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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这清河堡之战,该如何打?”趁战场僵局,苏翎问身边的两位。
“这清河堡有多少兵马?”郝老六问道。城内看样子人马不少,苏翎唤来胡立三,询问了一下清河堡的守备力量。得知清河堡内邹储贤麾下有六千四百多士兵,民户有五百多户。
“若是有这么多人马,就不该在城内据守。”郝老六说道。
“对。”苏翎比较满意,手下的这几个人都已能够独挡一面,苏翎所作的不过是略微提醒,这关于战略战术的细节问题,往往是一点就透。
“在城外作战,即使败了也可以留存一部分力量。”赵毅成也说道,“这般打法,若是没有援兵,最后只能全城尽没。”这思路是苏翎的一贯主张,没有任何一个城是值得死守的,只有人才是最宝贵的力量。就算这清河堡丢了,只要兵马仍在,大可再夺回来,再说这努尔哈赤此时并非要占据清河堡,不过是劫掠一些物资罢了。这高一层次的战略主张,在辽东并没有多少人去悟透。
说话间,后金兵阵中又响起号角,只见无数后金兵马从四面同时攻击城墙,搭起长梯,一靠上城墙便奋勇向上爬去,不断有人中箭从半空中掉下来,长声的惨叫似乎在苏翎这里都能够听见。但后金兵并未停止进攻,继续不断地向上攀登,尸体在城墙下已积累成厚厚的几层,但进攻并未停止。这场战斗一直进行到夜晚,后金兵已经开始燃起火把,将清河堡城四周照得通亮,这反而使苏翎他们便于观察,看得比白天更为清楚。
后金兵新一次的攻击又开始了,人数比白天更多,远远的呐喊声传来,在夜幕下显得分外狰狞。
“大哥,这样打下去,清河堡怕是就要破了。”郝老六说道,语气有些颤抖。
苏翎没有说话,其实他心里也不愿意就此看到满城尽被屠杀的场景,但无能为力。努尔哈赤数万人马便摆在眼前,除非辽东能派出相对人数的援兵,否则无人可以改变这一局面。
当然,这种怜悯之心并不强烈,毕竟战场见得多了,杀敌敌人与被敌人杀死,至少对这几人来说,太过平常,若不然,何以能开创出千山堡的局面?那丁点儿的柔软,仅仅是瞬间的天性,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他们的这次观察,在于把握后金兵的战力,以及其作战特点,这对以后的战斗是非常重要的认识。
夜色掩护下的后金兵改变了战策,推出一辆辆大车,逐渐接近城墙。
“他们是要掘城么?”郝老六问道。
果然,城墙上射来的羽箭在大车的木板上聚集成刺猬一般模样,但大车还是一步步接近城墙,大车下的后金兵开始疯狂挖掘城墙下的泥土。城墙上的人似乎发现了这种危险,射出更多的羽箭,并将大块的石头掷下。有数量大车被大石砸中,连车带人变成肉泥。但后金兵依然死战不退,推出更多的大车,眼见得城墙下被挖出一个大洞,随后后金兵便躲进洞内,向两边挖掘。城墙上的羽箭徒劳地在地上不断堆积着,将地上后金兵的尸体无数次再一次杀死。忽然,清河堡东北角的城墙猛然塌陷,高高的城墙骤然缺了一大段,那城墙下掘土的后金兵一并被压成肉饼。城墙塌陷的烟尘腾起,清河堡战场上似乎猛然停顿,出现片刻的宁静,但随即,不等烟尘散落,双方同时发出呐喊,无数人影开始在城破处涌去,不断堆积成尸山,但双方都没有任何退缩的态势,无数刀剑砍中骨头的声音,被巨斧砸中脑袋的声音,以及从破墙两侧射来的羽箭插入头顶的哀鸣声混在一起,在随着烟尘四下传开。。。。。。
“走吧。”苏翎毫无表情地说了句。
郝老六狠狠地吐了口吐沫,起身离去。苏翎这一百骑兵便在夜色中远离那片仍在撕杀的土地,隐入无边无际的山林。此时山风骤起,带着隐隐的呜咽在辽东大地上缓缓吹过。。。。。。
第一卷 辽东轶事—第四卷 铁骑夺金
第七章 全心备战
