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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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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好,只要人还在,少点财物也算不了什么。”张淮深稍微放心地道。

“不然,听说查抄的时候,你府中有人拒捕,结果死了不少人。”皇帝摇头道。

“那陛下可知是谁拒捕,又有那些人被害了?”张淮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焦急地问道。

“这朕也不是特别明白,只知道有不少人死了,听说还有一个管事因为杀了不少神策军还被全家抄斩了呢。”皇帝苦苦回忆着,慢慢地答道。

“是哪位管事?”张淮深追问道,身子无由地觉得一阵发冷,因为乐荣轩的管事不过两三人而已,都是他最亲密的人。

“朕不知道此人的名字,但好像听说他有个儿子是在那次乐荣轩驮队血案中遇难的,大概是姓常吧。”

是常无咎死了!

皇帝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张淮深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身子也像是站在了云里,天旋地转,脚下有些发飘,浑身上下失力发软,一时间竟站立不稳,摇摇欲坠。见他如此皇帝大惊,忙伸手扶住他,张淮深这才勉强没有跌倒,他此刻心中直如刀绞一般,嘶哑着嗓音道:“陛下,此事可是真的?”皇帝点点头,张淮深再无怀疑,脑海中浮现出常无咎在乱刀之下满身鲜血的场面,双目中顿时涌出泪水,低声悲号:“常叔,你,你……”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皇帝低声道:“张卿,请节哀顺变,如今你更该想如何报仇,空自流涕又有何用?”

“是,陛下说的是。”张淮深稍微止住了泪水,红通通的眼中射出熊熊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道:“仇士良、豆卢著杀我家人,臣与他们誓不共戴天,必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以报此仇。”

“好,好。”皇帝心里高兴,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反而作出沉痛的样子道:“卿身负国仇家恨,一定要多保重自己,这才能逃出长安,领兵回来报仇。”

“陛下放心,臣与他们之间的旧怨新恨是决不能罢休了的,不是他们死就是臣亡,请陛下宽心等待一两个月,臣必能领兵回来。”张淮深隐约也猜到了皇帝的心思,虽然有些不满,但如今铲除仇士良才是第一要务,更不能另生事端和皇帝发生不快,所以也就不计较其他了。

定了定神之后,他将心中的悲痛压下去,擦擦眼泪,凝神想了下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很快拿定了主意,低声道:“陛下,天色已过四更了,臣必须要走了,臣走后,会去王才人那里寻找诏书,陛下且耐心等待,就当作是休沐几个月,不要和豆卢著他们多说,等着臣的好消息吧。”

“朕就指望卿了,勿让朕失望。”皇帝紧紧搀着张淮深的手说道,顿了一下又道:“请替朕看看王才人是不是平安,告诉她朕无恙。”

听到皇帝难得流露出的真情,张淮深只觉得和他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心里忽然又浮出问一下公主近况的愿望,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紧紧地回握皇帝的手,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将此话传到。”然后他松开手,一个腾跃,飞到屋梁之上,轻推天花板,竟露出一个空洞,转身说了最后一句话:“请陛下过些时候惊叫一声,引开神策军的注意,好让臣顺利离去。”

皇帝点点头,张淮深就不再多说了,最后施了一礼,就从这空洞中窜进了承尘之中。看着他消逝的背影,皇帝不禁双手合十,心里默默地祈祷上苍的庇佑。

这承尘上的洞是张淮深进来时就抢着开了的,他那时并不敢肯定皇帝就住在这屋子中,生怕一旦神策军进驻,自己不能再从房门进出,所以特意在屋顶上开了口子,作为悄悄出去的途径,这如今正好用上。从洞中穿出,来到了屋顶之上,伏在琉璃瓦上默不作声,不多久,身下的屋中忽然传出皇帝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来人啊”的高呼,顿时望仙观中乱作一团,只听得事物被打翻的声音此起彼伏,匆匆的脚步向着此处聚集,张淮深见下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趁机长身而起,在屋顶上跳跃着,来到墙边,一跃而过,如脱笼之鸟,扬长而去。

身处险地,又担负着重任,张淮深不想再等到第二日夜间再去找王才人,因此虽然已是四更天,泄漏行踪的可能大大增加,但他还是辨别了方向,对着少阳院而去。他并不知道王才人现在何处,但他想,王才人不过是宫中一介嫔妃,仇士良对她未必有多少重视和防范,多半还会在原处居住,所以他还是打算先去那里看看。

幸而冬夜较长,天色此刻依旧黑沉,张淮深的身影飘忽无定,躲开了各处巡夜金吾之后,终于来到了少阳院。翻墙而过,他伏在地上探视着四周的动静,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这里并没有什么杀气,看来就算是有禁军把守但也不会紧到哪里去,他放了心,悄悄地站起身,沿着墙角向内院走去。

一翻过内院的墙,张淮深就发现了守在正屋前的神策军军士,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都是手持长枪腰间挂刀,只是这两人好像并没有把这守卫的事当真,都是倚着墙,有一人竟然已是环抱着枪在打瞌睡了。

既然这里有守卫,那说明王才人果然还在此处,所以张淮深不惊反喜,借着夜幕的遮掩悄悄贴近,远远地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屋门口的两人外,屋后也有两人,不过也和前面的差不多,站的松松垮垮,没什么精神。他心里稍定,因为守卫就只有这四人,又是分开,解决他们并不困难。只是这四人分得很开,该怎么样才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将之一一解决呢?张淮深一时间倒也犯了愁,想了好一会儿,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过他看到此地防守甚松,边上也没有什么人多的地方,估计冒点险也没什么大关系,于是就决定直接下手算了。

