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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武通策马后退,才要喝令弓箭手还击,弓箭手却已发现,不要说弓箭,就算长矛都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
因为对方铁骑已深深的刺到唐军阵中。
来敌在马上稍矮了身躯,左手挺盾,右手持抢,盾牌如山,长枪似海,就这样排山倒海般的拍在了唐军的前军之中。
两军对击,空中传来恢宏的撞击之声。
唐军很多不等反应,已被硬生生的撞到了天空,张牙舞爪的落下,惨叫连连,唐军大乱!
秦武通怒,知道已中了对手的诡计,这绝非唐军,想到这点,怒火中烧,不退反进,挺槊就要迎击。
可就在这时,铁骑中飞出一道月光。
明月在天,月光在前,那神俊的马儿就算清月撒下的光辉都是无法遮掩它的光彩。月光如水般的到了秦武通面前,一枪破空如电,已刺到秦武通的喉间!
秦武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马,他也从未见过这么快的枪!
那一枪带着惊艳、嚣张、还有着绝世的风情刺出,无可匹敌。枪带寒风,刺出后,才发出‘嗤’的一声疾响!
秦武通只觉得喉间微冷,然后感觉尖锐的枪尖刺穿他的脖颈,然后飞快收回去。低头望下去,只见到喉间血如泉涌,斜睨过去,见到如刀的浓眉,犀利的双眸。
可那眼眸只望着前方,甚至吝啬再望他一眼。
萧布衣,杀他的人是萧布衣!这是秦武通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他软软的倒下去,如同一条疲倦的米袋,最后一眼只望见萧布衣如风而过,长枪再刺杀了来援之将。
萧布衣带着铁骑一口气杀到前军最末,然后如神龙摆尾,向南方斜穿了出去。望着身后混乱的唐军,萧布衣神色冷峻。这一战的用意,当然是全歼追击过来的唐军。萧布衣久久诱敌不出,这才兵行险招,孤军南下河东,唐军若被诱骗,当会派追兵围剿,唐军若还是固守不出,他就会大乱河东。
李世民果然中计,带重兵过来围剿,萧布衣知道后,马上施展了反围剿的策略。西梁军一直在汾水两岸布兵,暗中早就蓄水,在李世民过浍水后不久,马上引汾水之流急注浍水,然后让众西梁军乘船从汾水而下,渡河到汾水、浍水南岸,之后列背水阵阻敌。徐世绩明里重攻太谷关,却在这段时间内,急征舟船,再命工匠日夜赶制小舟近千艘,然后顺汾水带粮秣而下,急攻之下,让李唐军全线回缩,不能出兵。这一招不但让李建成虽拥重兵,但无处用劲,也成功的将李世民的大军阻挡在浍水的南岸。
屈突通才过汾水,就遇敌兵,想要回转,可汾水上也满是船只,根本无法渡过。西梁军和屈突通大战一日,萧布衣部也和李世民战到黄昏。知道李世民可能会向西突围,萧布衣带千余铁骑早就乔装成唐军,从西向东迎来,正碰到李世民的前军。
一顿乱杀,搅乱了秦武通部,萧布衣知道李世民多半随后赶到,不想被困,马上撤离。李世民这时已接到秦武通部溃乱的时候,不由大惊失色,命唐军压上援助唐军,可西梁铁骑早就撤离,李世民空怀决战之心,可连敌手的影子都见不到,手握长枪,双眸红赤。
可眼下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前行,李世民命唐军加倍小心,提防再次中招。
又行了十数里,转过一高坡,眼看汾水在望,李世民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到远方火头四起,从汾水一直向南方延伸过去,无穷无尽。
西梁大军在此驻扎了营寨,唐军已不能行。
看西梁军篝火的规模,只怕这里驻扎了十万兵也不止。李世民心乱如麻,知道西梁军可能是疑兵之计,但亦可能真的是大军驻扎。若不打一仗,也不知道西梁军的虚实。但眼下这般窘境,再打一仗,被对手拖住,等南方的西梁军再冲过来,只怕真的要如笼中困兽。
汾水已近,可就是这一道汾水,已如天堑般划在李世民的面前。
唐军静寂,不再前行。段志玄得知情况,催马赶来,见到眼前的情况,也是脸色苍白。
“秦王,硬冲过去吗?”
