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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否极泰来,大喜过望,跪倒叩谢道:“谢西梁王。”
原来大隋九寺五监,光禄寺是九寺之一,主要掌管朝会、祭祀、珍馐之政。光禄寺长官为卿,下有少卿、太官等职位。太官令官¨wén rén shū wū¨从七品,虽算不上什么,可毕竟是个油水不错的地方。
季秋对这些倒是了若指掌,他已穷途末路,本已绝望,这下绝处逢生,当然大喜若狂,连连叩谢。
等季秋退下后,萧布衣招来卢老三道:“老三,速拟书信一封,让李将军若取江都后,帮我留意王世充手下的铜镜屏风,若是可行,当取回东都。”
卢老三应令退下,萧布衣伸个懒腰,困惑道:“这铜镜屏风……到底有何秘密呢?”
※※※
萧布衣费尽心思揣摩的功夫,王伏宝亦是双眉紧锁。
这二人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可一封书信,却将二人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书信简单,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悉闻王将军勇冠三军,本王神交已久,盼能一叙!’
王伏宝凝望那封书信,目露沉思之色,眼下的情形虽有利河北军,可王伏宝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局面而已。
刘黑闼、苏定方虽是勇猛难敌,可谁都知道,窦建德手下第一大将,却是王伏宝!
王伏宝跟随窦建德多年,虽是窦建德的手下,却和他的兄弟没有什么区别。窦建德诺大江山,可说有王伏宝极大的功劳。
可王伏宝并不居功,甚至有些忧心,他知道,河北军已有些改变,不再像当初的河北军。
别人或许并不知情,王伏宝却是心知肚明。
河北军当年并肩抗敌,可说是铁板一块,虽有矛盾,可因为窦建德的仁德,均能消弭不见。可击败山东的孟海公后,河北军内部已爆发了一次危机,危机的原因很简单,分赃不均!
以往的河北军,是为生存和保护家乡而战,那时候的河北军,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可现在的河北军,却是为扩张和掠夺而战,现在的河北军,作战之前都会有些犹豫,作战之后,都会抢着分功。
孟海公是山东大盗,为祸多年,在山东掳掠的金银珠宝当然是极为丰富。河北军击溃孟海公后,抢了他的收藏,除罗士信、王伏宝几人,大多都被钱财所动,争的面红耳赤。
而这里争夺最凶的人,却是窦建德的大舅子曹旦。
王伏宝想到这里,幽然一叹,心事重重。
曹旦算不了什么,可曹氏却是个泼辣的角色,窦建德都对她畏惧三分,他虽和窦建德称兄道弟,可怎能敌得过枕头风的厉害?他知道,窦建德也有点改变,变的有些偏执。
其实这次贸然进攻河南、觊觎东都,非王伏宝所愿。
连年征战,河北历来首当其冲,疲惫不堪,从未有缓冲之时。长途远征,就算如眼下般攻城拔寨又能如何,李密百万大军兵临城下,都被萧布衣杀的铩羽而归,他们这些河北军,人数不足,气势不如,不要说攻打东都,就算一路西进,能否攻破虎牢都是不得而知。
要知道当年李密气势如虹,可要非裴仁基投靠,虎牢仍是坚不可摧,眼下西梁军众志成城,只要死守大城,扼住关隘,河北军就算再取几郡,又能如何?
这些王伏宝明白,他也认为窦建德明白,可窦建德为何执意要攻击河南呢?
王伏宝想到这里,双眉紧蹙,他发现窦建德也改变了很多,他和手下兄弟谈心的时候少,听信身边近臣的时候多,这样下去,近小人,远贤臣,终究是取死之道。
想到这里,王伏宝已决定,无论如何,最近都要找窦建德谈论下形势。这江山辛苦打下,不能一朝尽丧。
突闻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王伏宝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倒扣压在案头。对于萧布衣所谓的招安,他是嗤之以鼻,可也问心无愧。虽不认可窦建德眼下的策略,但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次他召集罗士信、刘黑闼前来,就是商议破解东平大军之法。
就算是王伏宝,都不能忽视有如猛虎的东平大军。
眼下窦建德虽克黎阳,可张镇周等人,却如狗皮膏药般,死死的贴住河北军,又像千斤重担,扯住河北军前进的步伐,让河北军每次迈进,都要付出极大的气力。
张镇周、秦叔宝、史大奈、程咬金和裴行俨五人,不是沉稳老辣,就是身经百战,要不就是勇猛难敌、作战果敢,这五人哪个都可以独当一面!
