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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翎这边的人静立未动,只在一边看着。
很快,许熙将那中年人带了来。
“将军,给何人看病?”中年人说。
苏翎有些惊疑地看着这人,似乎觉得此人言谈不俗。
“我不是什么将军。。。”苏翎停住,觉得这些人怎么称呼自己是个问题。随即不再想,继续说道:“你果然是医生。”
“将军,在下跟家父学医,并未出外就诊,所以不算是医生。”
“只要能治病就好,你去给那人看看,能行就给治治。”苏翎指了指那边的女真人。
中年人来时便见到那些女真人,虽吃惊却不敢询问,此时听得给女真人治病,顿时脸色突变,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紧张。
“别怕,我跟你一起去。”苏翎也下马,站在他身边。
“将军,”中年人结巴着,说:“在下不给女真人看病!”
苏翎面色一沉,问道:“你跟女真人有仇?”
“没有。”中年人说。
“女真人欺负过你的家人?”
中年人摇摇头。
“那是为何?”苏翎问。
“将军,他们是女真人啊。”中年人焦急地说道。
苏翎沉默不语,这种情形无法说清。任何一个地方的官吏们都说女真人烧杀掳掠,他们都将女真人看成一个整体。对于那些贪功袭杀女真村寨的,则说成灭虏大功。这种事情,在历史上毫无可辩之处。跟眼前这人,也无法说得清楚。
“医者仁心。你父亲教过你么?”苏翎问道。
中年人一愣,点点头。同时又有些惊奇,这位五大三粗的武官,居然也知道这句话?
“我再问你,昨日追杀你们的,是不是汉人?”
中年人点点头。
“这些女真人,你敢肯定他们就是歹人?”
中年人看了看那些女真人,摇了摇头。这谁能说清楚?
“你好生想想,我说的意思。”苏翎也不想多做解释。
中年人低下头,默默思索。过了会儿,中年人抬起头,说道:“将军,在下明白了。”
“嗯,过去瞧瞧吧,尽力便可。”苏翎说着,领着中年人向女真人走去。
女真人自动让开,围在一边静静瞧着。中年人看了看病人,又翻了翻眼皮,然后搭脉。
过了一会儿,问道:“发热多久了?”
先前那个女真人连忙伸出五个指头,接着,又将另一只手全伸出来。
“十天?”
女真人拼命点头。
中年人仔细想了想,又再一次搭脉,然后又在病人身上四处摸索,也不知在检查什么。
半响,中年人站起来,对苏翎说:“将军,这人病的奇怪,像是染了风寒,又有些像是中了毒?。。〃
苏翎连忙拦住他,说道:“不用跟我说这些,能不能治?”
“可以试试,只要退了热,就有救。”中年人说。
苏翎转过头,问那个女真人,“听懂了?”
那人点点头。苏翎便对中年人说:“那现在就试。要快。我们不能太耽搁了。”
说完,留下两个人陪着中年人,带着其他人纵马奔回。既然没有危险,就不必在此了。谅那些人对医生也不会怎样。又派人召回郝老六胡毅成等人,收拾物品,生火吃饭,准备出发。
等一切收拾完毕,就等着大队出发,那医生却还没回来。
苏翎带人又来到女真人处,见医生正从病人身上取下银针,显然会针灸术。苏翎不禁觉得太过巧合,这女真人,这医生,包括这陈家姐妹,怎么就都一下子搅到一起了?
“如何?”苏翎问。
中年人说:“已服了药,若三个时辰后,退了热,就不碍事了,吃几副药,好生调养便可。若是不退,很难说。”
苏翎听了,一时没有说话,思索片刻,转头对那个女真人说道:“你都听见了?”