李世民紧握长枪,手中均是冷汗,迟疑道:“冲过去又能如何?”扭头望见身边的军将都是人心惶惶,李世民心中嘶吼,难道又要败在这里,他真的心有不甘!本来若不出兵追击,最多被困,可眼下三面无路……
想到三面无路的时候,李世民扭头望向了东方,那里长夜寂寂,隐见山廓。
段志玄道:“秦王,若不能硬冲过去,只有穿浍高山去沁水一途了。”
“去浍高山?”李世民有些心悸,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初走滏口关的那幕。
段志玄也猜到了李世民的担忧,无奈道:“秦王,眼下……我们只有冒险一走浍高山去沁水一途。除此之外,已无出路。”望着远方地火接天,段志玄已有壮士赴死的神色。李世民见状,长叹一声,“不到最后,我真的不想去沁水。”
段志玄只以为李世民怕浍高山有埋伏,并不知道李世民此刻真实的心情。原来李世民心想,幽州归途才败,又在翼城铩羽,八万兵马若是再崩溃的话,不要说父皇,就算是兵士恐怕对自己都没有了信心。去沁水何用?玄霸不得志,和他在一起,自己更是惹来猜忌,两兄弟恐怕要死在一块!
才要下决心冲过西梁军的封锁,西方鼓起。
鼓声洞天,有如雨夜沉雷,惊心动魄!
不等唐军攻营,西梁军已出营列阵,向东方逼了过来。西梁军显然已察觉了唐军动静,主动列阵相迎。
唐军只能列阵,可无不心中惴惴。就在此时,南方又是一阵鼓声,响彻天地,有游骑飞报道:“启禀秦王,南方有西梁大军逼近,离此不远了。”
唐军闻言,均是有了骚动,李世民长叹一声道:“东撤去浍高山,志玄,你带一万兵马来断后,且战且走,到浍高山和我汇合。”
段志玄领令,只说了一句,“秦王,末将死不足惜,只请你保重!”他说完后,马上带兵前冲,以阻来军。唐军士气低落,李世民亦是被消磨了雄心壮志,知道事不可为,让后军变前军,沿浍水东行,一路奔浍高山而走。
只听到身后喊杀声阵阵,知道段志玄多半已和西梁兵马交手,李世民不由眼含热泪,暗想段志玄和自己出生入死,屡立大功,又数次为自己断后,只希望这次他能逃得性命!
一路急行,人困马乏,赶到浍高山的时候,日头已起,天光大亮。
浍高山被雾气笼罩,朦朦胧胧,李世民见部众还剩两万有余,心中愧疚的无以再言。知道要翻山,总要有些气力,命众兵匆匆用饭,稍休息片刻,然后准备翻山而过,前往沁水。
可不等歇息,只听到马蹄声急骤,萧布衣已领铁骑,快马到了浍高山,远远喝道:“李世民,萧布衣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人虽远,声到耳边,萧布衣这一喝,已如晴天霹雳。
李世民听到喝声,差点被一口饭噎死,翻身上马,已催马进山。
萧布衣所率之兵不过千余,唐军甚众,若是抵抗,不见得会败。可唐军见秦王先走,早就丧失斗志,一窝蜂的跟随入山。
有很多唐军饭没有咽下去,就被长箭射中,翻身倒地。萧布衣见唐军无心抵抗,带兵南北冲突,对唐军大肆杀戮。
唐军溃散,萧布衣这才望向浍高山,皱了下眉头。身后有蹄声隆隆,回头望过去,见到阚棱、苗海潮二人已带兵赶到。见唐军溃散,二将又惊又喜,均道:“西梁王一到,唐军真算是被骇破了胆子。”
“李世民已入山。”萧布衣道:“苗将军,阚将军,你二人速选精兵,火速入山。穷追猛打,谁能擒住李世民,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
二将听令,马上选人手入山,萧布衣望着山谷幽幽,喃喃道:“李世民,这次我看你是插翅难飞了。”
