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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角留天书传世,等天机解局,都说天书预知千年兴衰,无论王侯将相、布衣走卒都是争先抢夺。
当然抢夺用意各不相同,哪个君王都不希望有这种道教存在,动摇江山,是以很多时候对太平道大肆剿灭,心怀雄心之人却是希望暗合天机,抢占最有利的局面。
都说天书秘密尽在四块龟壳之中,得天书者得天下,萧布衣若是在此,多半又会大吃一惊,只因为裴茗翠手中的显然是第五块龟壳!
因为龟壳有四,萧布衣却早就一一得见,这四块龟壳旁人不易到手,可到萧布衣之手实在算是阴差阳错。
想当初萧布衣在马邑之时,意外从个混混手中反扒了一块龟壳,这块龟壳本来是王世充费劲苦心让王辩去找,没想到落入萧布衣手上,这也是王世充一直说萧布衣运气的地方。第二块龟壳却是虬髯客所赠,萧布衣当时只以为虬髯客随手转让,可事后认真来想,是有心是无意,估计只有虬髯客才能明白。
而第三第四块龟壳却是出自李玄霸之手,一块当场拍成粉碎,露出李氏当为天子的秘密。至于第四块龟壳,其中却是藏着太平令,都说拥有太平令者,可统管太平道徒,可萧布衣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来统管。
四块天书已全,兵、藏、令、加上个惊天的预言,已经暗合天书的本质,可裴茗翠突然又拿出了一块龟壳,这第五块龟壳里面,又会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裴茗翠取出龟壳放在桌子上,却是一直凝视着父亲的脸色,她实在少有这么认真观察一个人的时候,她到现在才觉得父亲很陌生,陌生的让她需要重新审读。
裴矩只是望着桌子上的龟壳,神色没有丝毫改变,“这是什么?”
“这是龟壳。”
裴矩微笑起来,三缕长髯无风自动,“我当然知道是龟壳,可你蓦然的拿出块龟壳问我什么意思,你让我如何答你?茗翠,我知道最近圣上驾崩,你心神不宁,我希望你能多休息。”
“你不希望我干扰你的计划?”裴茗翠突然道。
“我有什么计划?”裴矩皱眉道。
“兴复大道!”裴茗翠一字字道。
裴矩轻叹声,“茗翠,别人都是越变越聪明,你怎么会越来越糊涂?”
“我是糊涂的聪明,可别人却是聪明的糊涂。”裴茗翠淡淡道:“我从来未有想到过,找了许久的答案,原来就在身边。”
“你现在不需要寻找答案,唯一需要的是休息。”裴矩冰冷道。
裴茗翠摇摇头,“休息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乐趣,相反寻找答案,是我人生剩余的最大乐趣。”
裴矩冰冷的脸上现出丝温情,“茗翠,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好好的照顾你。”
“你其实也做到了。”裴茗翠嘴角露出丝微笑,“在别人眼中,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那在你自己眼中呢?”裴矩垂下头去,手上的一支笔轻轻的勾勒,他似乎在画着什么,又像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情感。
“在我眼中,我宁可一贫如洗,宁可什么都没有,可我有父亲母亲就好。”裴茗翠垂下头来,两滴泪水落在了手上,“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啪’的一声响,裴矩手中毛笔已断,裴矩轻声道:“茗翠,为父真的很忙……”
“是呀,你真的很忙。”裴茗翠霍然抬头,“我自出生记事起,你就很忙。到现在……我我已经闲下来了,圣上死了,大隋倒了,中原大乱了,你还是很忙。我只想问一句,你到底在忙什么?”
裴矩冷哼一声,“男人的事情,你们如何了解?”
“我其实知道你在忙什么。”裴茗翠突然道。
“哦……说来听听。”
“你是不是在忙着推倒大隋的江山?”裴茗翠终于石破天惊的问。
室内沉寂下来,死一般的沉寂,沉寂的心跳声都是可以听到。可却只有裴茗翠一人紧张的心跳。裴矩脸色如旧,似乎都没有了心跳,“推倒大隋的江山,那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推倒大隋后,我能做皇帝吗?难道我现在的官职还是不够?”
裴茗翠摇摇头,“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就像在别人眼中看来,我有福为什么不去享受,却在苦苦的追寻所谓的答案,就算明知那答案后,让我黯然神伤!爹,听我讲个故事,好吗?”
她叫了声爹,裴矩脸上的肌肉终于搐动下,“茗翠,你喜欢说,就说吧。”
裴茗翠摆弄着手上的龟壳,目光也是落在上面,神色有些恍惚,“故事要往远了说,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可要近了说呢,不过是某人的一生而已……哦……一生并不正确,其实那人这一生还没有结束,甚至纵横捭阖更胜从前!”
裴矩伸手从笔筒中又拿出了一支笔,伸手一展,已经铺下了张宣纸,并不蘸墨,挥笔在宣纸上绘着什么。
裴茗翠似乎习惯了他的做法,淡然道:“那人很执着,为个女人可以思念数十年,甚至没事的时候,会画画她的画像,聊以思念。从这点来看,我羡慕那个女人,也……欣赏那个男子。这世上专情的男人不多,长情的男人更少,他其实也是和圣上一样,就算身边女子无数,但是真正挂记的……不过是个死去的女人。”
‘啪’的一声响,毛笔再断,裴矩并不介意,另选了一支毛笔,仍是专注作画。
“他这个人其实文武全才,志向极高,可却有个古怪的毛病,他喜欢用绘画来舒缓自己的压力,他一画就是数十年,可他甚少将自己所绘之画给与旁人观看,是以少有人知道他不但文武双全,甚至对绘画一艺也是涉猎颇精。大隋有两著名画师展子虔和阎毗,当初见到此人的绘画,亦是自愧不如。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展子虔先是病死,阎毗后是亡故……本来这二人的死在旁人看来也是正常,可我事后一想,就觉得有奇怪。事情就是这样,你看起来不怀疑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但是你万一怀疑的时候,才会发现到处都是疑点。这两人……知道那人绘画的一事,按理说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会先后亡故,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发现了那人的秘密,这才身死?”
