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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张淮深的脸色变了,只听得他怒喝一声道:“既然神策军仍要把持宫禁,那和缓兵之计有什么区别,朔方军一退,这长安城还不是诸位中贵的天下么。下官明说了吧,其他都可以商量,就这条绝不容商量,如果不让我鹰扬军入驻城中,和议绝不可成。如何决断,马大人自己衡量。”
他这一发怒,马元贽口气也软了下来,苦笑道:“禄帅为何一定要让鹰扬军入驻京师呢?而且还要将我神策军赶出去,这叫人如何能接受。”
“不是下官想赶神策军走,只是陛下诸皇子都年幼,一旦幼帝登基,外有神策军内有内侍省,朝政岂不是依旧把持在中官手中,就算辅政大臣都是南衙长官又有何用,所以神策军不退出京师,下官绝不放心。这,马大人不用多说,至关紧要之处,下官绝不让步。”
张淮深这番话口气极其强硬,大有宁可翻脸也不妥协之意。马元贽急得原地反复踱步,不时恨恨地望着眼前死硬之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步,无奈地道:“禄帅可知道这官场朝政在冥冥中有什么规矩在内么?”
问是这样问,但马元贽显然并不是要得到答案,等了一下,看到对方没有回答,他接着道:“那就是制衡,天子,朝臣、中官、藩镇,彼此间都需要制衡,有了制衡,天子不能随意号令杀伐,朝臣不能以下抗上。为了制衡,中官必须领军神策,也是因为神策军在,藩镇不敢明目张胆违抗朝令,这都是出于这制衡二字。禄帅坚持要接掌长安城防和宫城护卫,那对于我们中官大为不利,你强我弱,时刻恐为人所制,这如何叫人接受。此外,马某是相信禄帅没有不臣之念,但朝臣会如何想,藩镇会如何想,要知禄帅也是边镇大将,一旦控制长安,对于藩镇来说,与朔方军入京又有何异?马某请禄帅不要如此固执了。”
说到这里,马元贽已经是声泪俱下了。
他这一连说带作,倒令张淮深气馁了,口气稍微软了一点道:“那马大人也该知道,若是神策军不退出长安,鹰扬军不掌握宫廷,那制衡这二字又如何做到?中官内既可将幼帝掌握手中,外又有雄兵坐镇,朝臣焉敢有违逆之意,如此一来这天下还不是中官的天下,那下官勤王至今岂不白费。请马大人也要想想下官的苦处。”
“那如果新帝不是幼主又会如何?”马元贽怔了一会儿[WWW。WΓsHU。COM],忽然道。
“啊?”这话出人意料,张淮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马大人不打算拥立杞王登基?”
他所说的杞王乃是刚驾崩的皇帝长子,名峻,开成五年封,是年七岁。
马元贽毫不迟疑地道:“有何不可,李唐开国以来,有几次是长子即位?既然禄帅不放心幼主,那立年长之人为帝,禄帅总可放心了吧。”
“这……”张淮深说不出话来,他虽然隐隐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但这也太对不起皇帝了吧。
马元贽知道他想什么,说道:“主少才会国疑,只要为的是大唐的江山社稷,陛下如此雄才之主,岂会在意这些?禄帅只要问心无愧,也不该畏惧人言。”
张淮深一咬牙,现在也顾不得别的了,能达成议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过马元贽这提议虽然解决了点问题,但还不是全部,所以他道:“虽然如此,但鹰扬军入京之事还是不能免。”
马元贽脸色一变,怒道:“禄帅这不是耍人么?”
张淮深沉着道:“不,鹰扬军固然要入京,但神策军可以不离长安。本来下官要求长安都由我鹰扬军防卫,现如今可以退一步,宫城皇城归我鹰扬军守卫,禁苑及长安外城可由神策军掌管。”
“这是最低的要求了,其他或可还商量,鹰扬军接管宫城防守之事断无再商量的余地了。”不等马元贽回答,张淮深又补上一句。
“妈的。”马元贽终于忍不住怒火,破口骂了起来:“你欺人太甚了。”
张淮深愕然,马元贽一直以来都是彬彬有礼,如今忽得口出恶言,难不成真是自己步步紧逼的缘故?想必实在是受不了自己闷气了,他感到有点愧意,所以没有动怒,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其他地方马大人可以提出补偿。”
马元贽气得脱口而道:“若要马某同意,除非禄帅辞去本兼一应官职,从此不再参予朝政。”
他这是气话,说出来之时也没想过其他,只是想报复一下受到的刁难而已,但不想张淮深竟然认真的考虑了起来,倒令他感到惊讶。
过了好一会儿,张淮深忽道:“若是如此,马大人就同意鹰扬军入京?”
他这么一说显然有答应之意,马元贽不及想为什么他会接受这条件,仔细盘算起这交易是不是划算。张淮深是鹰扬军的主将,军中威望无人可及,如果他离开大军,那兵士虽勇,却也群龙无首,即便有人接替,那威胁也断不能和之前相比。而现在看来鹰扬军入京之事显然是无法更改了,既然如此,那逼得张淮深离开也算是差强人意,勉强可以接受。
唉,谁叫现在有求于人呢,马元贽长叹一声,暗自定了主意。
他缓缓说道:“如果禄帅从此不再出任官职,不再牵涉朝廷事务,并且不再长安居住,那鹰扬军进驻宫城之事,未尝不可。”
“如果马大人还可以接受下官一个条件,那下官保证,从此之后不再管朝廷之事了。”张淮深神色凝重。
“请说。”
“另立长君之事,只能由下官决定人选。”
马元贽有些恍然了,原来张淮深打的是这种主意:首先立一个敌视神策军的新皇帝,然后他将手中的兵权交付,皇帝得了鹰扬军效忠之后自然皇位稳固,无人可以动摇,等待局势平定,敌视神策军的皇帝再仗着手里的皇权兵权缓缓动手,慢慢将中官全数除去,到那时,他再出仕享受那权势荣华。
自以为想通了,马元贽肚内冷笑,心道你聪明,我也不笨,假意思索,然后作出迟疑的样子,说道:“禄帅决定人选,但也要我神策军同意方行。”
他窃笑道:张淮深啊张淮深,如此一来,你这主意就白费了,没有我们中官的同意,你选的亲王休想登基,看你接下来还能有什么花样。
想着想着,马元贽嘴角竟然有一丝冷笑露出,就等着看张淮深皱眉头拒绝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张淮深眉头虽然皱起,却微微点了头,慢慢道:“可以。”
这一来却把马元贽给惊得回不过神来了,他紧盯着眼前之人,只觉得看不透他,想不通他到底怀的什么心思,难道这人真的只是心系李唐天下而无意自己的荣华吗?