东平处于河南、河北、山东交界之地,亦是河北军、徐家军和西梁军激战之地。退一步可退百里之地,萧布衣视之甚至比黎阳还要重要,是以绝不放弃。以往西梁军作战,少则千余人,多则不过三五万,西梁军素来都以精兵对决为主。可东平会战,萧布衣先后投入已达七八万的兵力,更将手下五员猛将留在这里,可说是对于此地极为看重,寸土必争。
眼下在张镇周、秦叔宝的指挥之下,互相配合,攻击退防有如行云流水,王伏宝三人应对五虎,也是殚精竭虑,不敢有一分大意。
帘帐一挑,罗士信举步走入。王伏宝心中有些不满,他其实很有些鄙夷罗士信的为人。罗士信虽用兵不差,可先叛张须陀,后叛李密,可说是无信无义之人,要非顾及窦红线的脸面,王伏宝早就建议轰罗士信出去。
这是王伏宝的军帐,罗士信大摇大摆的进来,也不通禀,更让王伏宝不悦。
可顾全大局,王伏宝还是压住不满,哪里想到罗士信走过来,冷冷道:“听说东都有书信给你?”
王伏宝舒了口气,“不错。”
“给我看看。”罗士信伸手过来,冷然道。
王伏宝气急反笑,“罗士信,要知道,这是东都给我的书信,而不是给你,我为东平行军总管,你不过是个将军,职位尚在我之下,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要?”
罗士信要和王伏宝心平气和的商量,王伏宝问心无愧,就算给他看看书信也是无妨,可罗士信这般口气,简直就是怀疑王伏宝和东都暗中勾结,王伏宝再好的脾气,也是无法忍耐。
听王伏宝不满,罗士信冷笑道:“你若心中没鬼,为何不敢给我看看书信?”
王伏宝一拍桌案,怒喝道:“罗士信,老子跟随长乐王的时候,你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老子心中有鬼无鬼,轮不到你小子来说!”
罗士信脸色微变,上前一步,目光已瞥到书案那封书信的上面。
王伏宝冷哼一声,并不退让。罗士信突然手如电闪,已向书信抓去,王伏宝怒气难平,反手拔刀,一刀斩下。
他拔刀出刀,快不可言,疾风未至,寒光先临。罗士信心中微凛,顾不得抢信,缩手拔枪。
他长枪和旁人不同,不用之时,化作三截,背负在背上,有如短棍。
王伏宝一刀削出,极快极厉,罗士信后发先至,竟然不遑多让。只听到‘咯咯’两声细响,罗士信手中短棍已遽然暴涨,尖端探出个枪头。
他振臂急刺,奔的却是王伏宝的单刀。
‘叮’的一声脆响,王伏宝单刀荡开,脸色微变。众人都是长乐王的手下,虽是朝夕相对,可从来没有比试,虽知道对手不差,可到底如何也不知晓。王伏宝怒急挥刀,罗士信仓促出枪,可罗士信还能一枪刺中王伏宝的单刀,速度已稍胜一筹。
不过王伏宝挥刀之际,示警之意更浓,并非全力以赴,这次被罗士信击中,脸色微沉,手腕一震,单刀竟然发出‘嗡嗡’鸣响。
罗士信暗自凛然,知道王伏宝动了真火,不敢大意,见烛光下,刀影如蛇,双眸凝望,手中长枪却如山如岳,巍然不动。
枪刀相交,激起一阵疾风,吹起了桌案上那封书信,飘荡在空中。可二人如临大敌,均是不敢去抢那封书信。
书信飘零,就要向地上落下,一只手伸来,轻轻的拈住了书信。罗士信见那人手掌宽阔,五指茧子厚重,心中微凛,扭头望过去,只听到‘嚓’的一声响,王伏宝收刀归鞘,恭敬道:“属下参见长乐王!”