裴矩轻叹声,“有时候人看到多了会死,知道多了也会死。”
裴茗翠淡然道:“我本来已经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了,知道多些也是无妨。爹,你说是吗?”
裴矩握笔蘸墨,已经落下重重的一笔,“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他方才无墨绘画极快,看真正落笔的时候却是极慢,慢的落了一笔后,沉凝良久,这才看了眼裴茗翠。他在裴茗翠的对面,裴茗翠坐着,却看不出他在画什么。
可无论画什么,裴茗翠已不关心。
裴茗翠听到裴矩说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之时,眼角湿润,一时间竟然哽咽,无法再说下去。
裴矩却是再次落笔,“茗翠,自你出生后,我除了给你所需的一切外,可曾强迫你任何一件事情?”
“没有。”裴茗翠摇头道:“从这点来看,你是个好父亲。”
裴矩抬头,淡然道:“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这些不必混淆,亦不用彼此参与,你明白不明白?”
裴茗翠沉默良久才道:“可我生性好强,自诩聪明,从来不想被别人蒙在鼓中。我两次落败,只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嘿嘿!!!”裴矩冷笑两声,“你可知道就是因为这个不甘心,才让圣上送命送了江山?”
“或许吧。”裴茗翠神色有了茫然,“偶然……必然……总之所有的因素夹杂在一起,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但我可以说,今日的局面,那人占了很大的戏份!所有人都以为,大隋之所以会乱,是因为圣上穷兵黩武,是因为三征辽东,是因为瓦岗军的李密异军突起,可却少有人知道,其实隐患自从圣上登基后……不……应该说是,从大隋建国的时候就有隐患,却是一直没有根除,爹,你说对不对?”
裴矩只是绘画,不理女儿。
裴茗翠自嘲的笑笑,“看来你真的很忙,就算把时间用在绘画上,也不肯多望我一眼。”
裴矩微震,却是没有停笔。裴茗翠继续道:“太平道创建数百年来,一直没有壮大,却亦是没有消亡。实际上,在这数百年来,道教左右朝廷由来已久,很多赫赫有名之人本是道教出身,比如说东晋王右军,阆中侯张鲁,还有琅邪王氏、陈郡谢氏等等……这些都是显赫一时,可后世都不闻名,或者是不以出身道教闻名,何也?”知道裴矩不会答,裴茗翠自言自语道:“因为最重要的一点是,朝廷知道这些人实力太大,不想这些人蛊惑民众,动摇自己的根基。所以无论哪个朝廷建立后,就算当上皇帝是被这些道教所扶持,也都是讳莫如深,好的会明里封官,暗中削弱道教的根基,扶植无能之辈收为己用。猜忌心的反倒会大肆屠戮,斩杀才智之士,明令禁止,所以道教不传,或者可以说,所传非道。”
裴矩轻叹声,“你这故事好像很长?”
“这些必须要说,因为和那人有很大的关系。”裴茗翠苦笑道:“我研究了太多,一直都埋怨爹你忽略我,可我何曾认真的研究过你?因为这些道教都被朝廷忌讳,所有很多道人都是忘记了开创的初衷,开始随波逐流。但是太平道却是最叛逆的一种,从来不肯人云亦云。他们甚至可以说,不宣传他们的大道,就以反朝廷为己任。这样的大道当然不会得到任何朝廷的支持,几起几落,太平道遂转到暗中发展。几百年来,他们甚至鼓动北周的周武帝灭佛,独尊大道,甚至眼看都要成功,但是结果不出意料,没有任何皇帝会允许这种大道存在,周武帝和太平道拼了个两败俱伤。”
裴矩还是作画,不为所动,只是望着画中人,眼中却有了少有的柔情。
裴茗翠望见,心中一酸,她甚至不用看,就知道画中还是那个女人,那个让父亲难以忘怀的女人,甚至就连母亲都比不上!
这种深情,让她不知道应该欣赏还是痛恨!
“我这些日子倾尽所有的能力去打听,这才知道当初帮助周武帝的那个道人叫做天涯,本来是楼观道道主,惊才绝艳,当世少有人及!”
她说到天涯两个字的时候,裴矩终于止住了笔,抬起头来,“你听谁说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裴茗翠淡然道。
裴矩仰头望了很久,这才轻叹道:“天涯,很远……”
“北周灭亡,隋朝兴起,政通民和,百姓安居乐业,再也不想动乱,更不想理会什么太平道……我说的远了,还是说那人的故事吧。为什么要提及到太平道,只因为那人惊才绝艳,也是太平道的顶级人物,素来兴风作浪。可北周亡了后,他终于也是销声匿迹,别人都以为他失踪了,没有想到他摇身一变,竟然跑到朝中当官,以他的能力背景,大隋正值缺乏人才之时,想要当官真的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那人显然也是个执着的人,却从未放弃过兴复大道,一直暗自想着怎么发扬大道,但是他的身份显然也是个秘密,不能轻易的让人知道。因为大隋若是知道他是太平道中人,当会杀无赦,若是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他当然也会杀无赦。他当了隋官后,开始收敛叛逆的本性,兢兢业业的也做了几件大事,他的确很忙,一直很忙,伊始是为了光复大道,后来亦是如此,忙的连陪女儿谈心都不能。圣上只有千古一帝的念头,他何尝不是如此?他参与平陈之战,经略岭南,参定隋礼,件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