拿定了主意之后,他悄悄地从屋侧上了房顶,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挪到了屋门口的顶上,从上往下看,门口这两名守卫还在犯困,丝毫没有察觉头顶上正有危险在接近。

张淮深放了心,他断定这两人的功夫好不到哪里去,更相信自己能顺利得手,胆气因之更壮,动作也更沉稳了。慢慢地从屋顶上往下滑,来到了屋檐之上,双脚勾住画梁,整个身子向前倾,向下沉,一点一点向着正下方一名守卫接近着,那人混混沌沌,浑不知大难将临,就在身子离那守卫只有三尺远的时候,他饿虎扑食般扑了下来,和这守卫一起滚在了地上,同时双手已如铁钳一样从颈后死死地卡住这名守卫的脖子,手上劲力全发,那守卫来不及发声,颈项顿被拗断,眨眼间脖子一歪就已气息全无。

很了解自己的功力,所以张淮深手上劲力一发就收,也不看一下结果,人就立刻弹起,同时手中已多了一杆长枪,这枪正是那刚死去军士的。当原先在打盹的另一名守卫刚被两人倒地的声音惊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张淮深手中的长枪已经刺入了他的咽喉,此人也是不及叫喊,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然魂归地府。

张淮深擦擦头上的汗,他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无暇庆贺,赶紧将两具尸体拖到了一边隐蔽的地方,然后再次上了屋顶,潜到屋后,依样葫芦地将后面两人也给解决了。

这下好了,不必担心有人打扰了,张淮深拍拍身上的灰,来到正屋门口,轻轻一推房门,内力到处,门闩立断,一个闪身,已然来到了屋内,反手将房门合上,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前行。借着从窗户外投入的月光,他分辨了方位,蹑手蹑脚来到了寝室的外面,这里还有一名宫女和一名内侍斜靠着墙打盹,并没有被先前外面的打斗给惊醒。张淮深心中大定,还有宫女内侍在,可见王才人一定还在里面了,于是悄悄上前,各给了这两人一脚,封住他们的穴道,省得等会儿麻烦。

现在所有的障碍都没了,张淮深却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是该先在门外先将王才人叫醒还是径直进去。径直进去好像不合礼数,毕竟王才人是皇帝的宠妃,而且还是在床上的时候,可要是先叫醒她的话,张淮深是个小心的人,生怕里面其实不是王才人了,生出意外的麻烦。

正在考虑,里面已经有个轻柔的女声说道:“小四,你还在么?”

这小四大概就是这宫女或者宦官的名字了,张淮深一下子没想到该怎么回答,那女声又道:“谁,外面是谁?”声音已经有些害怕了。

张淮深一惊,生怕里面的人大声尖叫,这时也顾不得礼数了,一个箭步就跨进了寝室,月光之下,只见里面有一张卧榻,帐帘轻卷,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脸上还稍带惊异之色。显然,这女子就应该是王才人了。

当他的身影闪现之时,这女子脸上顿现惊恐之色,张口就想高叫。张淮深眼明手快,已是抢上前去,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了,抬手就将这女子的小嘴给捂住,另一支手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边,嘘了一声。那女子大概是给吓住了,直瞪瞪地看着他,僵住了不敢动,许久之后眼睛才开始灵活了起来。

见这女子渐渐镇定了下来,张淮深缩回手,退开三四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这是为了安那女子的心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的举动,其后才道:“是王才人吗?”

那女子点点头道:“是妾。”然后,那女子忽然脸上有犹豫之色,迟疑地道:“你是张淮深吗?”

张淮深一惊,心想这王才人身处深宫怎么会认识自己,难道是假冒不成?不免有些狐疑,但还是点头道:“是下官。”话音方落,又紧接了一句道:“王才人怎么会认识臣?”

王才人脸上有了如释重负的神色,说道:“前两年张舍人进宫时妾曾在帐后见过几次,今日方会认得。”

噢,原来如此,张淮深放心了,当年他还是中书舍人的时候确实常常进宫,王才人因此认得并不为奇,于是点头道:“原来如此,还好王才人记性甚佳记得臣的模样,否则倒是要多费口舌解释了。”

王才人宛然一笑,果然是艳光四射,只听她轻声道:“陛下最器重张舍人了,那时候几乎天天要召见你,妾要想不认得恐怕都很难。”

张淮深笑了笑,这舍人的相称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了,此时王才人一说,倒令他回忆起当年的情景。

王才人接着道:“张舍人深夜忽然来妾院中不知是何用意?不过不管舍人有什么事,能否先出去一下,容妾更衣而起?”

张淮深脸上一红,连忙道:“这是自然,臣失礼了。”说着赶紧转身后退,来到了门口,却没有出去,身上也提起了全部的功力,准备随时而动,他这样是因以前并不曾见过王才人的面,不敢认定今夜之人肯定是,而且就算是,也不知道自兵变之日以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所以谨慎地留了一手,他相信只要自己做好防备,这女子就算有什么花样也难逃自己的手心。

心里这么盘算着,也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身后的动静,本以为这王才人一定会要自己完全退出去,倒不想没听到这吩咐,反而起身、掀被衾、撩帘子、穿衣服的声音不绝于耳,张淮深慢慢地放心了。

过了不多久,王才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妾好了,张舍人请转身吧。”

张淮深转身过来,觉得眼前一亮,这王才人此时已经穿好了衣裳,身上小袄长裙,松松的挽了个髻子,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装扮,但那雍容的气度确是尽显了出来。

心里暗赞,又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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