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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不想放手,却也不能放手,因为他已经如同离弦的羽箭,载着自己的使命,带着长弓的依恋而去,无法回头。
突然想到襄阳之时,裴茗翠说过,‘萧兄,恭喜你……’那一句恭喜却是夹杂着多少看透世情的无奈。
忍不住的想到裴茗翠,忍不住的想着自己的一切一切,偶尔想到千年之后的自己,萧布衣只是坐在那里,突然间轻叹了口气。
失落在这千古的时空中,正如阿锈所言,从未有人真正的了解过他,就算是裴蓓、就算是巧兮、就算是远在草原的蒙陈雪、她们都是体谅爱恋萧布衣,却真的无法了解萧布衣。
甚至就算萧布衣自己,都是不曾完全的了解自己。
突然间,萧布衣嘴角笑笑,带丝无奈,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惊才绝艳,甚至比他活的要丰富多彩,甚至数百年后还是造成惊天动地的影响。
这个位置若是张角的话,他会寂寞吗?萧布衣心中在想……
第三八零节 底牌
油灯一闪,萧布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望过去。
蝙蝠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仿佛飘雪一般,只是他飘动起来,像黑色的雪。
萧布衣见到他前来,不出意外,实际上,他就是在等蝙蝠。
“情况怎么样?”
“孙少方又去见了董奇峰。”蝙蝠回道:“只是他们相隔的太远,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萧布衣皱紧了眉头,喃喃道:“董奇峰呢,最近做什么?”
“他……他好像和朝中的一些大臣联系的比较密切。”蝙蝠犹豫道:“不过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应该在内城。”
萧布衣握紧了拳头,“这二人一人在内城,一人在外城,均是负责要地,若是真的有什么不轨之心,倒是不能不防。”
蝙蝠看了萧布衣一眼,脸上有些古怪,半晌才道:“西梁王……我觉得孙少方不像想要叛你。”
“你怎么知道?”萧布衣松开了拳头。
蝙蝠皱眉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是悄悄跟踪他的行踪,发现他没人的时候总是长吁短叹,很是为难的样子。他若非做戏,恐怕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蝙蝠是个小人物……只希望西梁王你……查清楚再说。”
萧布衣望着蝙蝠良久,蝙蝠身材瘦小,却并未退却,萧布衣轻叹声,“你说的也有道理,蝙蝠,还记得我们一块去过草原吗?”
蝙蝠干瘪的脸上涌起笑意,“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同生共死,说实话,我蝙蝠少佩服别人,可见到老大你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从心底的佩服你。一个人可以伪装,但是生死关头才见男儿本色。”
“是呀,生死关头才见男儿本色。”萧布衣沉吟不语,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动,“当初去草原,有老三和老五,还有蝙蝠你,卢老三是条汉子,可以和我同死……蝙蝠你也是,这些都能看得出来呀。”
蝙蝠微蹙眉头,“萧老大,我总觉得你最近有点心事。”
“是吗?”萧布衣微笑道:“我这人本来就是如此吧。”
蝙蝠摇头,“你让我一直盯着孙少方,你难道怀疑他会出卖你,可他实在没有道理出卖你!”
萧布衣又抬头望了蝙蝠一眼,“这个……很难说的清楚。对了,蝙蝠,当初我们离间瓦岗的时候,你们五个都有功劳。”
蝙蝠笑着摇头,“这都是举手之劳而已。老五稍微乔装下,夜黑之中,让翟弘误认为是王伯当,老四一旁协助。老三却是模仿单雄信的声音,让翟弘蒙在鼓中。他只以为王伯当要杀他,单雄信救了他,却没有想到全是我们做戏。翟弘已死,没有人会再讲出去了。”
“那老二呢,在放风吧?”萧布衣不经意的问道。
蝙蝠点头,“我当时是去给单雄信送信,老二是在放风,我们五个一直都在监视瓦岗的动静,萧老大,难道有什么问题?”
