’部队,他的功绩足以让李昂满意,而且赫连勃勃也需要一个副手,李昂相信他们两个会很合得来。
就在李昂回到兴秦城的第三天,一个坏消息传了回来,铁勒人击败了回鹘人,占领了回鹘人的都城。相比这个消息,石勒投奔铁勒人几乎可以不计。
“铁勒人,此举等于背叛。”大帐里,陈庆之皱着眉道,其余众人都是沉着脸,对他们来讲,这实在是件糟糕的事情,铁勒和回鹘本是大漠的屏障,抵挡着突厥人,现在铁勒人吞并回鹘,一家独大,很显然野心不小。“目前兴秦城到宛州的道路已经初步建成,可是等到军堂命令的话,起码要两个月之后。”
“在军堂的命令下达前,先加固兴秦城,训练部落联军。”李昂沉声道,铁勒人的事情,已不是他可以擅自做主的,只有等军堂的命令了。
“想不到石勒只是铁勒人的棋子,用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而已。”等到众人散去以后,陈庆之眼里有些薄怒。
“小看他们了。”李昂皱着眉头,低声自语,他只是想到防备铁勒,可是却没想到铁勒居然有胆子先打回鹘,而且是利用他们被石勒牵制的时间里一下子攻陷了铁勒人的都城。
“将军,营外有一支军队求见。”帐外,响起了士兵的禀报声,让李昂等人愣了愣。
“是什么人?”李昂皱了皱眉,看向进帐的士兵问道。
“他们自称是回鹘人。”
“带他们的头领进来。”听到来的是回鹘的军队,李昂和陈庆之互相看了一眼,立时道,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关于铁勒和回鹘的情报。
不过片刻,士兵便带着人过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回鹘风铃铁骑的副统领,古伦。
“姑爷。”看到李昂,古伦不由愣了愣,他只知道兴秦城来了大秦的军队,为首的将军叫李六如,哪想到是李昂。
见李昂和古伦认识,而且似乎有些事情是自己不方便知道的,陈庆之知趣地退了下去。
“古老,究竟是怎么回事?”古伦是林风霜的娘家人,算起来也是李昂的亲人。
“铁勒人卑鄙,他们两个月前,不声不响地发动了突袭,我们猝不及防之下,丢掉了都城。”古伦想到铁勒人,不由咬牙切齿地道。
“败得那么快?”李昂不由皱紧了眉头,回鹘人的士兵在大漠里算得上强悍,他以前见识过的风铃铁骑,也算是一支精兵了。
“姑爷,和突厥人一战以后,我们回鹘的实力就已经大损,再加上小姐她不在,各部族人心早散了。”说到林风霜,古伦重重叹了口气,“要不是有一些部族背叛,投靠铁勒人,我们又怎么会败得那么快!”
“小姐当年一手训练的三千风铃铁骑,在都城死战,如今只剩下了一千人,我实在是愧对小姐。”想到林风霜托付自己统领风铃铁骑,古伦不由悲从中来。
“如今情形如何?”
“现在回鹘已经全境沦陷,铁勒人许了不少部族头人的好处,形势很坏。”古伦摇着头。
“不能让铁勒统合回鹘的势力。”李昂皱紧了眉头,若是让铁勒得到回鹘,势力大涨之后,再和突厥联手,对付起来就麻烦得多。
“姑爷,现在只有让小姐回来,只要小姐在,回鹘的勇士就会反抗铁勒的统治。”古伦忽地开口道,他看着李昂,苍老的脸上全是期盼。
“你要风霜再戴上面具,上阵厮杀吗?”李昂的声音冰冷,他的妻子好不容易摆脱身上的责任,他怎么能再让她卷入到这样的事情里去。
“姑爷,小姐曾是回鹘的王,如果她事后知道的话,她又会怎么想?”古伦毫不示弱地迎着李昂的目光,“姑爷日后统兵和铁勒人厮杀,杀掉的人里面也有回鹘人,到时小姐该怎么办?”
“只要让小姐戴上面具回来,所有的回鹘人都会反抗铁勒人,到时候击败铁勒人,我们回鹘内附大秦,小姐依然是您的妻子。”古伦道,“姑爷,只有小姐回来,您日后才不会难做!”
“兵凶战危。”李昂看着近乎哀求的古伦,冷冷道,“我不会让风霜陷于险境的。”
“姑爷,小姐从小就是在战阵里长大的,论打仗,她不比您差,我们剩下的风铃铁骑也会拼死护小姐周全。”古伦仍在努力着。
“不必再说了,我不会答应你的。”李昂打断了古伦,尽管他心里知道古伦说得没错,可是身为一个男人,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踏入险地。
“你下去休息吧!”看着古伦,李昂最后道,“回鹘的事情,我自有思量。”
看着李昂冷酷的面容,古伦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可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出来,“姑爷,回鹘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只要小姐回来,咱们和铁勒人狠狠干上一场,剩下的人绝不可能会对大秦造成任何威胁,内附之后,或许用不了多少年,我们回鹘人就会变成汉人。”
“姑爷,我知道您和大秦的军爷是心狠的人,这两天,我一路过来,听到的都是您和大秦屠戮十万羯胡的事迹,想必若是日后,您对付铁勒人,也是要赶尽杀绝的吧,到时那些被部族头人蛊惑倒向铁勒的回鹘人,也肯定难逃一死,您想到时小姐……”说到这里,古伦顿了顿,“就算您不下那样的命令,可也难保别人不会下那样的命令……”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李昂喝住了古伦,没有再让他说下去,他知道林风霜的性子,她不会怪他,她只会怪她自己。
“姑爷,您在好好想想,我走了。”古伦看了眼李昂,再也不说什么,退出了大帐。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夫唱妇随
九月,长安白虎节堂,静室。“遇到和家人有关的事情,就不能冷静地处理,还是太嫩了些。”将安西都护府送来的军情报告放到一边,总长看向了对面安坐的大司马。
“将风铃铁骑软禁,想要瞒下此事。”大司马叹了口气,摇头道,“回鹘的事情,由不得他做主,你看着办吧,我会向陛下和太子如实禀告的。”
“随你怎么做!”总长笑了起来,“不过我想陛下和太子多半会喜欢他的做法。”
“也许吧!”大司马站起来,走向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而已。”
静室内,总长看着案上有关大漠胡战役的报告,自语了起来,“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
随着门重重地关上,静室恢复了本来的黑暗,看着走出的总长,恭候的几名参谋看向了他,半个时辰以后,一架黑色马车停在了李昂的府邸外。
看着端坐的总长递来的军情报告,林风霜愣了愣,她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军堂三长官之一的总长会给她看军情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