那人点头。
“我们只能如此了,医生,我们走。”说罢,翻身上马,便要率队离开。
那女真人一看,急了,连忙跑到苏翎马前,说道:“慢,这些,马、皮子,都给你。”又指着病人说,“病,没醒。”
苏翎没有再看那病人,队伍不能停下,给这人治病已是好心,不能再耽搁。
“我们要赶路。不能耽搁。”苏翎说道。
那人更加急了,立时便跪下,说:“救,大哥。。。。救救。。。”另外几个女真汉子也是满目焦急,见如此,也一齐跪在苏翎面前。尽管语言不通,他们也知病人未愈,医生一走,结果难料。
苏翎迟疑不决,久久不言。
医生也有些犹豫,说道:“将军,不如我留下?”
“不行!”苏翎断然说道。他不能为了救人反而让一个不相干的人陷入险境。
“将军不是说医者仁心么?”医生说道。
“我不是医生。”
“在下算是医生吧?!”医生倔上了。
“这里我说了算!你少废话。”苏翎毫不客气。
医生退缩了,有什么好争的?将军不也是为他着想?
或许是听懂了苏翎他们的话,又或许是想明白了苏翎的顾虑。领头的女真人忽然跳起来,将各人所有的兵刃弓箭都收拢在一起,抱到苏翎面前,结结巴巴地说:“我们,这个,没有。不打。我们。跟。走。”连比划带说,乱七八糟。意思是,想跟着队伍一起走。
让女真猎人放下自己随身的兵刃,就如同让农夫扔了自家的犁铧,这份心还是诚的。
苏翎扭头看看郝老六,却不言声。
郝老六咧着嘴,说:“大哥,我看咱们这次是真不简单,千奇百怪的,什么都遇得到。先是三姐弟,然后是一大堆家丁,这睡了一晚,就来了几个女真人,怕是天意。”他其实不在乎是谁,反正要打就拿刀子砍人,不打,就什么事没有。
苏翎还是没有说话。
郝老六又说:“大哥,依我说,那三姐妹也是来历不明,你都不怕,未必还怕他们几个?你是担心兄弟们打不过这几人?”
苏翎一笑,也是,亏得自己刚才还教训医生。若论拼杀,苏翎自信自己一个就解决一半。
“好吧,你们就跟着吧,不过,要听我的安排?明白?”苏翎对女真人慢慢说道。
那人使劲点头,说:“懂。你,首领。”
苏翎眉头一扬,这话有趣。女真人的首领?似乎瞬间苏翎便成了身披兽皮,头发乱飞的样子。
“郝老六,叫兄弟出发。”
于是,在太阳升起之前,这只奇怪的队伍,在丛林斑驳的光影间,沿着鸭绿江水,逆流而上。
第一卷 辽东轶事—第四卷 铁骑夺金
第五章白沙沟
陈家姐妹和家丁们是头一遭长途行军,尽管苏翎百般催促,却还是越走越慢。苏翎不得不耐着性子,尽量拣易走的路线行军,这就不可避免地经过一些有人聚居的山口、峡谷。好在都是些不大的村子,二三十户人家,看见苏翎这队骑甲鲜明的明军装扮,都有些慌乱。苏翎估计,这些人大概也是逃民,以为是明军前来清捕,否则何必害怕?营军对百姓的骚扰,还达不到如此远的地方。便不再担心这些人会泄露行踪。
苏翎令队伍不许停留,迅速穿村而过,只令郝老六几人到村子里看看能否备置一些物品。十几人身上也就凑出三十多两银子,这有了银子,那些村民才不再惊慌。能掏银子买东西的,便不需害怕,这是简单的直觉,何况,这里的村民大多见过银子,家里却是一丝一毫的都见不到。见郝老六手里摊着把碎银,逢人便问有没有粮食卖,便各自回家将能卖的都搬了来。这些人并不担心自家少了粮食、铁具,有了银子,自然有门路去添置,况且这位买东西的军爷并不计较价钱,足够他们以后买回卖出的东西,还有剩余。几个村子均如法炮制,总计买了约二十石各色粮食,十几斤盐,又购置了一些斧头、长锯、铁钉、绳索等杂物,还特地添置了两口大锅,这些家什一概用马驮了,跟在队伍后面。前面路上为保持马力,苏翎的骑队均是一人双马换乘,除了陈家姐妹外,空余的马并不让人骑乘,那些家丁一律步行,到了这时,这些一路清闲的马匹才派上用场。