他当然不会知道张淮深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之前的猜测却也并非无稽之谈。
张淮深很清醒地认识到,就眼前的情况要想全勤王大业是不可能了,那只能尽所能压制住宦官的威势,为将来能再次铲除争取机会,而兵权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只有鹰扬军入京驻扎,才能和神策军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将来继位的皇帝才能借此抑止宦官之祸,直至尽数将其铲除,所以只要马元贽能答应这条,其他一切都可以答应。
恰好刚才马元贽一气之下竟只要张淮深放弃官职就愿意答应,也许这只是一时气言,但张淮深立刻抓住了这机会,用果断的回答逼得马元贽不得不再次重复这个许诺,逼得马元贽失去了反悔的机会。
至于马元贽提出的反条件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若说不许在入仕为官,反正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只是为情势所逼,才一步步到了现在这地步,只要鹰扬军还在,自然有人可以接手对付宦官,自己乐得省心。至于说皇帝的人选也要宦官同意,那也无所谓,本来自己就没打算找个公然厌弃中官的亲王,因为明着来反而容易引人注意,要是被中官暗中加害那就得不偿失了。中官要把持朝政,皇帝要夺回权柄,天生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找一个聪明点的、沉稳点的继位者,不过几年,明争暗斗自然就会生出来,不需要自己在边上推波助澜。
他这心思没人知道,马元贽只能空自揣测,想了半天也不能得出头绪。
这时张淮深淡淡地说道:“马大人想好了没有?”
马元贽额头微微冒汗,他知道无论做什么决定都非同小可,一踌躇,说道:“请禄帅稍等,神策军也并非马某一人就可独断的,等和西门大人商量一下之后就给答复。”
张淮深一点头,马元贽匆匆而回,到了自己的人群中,找上西门季玄商议了起来。从远处看,这两人面色沉重,不断地发生争议,张淮深虽说心里有把握对方能接受,却也有些忐忑不安。
过了一炷香的时分,但对于张淮深来说去像是很久,终于,马元贽和西门季玄并肩走了过来,到了面前,两人互视了一眼,马元贽开口道:“适才和西门大人商议了下,神策军愿意接受禄帅的条件,你我两军就此议和。”
张淮深只觉得心一跳,脑子一松,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整个人就觉得有点发软。他不知是悲是喜,什么都不想,只凭着本能反应缓缓道:“那接下来就商量一下细节吧。”
马元贽和西门季玄互视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张淮深转过身来,趁着没人注意,长长舒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了一下,才命人将仆固俊扶了过来,参与细节的讨论。
当得知张淮深竟然用自己的隐退来换取鹰扬军的入城,仆固俊大惊失色,顾不得礼仪当众和张淮深争论了起来,神策军两中尉在旁冷眼相观,最后一点疑心也随之消去,反而开始害怕张淮深反悔,但这事情终于还是没有发生,张淮深用主将的身份和朋友的交情硬生生将仆固俊的反对给弹压了下来,整个细节的商谈中,仆固俊都是怒形于色,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终于将议和的诸项条款一一商谈妥当,双方取来羊皮,将条款书写上去,因为这是不能公诸于世的,所以最后落款也没有印章,双方只是画了押,摁了手印。这时竟然已是晌午了,这几人专心于此,都忘了要用饭。
一切结束,马元贽揉揉肚子,笑道:“既然化干戈为玉帛了,那神策军和鹰扬军就是兄弟,今日天色已经不早,禄帅请先收兵回营,明日一早,下官在通化门口等待禄帅还有贵军将士。”
张淮深拱拱手道:“好,马大人,西门大人,你我明日再会。”
第五十四章 新君
两下告辞,马元贽和西门季玄站在原地并不动,张淮深心里有数,想必这两人要看着鹰扬军撤兵才放心,当下一笑,招呼了仆固俊一声,转身而回,仆固俊冷着脸,也随着走了。这上了马,再次和神策军众人拱手作别,然后撒开马蹄一溜烟地回到了大军之中,过了半晌,只听阵中金锣声响起,鹰扬军这万余人的阵列开始徐徐蠕动,后军人马先行开始撤退,殿后的步军依旧严阵以待,戒备可能发生的变故,直待后军已经撤远方才缓缓后退。整个过程严谨不乱,令远处神策军众人看得惊叹不已,马元贽和西门季玄对望一眼,脑中都冒出一个念头:幸好议和了。
鹰扬军回到大营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军士们饿了半天,校尉们赶紧将兵士们解散,各自回去吃点干粮,等待晚饭送上,有资格上大帐的武将们则聚齐在中军帐中。张淮深点了名之后留下了仆固俊、常慕德、李恩还有索勋,让其他人都各自回帐。这时已不是正式的场合了,这几人也就随意了起来,待等亲兵们送上果腹的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