罗士信抬头望过去,就见到窦建德一张宽容的脸。
罗士信头一昂,本待说什么,窦建德扭头过去,坐下来道:“大伙是兄弟,何必刀枪相见?”
他声音轻淡,可罗士信也收了长枪。窦建德身边站有一人,却是刘黑闼。二人没想到长乐王竟然离开黎阳,赶到东平,不由讪讪。
王伏宝道:“启禀长乐王,方才……不过是场误会。”
罗士信冷哼道:“真的是误会?”
王伏宝问心无愧,却被罗士信逼的心头火起,“不是误会是什么?”
罗士信才待再说,窦建德沉声道:“士信,大敌当前,岂可自乱阵脚?”罗士信舒了口气,竟不言语。
王伏宝毕竟是识大体之人,见罗士信不再言语,也不咄咄逼人,简要道:“长乐王,这份信是萧布衣派人送来,我正疑惑之时,罗将军赶到。想是疑我叛变,这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罗将军也是好意。”
罗士信嘴唇动了两下,眼中满是错愕,可转瞬,又变成了敬重之意。他自忖,若是方才王伏宝这般对自己,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原谅,想及这点,扭过头去。
窦建德笑道:“这信,我可看得?”原来他接过书信后,看都没看一眼。王伏宝一笑,些许豪气,“当然看得!”
二人一问一答,相视一笑。窦建德扫了一眼书信,落寞的笑笑,“萧布衣此乃挑拨离间之计。”
刘黑闼重唾了一口道:“这小子就好使这些龌龊的法子。”罗士信心中微凛,窦建德却长叹道:“双军对战,只要能取胜,方法又有何优劣之分?他一纸书信,看似热忱,想要招安王兄弟,可他实在小瞧了我窦建德,更小窥了王兄弟。”
窦建德几句话说穿萧布衣的心意,已让王伏宝心中怒气尽消。哈哈大笑道:“有长乐王今日一言,王伏宝死而无憾。”
王伏宝满是豪情,窦建德却是微微蹙眉,只是转瞬变成了温和的笑容,“虽说疆场生死难料,可眼下我们不能死,只能胜。王兄弟,刘兄弟,士信,过来一叙。”
他伸手一招,顺便展开了桌案的地图。王伏宝、刘黑闼马上围了过来,罗士信却是犹豫片刻,突然道:“萧布衣倒没有小瞧我罗士信,王将军,方才若有得罪,请你见谅。”
王伏宝一笑了之,“若兄弟们都和士信般,那我也不愁了。”
窦建德听出言下之意,又是皱了下眉头,可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凝望地图道:“张镇周、史大奈、秦叔宝三人固守巨野、雷泽、郓城三地,遥相互望,以烽火为号,互为支援。程咬金、裴行俨一正一奇,握游击之兵,散在城外,让人防不胜防。据我所知,他们粮草充足,挺到年底都是不成问题,你们有何妙策破之?”
刘黑闼道:“长乐王,我等战线拉长,兵力分散,他等足有七八万大军,又有铁甲骑兵助阵,想破之并不容易。”
刘黑闼是越挫越勇,虽知困难,却不畏惧,可他说的和不说没什么两样。
窦建德哂然一笑,“当然不容易,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前来。王兄弟,你有何妙策?”
王伏宝忧心忡忡,却不好打击士气,皱眉道:“我们或许可以退……”
“退?”窦建德微有诧异,“退到哪里?”
王伏宝谨慎道:“如今大军激战东平,他们粮草充足,我等却要从河北远道运粮。本来长乐王本意是取黎阳仓储,做进攻东都之根基,却没有想到,东都竟然一把火烧了黎阳仓……”
虽事隔已久,窦建德听到这里,仍仰天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