至于那些个女真人,一路上果然规规矩矩,丝毫未添麻烦。那个病人算是福大命大,退了热,医生又给服了几次丸药,又在沿途将就能采到的草药配了煎服,渐渐趋于好转,已醒过几次,只是还很虚弱,不能说话。那些女真人见此,越发的规规矩矩。一天宿营时,不知怎么弄的,空着手便带回几只野物,双手捧着送到苏翎面前。苏翎考虑片刻,便令将兵刃弓箭一并还给他们,女真人大喜,取了便走,不到一个时辰,八个女真猎人便又弄回不少猎物,自此,苏翎每晚都会有一只烤熟的山鸡独享。
到第五日午时,大家终于看见苏翎的脸上露出笑容,不用说,白沙沟到了。
距白沙沟十里时,苏翎便派出游骑,在附近几十里内巡视一遍,回报说没有村子,也没有明显的有人经过的迹象。郝老六则一马当先,直奔沟内,回报沟内一如所料,一年前他们搭建的草棚已寻到,只要略一收拾,便能派上用处。
苏翎一声令下,大队人马缓缓涌入白沙沟。
说是沟,其实地势比前几日所行还要高些,只是一左一右两山相夹成谷地。沟口尤为狭窄,仅容一辆大车通行,两侧都是斧劈般的悬崖,再向里,便渐渐开阔。两边的峭壁上个垂下数条细小的瀑布,各流出一股泉水,飞扬的水雾将谷口这一小段遮掩的朦朦胧胧,在阳光下隐约架起一道彩虹。泉水在谷底汇集成溪流,穿过谷中平地时,已成五尺宽的一道小河,一直蜿蜒出十多里外,汇入鸭绿江。山谷中部有大片平坦的草地,若是垦荒成田,怕不是有数百亩。溪水清澈见底,游鱼往来清晰可见,却并不深,徒步便可涉过。沿着溪水两岸,丛林茂密,野花烂漫,其中不少野果,色彩斑斓,俏然挂在枝头,煞时惹人喜爱。各色飞禽被人马惊起,小小的一片树林上空,便有上百只各色鸟儿飞舞,显然,这里鲜有人迹,不知多少年无人打扰。
队伍跟着苏翎马后,一声不响地行进,陈家姐妹与众家丁皆都双眼忙乱,四顾不暇,就连那几个女真人,也都满脸喜色。对于山林的感受,怕是女真人要深一些,如此美景,莫非是仙境?
苏翎令大队在谷中平地停下,只在谷口留下两人布哨,其余的,立刻开始清理往日留下的几间草棚。草棚就在峭壁下,屋顶早已破败不堪,地上也长满野草,若不是骑甲们挥刀砍开灌木,旁人看不出这里还隐有几间草棚。郝老六试试木桩,还算结实,只需重新整理地面与屋顶,就可以有块挡风遮雨的地方。
苏翎瞧了瞧地势,用手指向草棚左侧,对家丁们说:“你们就住这里。”
说完,也不再理睬众人,将马拴在一棵树上,就与兄弟们一起动起手来。
不大功夫,地上的杂草便被收拾干净,有几个兄弟已用树枝、茅草编好屋顶,众人发一声吼,将一排排草束扔上去,顶上两个人接住,层层叠叠垒上,捆紧,眼见着一间暂新的棚屋便搭建起来。
苏翎拍拍身上的草屑,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就算是个家了。
“大哥。”郝老六也是满身茅草,却指了指外面。
苏翎一瞧,那群家丁仍站一堆,虽然将车上的东西都卸下,却没再做别的。那几个女真人却已不见。
苏翎皱皱眉,不禁有气,大踏步地走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苏翎的话隐隐带着怒意。
陈家姐妹相互看看,没有说话,这一路上这位武官对她们很是冷淡,让她们心内着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