萧布衣摇摇头,“没什么,蝙蝠,你们辛苦了。”
蝙蝠笑道:“有什么辛苦,本分之事而已。”
萧布衣犹豫下,“蝙蝠……我记得……嗯,他们兄弟几个现在在哪里?”
“应该已经休息了。”蝙蝠回道。
萧布衣点点头,“蝙蝠,我知道你对兄弟情义看的很重,可是你也要知道,到了我的位置,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我总怀疑孙少方有问题,可又不想错怪他。这样吧,我出征在即,你们五兄弟都留守东都就好。你们兄弟五个都是郎将,和孙少方一起镇守东都,就烦劳你们留意孙少方,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拿下孙少方等我回来发落。”
蝙蝠点头退下,萧布衣却是喃喃自语道:“思楠虽然生性冷漠,可和我一路同行,数次助我,再加上她和我的那次谈话可见,她并非出卖我之人。可如果不是她,当初知道我离间瓦岗的只有这五兄弟,知道我在鹊山的只有孙少方。少方和我一路同行,数次生死,没有道理泄露我的行踪,害我于死地。蝙蝠、卢老三更是汉子,当初为了不害草原人性命,宁可舍生取义,这等堂堂的汉子,跟我出生入死,又怎么出卖我?可假符平居扮作樵夫等着我上钩,显然早知道我的计划,绝非仓促为之。这么说剩下的三个兄弟有可能泄露消息?老二擅长蛊惑、老四水性颇佳、老五擅长易容……嗯……擅长易容。”
想到易容的时候,萧布衣又想到了符平居的那张面具,暗想他们总不会有什么关系吧。沉吟的功夫,萧布衣抬起头来,见到厅外又有一人缓缓走进来。
萧布衣露出笑容,“少方,请坐。”
孙少方也是皱着眉头,挤出丝笑容,缓缓坐下来。他坐下来后良久无言,萧布衣亦是沉默,静静的等候。
府外梆子‘当当’响了几下,凄清中带着冬的寒意,孙少方终于开口道:“萧老大……到时候了吧?”
※※※
夜色森冷,无眠的不止有萧布衣和孙少方,元文都此刻亦是紧张中夹杂期待,兴奋中带丝畏惧。
无论如何,事情总要做出个抉择。
不能在沉默中爆发,就只能在沉默中待毙!元文都自从萧布衣接手东都后,他就没有一天好一日过。人贵在知足,毁在贪婪,这个道理其实很多人知道,但是知道是知道,能够被道理警惕的却很少。欲望总是能冲破理智,让人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元文都一直在沉默,他现在终于准备爆发,做一次选择,这个选择可以让他万劫不复,当然,也可以让他一步登天。
段达喏喏的望着元文都,“元大人……我看好你。”
元文都摇头道:“段大人,我老了老了,有什么被看好的。”
“其实我觉得……很多人都不满意西梁王,现在关键缺乏个带头人出来。”段达满怀期望的望着元文都。
元文都诧异道:“段大人此言何意?想西梁王对我大隋忠心耿耿,内平反叛,外抗盗匪,扶植隋室,深受百官和百姓的爱戴,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不满?”
段达看妖怪一样的看着元文都,“元大人此言可是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难道段大人你不满意西梁王吗?”
段达连连摇头,“没有,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以后这种觉得也不行呀。”元文都叹息一声,“想西梁王兢兢业业,我等应当竭力辅佐才是,切不可同室操戈,让百姓受苦了。”
段达听着想吐,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付几句,借口夜深回转,出门口段达重重的唾了口,低声骂道:“恶心!小人!伪君子!”
元文都人在府邸,等段达走后,让下人早早的关上房门,韦津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微笑道:“元大人,我们多个人手多分力量,为何不让段达参与进来呢?”