清河堡一战对努尔哈赤而言本是谋定而动,是故这战果果然显赫。此战一举消除了进军辽东东部的障碍,将明朝边墙防御系统彻底打烂。辽东都司近百年费尽心机,用了无数人力、物力修筑的漫长防线此时便象是一艘漏水的浮舟,于风雨中飘摇不定。这漏水之处其实早已出现,也不是没有弥补的措施,但积习难改,补上一处,却紧跟着带来另一处新的问题。与其说是努尔哈赤将早已腐朽的辽东上衣撕破,倒不如说是辽东摆出一副弱不经风的身板叫嚣着蔑视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偏偏兜里那点为数并不算多的钱财就放在口袋边上,连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努尔哈赤自然不管你什么姿态,甭管你姿态高傲还是貌美如花,再清高的眼神也杀不死人,玩什么花花肠子都没有刀子来的快。可以想象那些江南名噪一时的名妓们,在风流才子、达官贵人的追捧下如何显示其风骨、其无言的杀伤力,但若是在努尔哈赤的这里,不过是大手一挥,便象小鸡子似的捉走便是,那虚无飘渺的风骨、姿态有何用处?这便是两个民族之间的差异。任何力量都是以实力表现出来的,所谓的文明、先进,若没有力量作为基础,便正如上面所比拟的,只能以惨败为结局。努尔哈赤战略上算是达到了初步目的,但清河城堡被完全拆除,左右五十里内成为没有人烟之地。这一段的边墙算是彻底成为无用的摆设,而一处空虚则处处空虚,这种边墙线式防御策略自此才显出潜伏已久的缺陷,近千里的防线,何处是重点?何处又是次要之地?结果便是这般,一点突破,则全线崩溃。
不过,努尔哈赤虽于清河一战攻城拔寨赢得大胜,夺得清河城内的大部分物资,但对战场上惨烈的一幕却是多少有些心惊。清河城堡内一万多人全部战死,即便是城破之后,也没有一人投降。这完全不用于抚顺之战,算起来清河堡远没有抚顺重要,兵力不过一万多人,但努尔哈赤却在城下损失了近七千人马。若是按此类推,努尔哈赤的后金六万多人马还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战斗?心有余悸之余更加庆幸有李永芳这样的降将,于是李永芳更加得以重用。但是还有一事却让努尔哈赤感到迷惑,那便是有关碱场堡与一堵墙两座城堡的消息。努尔哈赤派人前往碱场堡一堵墙进行清扫时,两座城堡已然燃起熊熊烈火,城内已不能近人。不用说,这城里已不会再有任何有用的东西留下,几队后金兵只得耐心等待火势稍弱,将两座小城的城墙拆毁。这诡异之处令努尔哈赤警觉起来,命人四处打探。说起来努尔哈赤也拥有为数众多的哨探,甚至在边墙之内的汉人中也有不少的暗探,那抚顺军中潜伏的人便是抚顺陷落的功臣之一。
那边努尔哈赤满腹心思地摆宴庆功,这边千山堡里,则是一副轻快景象。苏翎等人返回之后,一边急速搬运所得物资,一边召集人员商议有关清河堡一战窥视所见后金战力的应对之策。从人员布置到最后的城堡防御,自郝老六胡显成等人开始,一直到各个骑兵小队,还有那些打造兵器的工匠们,甚至那些女真归降者也都为此献计献策,等到所有物资全部运回千山堡,清点完毕,收集起来的应对之策大大小小足有数千条。苏翎让陈家姐妹带着千山学堂的将这些数千言的条款抄写出百多份,再次分成近百组人员商议对策。这次大规模的抄写让千山学堂的学员们写字的功夫大为长进,同时抄写的内容又让还没有涉及到军事防御部分的学员收获不小,另外还造成千山堡内纸张的短缺,这是旁话,暂不再提。分组商议千山堡防御的行动使得千山堡内人人皆知面临的威胁,这在某种程度上也降低了大战来临时的恐慌程度,全民参与的讨论最后形成数百条确实可行的结论,随即全部人马都投入到这些结论中涉及到的器械、设施等等的打造之中。
苏翎、郝老六等人操心的另一个重点,则是如何对付野战中的后金对手。晚饭后的聚会成为定规,大多数应对想法都是在这种情形下产生的。
此时苏翎正瞧着手中的一张清单,上面是胡显成统计出来的从清河堡一带带回的明细。
【器械火药:虎蹲炮二十位,灭虏炮二十位,鸟铳二百杆,三眼枪五百杆,镗钯四百二十杆,挨牌二百八十面,长枪一千八百杆,腰刀一千八百口,弓一千三百张,箭七万支,木榔头四十根,木送子四十根,大将军两位,车二辆,随大将军火药三千斤,铁子一千斤,石子三千三百个,铅子一千斤,火绳五十条,火线三千条。。。。。。】
苏翎眉毛一扬,问道:“有这么多?”