李世民急急而走,有兵士前头带路,进深山,过幽谷,空山静寂,满是惶惶。忍不住又想到当初过太行山回转之际,心中酸楚。可这时显然还不如当初,因为当初还有长孙恒安在身边拼死保护,这时候虽有兵士跟随,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无比凄凉。
四下望去,有石头滚落都会胆颤心惊,只怕太行山一幕重现。众人累的不行,马儿亦是疲惫不堪,路过山坡的时候怕有大石,路过溪水的时候又怕有大水。就这样惶惶东行,在群山中徘徊乱转。
唐军中,熟悉地形的人没有,众人只是认准了东方,想着东方沁水有兵,到了沁水就会安全。
逃命途中,什么壮志雄心,勇气果敢都丢在一旁。可虽惶惶而行,到了中午时分,西梁军霍然从背后杀出。
阚棱带军先追到唐军,当下绞在一起。李世民不敢应战,只命人断后,自己继续催马前行,只埋头逃命。可西梁军这次并不放弃,似乎唐军逃到天边,他们就要追到天边,总有西梁军能绕过阻挡,斜插杀上,唐军和西梁军在这苍茫的山谷中,一天十数战,永无止境的样子。李世民等到黄昏将近,这才稍微摆脱西梁军的追杀。可见夕阳斜下,撒下淡黄的光辉,李世民才知道一天又去,听昏鸦归巢,‘嘎嘎’凄凉惨叫,心中有了不详之意。
回头望去,见到跟随在身边的唐兵不过还剩数百,其余的兵士,均在山中乱战中失散,不由心中涌起悲凉之意,思前想后,暗想两战均是如此惨败,比起浅水原大败还要伤心入骨,抽出长剑叫道:“兵败如此,何颜去见父皇?”
他想要自刎,身边的唐兵见状,慌忙拉住叫道:“秦王,不可如此!”
兵士话音未落,有人高喝道:“李世民,你要死也行,人头送上!”从山谷小径霍然冲出一路人马,有百来人之众,为首一人,正是苗海潮。夕阳照在他有些丑陋的脸上,泛着稍兴奋的光芒,李世民本一心想死,见苗海潮追来,反倒放下了长剑,怒喝道:“竖子也来欺我!”催马上前,挺枪就刺,苗海潮见李世民气势汹汹,也不敢怠慢,马上挥枪格挡,李世民一枪刺空,无心恋战,催马已从苗海潮身边冲杀过去,他毕竟也算是自幼习武,虽远远不及萧布衣,但全力之下,一些西梁军也是无法挡住。他循苗海潮出来之道杀出,只顾着催马,没留意路边一根绳索蓦地蛇一样的弹起绷紧,马儿悲嘶一声,摔倒在地。李世民凭空飞出去,滚落地上。
这时候有数杆长枪刺来,寒光闪烁,李世民暗叫道,‘吾命休矣!’
他从未想到过,征战疆场多年,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长枪就在要刺到李世民的身上的时候,蓦地地上的绳索飞起,空中蛇一般的抖动,转瞬缠住枪尖,只是一振,几名西梁军大叫退后,长枪脱手而飞。
李世民一喜,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一人飞鸟般的跃过来,手腕一翻,数名西梁兵已凌空飞出去,口吐鲜血。
那人击飞几名兵士后,并不停歇,一把拎住李世民。这时候正有一名西梁军骑马挺抢刺来,那人凭空纵起,飞出一脚,踢在兵士的胸口之上。
兵士马术极精,虽中一脚,却凭下盘带住了马儿。可‘喀嚓’一声响,腰椎抗不住大力,竟然被这一脚活生生的震断,一口鲜血喷出来,撒了李世民一头一脸。
那人一脚恢宏之力,竟至如斯。他挡枪救人,杀人抢马看起来如行云流水般舒展,李世民这会已看清那人的面目,惊喜交集道:“玄霸,怎么是你?”
李玄霸一伸手,已将马上的尸体远远扔出去,砸飞个拦路的西梁军,顾不得多说,催马前行,苗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