元文都摇头道:“韦大人,这件事切不可让太多的人知道。萧布衣奸诈如鬼,若是让他知道了我们的大计,我只怕事情有变。”
“可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吗?”韦津问道。
元文都笑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萧布衣一走,我们就可以伺机发动。等到他回转的时候,想再进城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我只怕百姓不肯吧?”韦津皱眉道:“这守城的兵士都对萧布衣敬仰的和神一样……”
“那又有屁用?”元文都满是不屑,“记住,只要我们掌控大军,百姓有个屁用?”
“可是……”韦津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元文都摆手道:“韦大人,我们既然要做,犹犹豫豫绝对不能成事。我们现在要等的只是萧布衣出征,他离开东都后,一切事情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董奇峰、独孤机带领卫府之军可控制内城,只有卢楚一个人,如何是我们四个人的对手?卢楚若是执迷不悟,就送他去地狱好了。外城有些麻烦,不过郭文懿早就收买了守辉安门的郎将,到时候王世充会亲率精兵从那里入城,杀了魏征和一帮拥护萧布衣的郎将,谁还会替萧布衣卖命?那些提拔出来的寒门,到时候我们亦是一网打尽,不过那都是王世充应该考虑的事情。再加上我们让董奇峰数次去找孙少方,却不言明什么,萧布衣多半会对孙少方起了疑惑,把注意力放在孙少方身上,我们却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通过胖槐下毒,将西梁王府的人一网擒拿。到时候萧布衣就算回转,我们把那些人推到城墙上,他怎么敢和我们斗?”
舒了口气,元文都伸开双腿,舒舒服服道:“等吧……韦大人……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要等……等萧布衣出征!”
第三八一节 出征
冬季的日头总是带着丝羞涩,迟迟不肯扯去厚重面纱。可东都的大军,却已经脸色肃然,甲胄齐整的准备列队出征。
圣上驾崩,西梁王命东都停战三日,今日西梁王不辞辛苦,再次领兵亲征,当求一举功成!
严寒挡不住兵士心中的热血,死亡挡不住勇士心中希望。曙色渐散,红日初升,落在铁甲上,泛着淡淡的寒光,皑皑白雪中,兵士林立,长矛如云。
外城上春门前,兵士已经整装待发,默默凝望前方。
空气泛冷,哈气成霜。阳光照耀下,所有的人脸上都是带着坚毅之色。无数目光落到最前的一人身上。那人骑着白马,立在寒风中,如山如岳。
萧布衣人在马上,头盔的护耳几乎遮住了半边脸,可却挡不住他双眸寒光,沛然的气势势不可当,面对众兵士抽出腰刀,‘呛啷’一声响,清越嘹亮,如凤鸣,如龙吟……
军士肃然,再无半分声响,寒风凛冽,吹的大旗飞扬,旗帜下,兵士凝立,一动一静。
萧布衣沉声喝道:“今日出征,东都必胜!”
他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远远荡开去,旗帜呼啦啦的舞动,助长声威,声音轰轰隆隆,如黄钟大吕,三军皆闻!
三军听萧布衣沉凝如山的呼喝,却是心中激荡,早有兵士拔出腰刀,斜指向天道:“今日出征,东都必胜……”
东都必胜……东都必胜!
刀光胜雪,雪映刀光,一时间天地间满是炫目的亮色,让人分不清亮的是雪是刀。寒风一阵过后,树上积雪吹落,沸沸扬扬。
刀光落雪中,声音远远荡开去,守在远处的百姓听到了,也是忍不住喊起来,发自肺腑的呐喊,发自深渊的呼喝,东都必胜!东都必胜!!!激昂的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传遍东都的每一个角落,激荡在每一个热血勇士的心中。
萧布衣长刀入鞘,只是‘嚓’了一声,三军已静,近处鸦雀无声,远处却是呼喝震荡,远近交织的声响中,更显得萧布衣出声的有力!
“出征!”
简简单单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