赵毅成笑着说道:“清河堡一带是防御重地,这里面还有一部分大约是抚顺一战败退下来的军兵带到碱场堡的。”
郝老六说道:“有了这些,咱们可以装备两个振武营。可惜咱们人太少了。”话里带着明显的遗憾。
苏翎点点有,说道:“人少是个问题,不过,只要咱们千山堡能立着不倒,这人就会越来越多。”这是明显的趋势,从最初的数百人,到如今数千人,以后必然还会延续这一增长势头。不过,这首先得保证千山堡的存在。清河城内不是有万多人么?还有重兵驻守,不是一样被努尔哈赤连根拔去。
“牛毛邬一带有何动静?”苏翎问。
赵毅成说道:“没有大股人马进犯的迹象,不过,小股游骑增多,多是十人左右。”
苏翎陷入沉思,好一会才说:“看来努尔哈赤已经注定到咱们了。这瞒是瞒不了多久,再过几天,说不定海西一带的消息也会传过去,努尔哈赤就要下手了。”
屋内众多都陷入思索之中,这战争并不可怕,只是这来临之前的气势逼人。多久来,来多少,不能不考虑,却仅能是猜测。
“要不要将术虎调回来?”郝老六问。
苏翎遥遥头,术虎是一颗暗藏的棋子,海西、东海一带的作用日后非可小可。
“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对付咱们。”胡显成担心之色呈现较多,毕竟他掌管千山堡众多事宜,与数千人接触频繁,听过苏翎说过清河堡一战的惨烈之后,这些人的性命在胡显成心里要重得多。
“还是按以往定下的策略办,”苏翎说道,“人数来的不多,咱们就野战,若是再多些,相信三五千人还是有把握一战的。”
“大哥说的那种袭扰之术,咱们可都是每日都在操练着,”郝老六笑着说,“三五千人,保证让他们到不了千山堡。”所谓袭扰之术,是以夜不收时形成的一些作战规律作为蓝图,再加上随着人数的增多、战力的增强而相应增加的手段,以消耗敌手能战之兵为主,尽力在正面决战之前将敌人的战力、士气等等降低到最低点,而一旦有必胜的把握,这不惜全面决战。苏翎与郝老六等人在野战上花费最多的时间,从百人大队到骑兵小队,每一个队长都参与制定战术以及战略的商讨,而每一个骑兵都与整个小队结为整体,从日常操练得到整个战略目的,都人人皆知。这种练兵方法在苏翎所部已成为惯例,这是远远不同于任何其它军队的做法,而郝老六胡显成等人则逐渐成长为领兵大将,愈发地喜欢苏翎制定的这一系列练兵之策,并给予足够的理解与信心。
“只要他们进了山,便来多少人都不怕。”郝老六说道,“按预想的结果,除非他们避开山谷,专选平坦之处行走,否则便没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