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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附和道,“相爷说的不错,那抹只的确难缠,不过有相爷坐镇,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儿来。”
赵普笑了笑,没有反驳,拿起桌子上的茶碗来小小的饮了一口,停了一会儿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意问道,“当日辽军撤的奇怪,听说是你的苏州水师绕海道侵入了辽国后方,一举攻到了南京外围,才使得辽国的朝廷震动,火速招回大军的,可有此事?”
我心中一动,却不回答,反而问道,“这些小事情,相爷是听何人提起?”
赵普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哦?看来是确有其事了,这可不是小事情!我也是听抹只提起后方才知晓,水师并未奉诏,私自出海,罪名不小,我急急起来,就是为了求证此事,替你善后的。若是被那些无事生非的言官们听了去,未免又会生出许多的事端来。”
庸才误国啊!我的心里一阵愤怒的感觉,那里会有什么言官进谏?这分明就是只有上层要员们才能有机会得到的重要情报,言官却又从何而知?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如此简单,我怎么会忽略呢?且不论其他人如何,就是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宋宰相,心中打的小九九也难以揣测,难道他仅仅是在不经意间随口向我透露一条看似并不重要的信息吗?怕是跟在后面的,不会是狂风骤雨那么简单吧!
见我的神情变得忽明忽暗,赵普一拍胸脯,慨然安慰道,“圣上是仁慧天子,明见万里之外,料想这些挑拨的话是听不进去的,若是真有什么隔阂的话,老夫替你在圣上面前说项一番!”
“如此多谢老相爷了!我杨家上下俱感厚恩!”我心知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只好言不由衷的拜谢道。
谈了些公事后,赵普告辞离去。
送走了赵普之后,我的心里面总是感到有些不塌实,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无风不起浪,能让赵普这样老而成精的家伙挂在嘴上的事情,绝对不能够等闲视之!就是不知道太宗皇帝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若是他也有意将我招回京师雪藏,那可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且不说我自在这里胡乱猜疑,两日后朝廷下了正式的诏命,让我暂时丢下手上的使命,扶灵回京。
一路上,踏着皑皑白雪,素衣白马灵车缓缓向东南行去。
近乡情更怯,眼看离京师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中反而有些忐忑不安了,一门父子,四人战死沙场,两个下落不明,只剩我与七郎两个得以保全性命,这样的结局,要怎么向家里人交代呢?想到天波府里面的那些未亡人们,我的脑袋越来越大。
城西外的十里长亭,早有无数的人影伫立。
老夫人手持龙头拐杖,迎着冷冽的寒风,静静地望着西北方向。
虽然她有很多次都象今天这样来迎候丈夫同儿子们的凯旋归来,但是,今天却不一样,今天迎回来的,只是冷冰冰的灵柩,丈夫的尸体还有三个儿子的衣冠。
昂首向天,黑云压城欲摧,俯首向地,一片白茫茫掩尽了人世间的阴霾。
“天道不公!”老夫人忽的愤怒起来,体内的真气猛然外放,身体周围丈许开外的雪花被尽数吹散。
接灵的众人无不惊骇地看着老夫人,深深地被她方才所显露出来的强大气势所折服,难怪她是杨老令公的妻子,难怪她能生出这么多优秀的儿子,难怪契丹人畏惧佘太君犹如杨无敌,难怪太宗皇帝会亲自赠给她龙头拐杖。
赠与龙头拐杖绝对不是讽刺佘太君已经站不稳了,否则六十四斤的寒铁拐杖,世间又有几个老太太拄得动?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老百姓的面前的,整个人基本上已经恍惚了,脑海里面一片茫然,任由引导灵车的官吏领着行礼参拜,七郎满脸涕泪的跟在我的后面,形容更是不堪。
几个嫂子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似的,令人闻之酸楚见之落泪。
我不由得为她们以后的生活暗自叹息,老大老二老三身死阵前,老四老五是不是真的能如传说中那样存留下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即便是活了下来,夫妻天各一方,又同死了有什么两样儿?
丧事前前后后的办了一个月才算是安定下来,皇帝那边儿除了褒奖追赠和赏赐以外,再没有其他的消息传过来,确实值得推敲。
“六哥——娘亲叫你过去。”七郎经过一段修养之后,精神好了许多,却仍是无法忘怀当日的情景。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脸色有些苍白,往日的孩子气似乎少了一些。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七郎再也不是当初我初见时的那个肆意妄为的世家子弟了。
来到后院的暖阁中时,老百姓正在几个丫鬟的侍侯下整理东西。
“娘亲——召唤孩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上前叫了一声,然后恭敬地问道。
老太君虽然形容有些疲倦,但是精神仍自坚强,放下手上的东西,仔细的看了看我,然后说道,“小六儿,如今你父亲为国捐躯,几个兄长也都战死疆场或者杳无音信,眼看着我也是奔六十的人了,以后天波府里里外外的事情,全要靠在你的身上了。”
“孩儿明白。”我点了点头。
“去吧——”老太君似是有些倦乏,见我答应下来后就摆了摆手道,“以后府中大小事务,由你做主即可,只是你的那几位嫂嫂命苦,万万不可轻慢了她们。”
我连忙应承道,“长幼有序,且不说几位兄长英灵未远,就是在平时,孩儿也是对几位嫂嫂非常敬重的,断然不会有任何的怠慢,母亲尽管放心便是。只是府内的事情,还请娘亲主持为好,方不至于乱了分寸。”
“嗯,也好。难为你了——”老太君想了想后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府中的事物繁杂,但是并不难处理,管家杨福经验老到,几位嫂嫂又都精明强干,可以说并无为难之处,所需费心之事唯有与外界打交道的那些,毕竟七郎年纪尚轻,所有的外事就都落到了我的身上,好在我四处投资,又有不少的暗杠在各地生财,所以天波府的生活依然是京师中人人羡慕的。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里了。
京师中又有了过年的气息,可是天波府里面的气氛依然不是太活络,说实在的,我有些怕见到几位嫂嫂,原本绮年月貌的时节,突然守了寡,心中凄苦自然难平,所幸大家年纪相差不多,姐妹们之间彼此还能说说话,否则日子就更难捱了。
“六哥,四嫂嫂回家去了。”
我正在处理销金窟年底的帐目的时候,七郎忽然说了一句。
“哦?回娘家去了,快过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我一面翻着帐目,一面回答道。
“唉——”七郎忽然发起了感慨,将帐本儿扔到一旁,有些郁闷的说道,“这么久了,仍然没有四哥和五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如何了——娘亲她——”
“嗯——”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七郎,认真的说道,“这种事情,要看他们的造化了!当时短兵相接,双方早已经战作一团儿,他们穿着都是大将服饰,若是战死,契丹人必定会以此来炫耀,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我估计他们生还的希望要大一些!”
说着拍了拍七郎的肩膀,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耐心等一等好了!”
又过得几日,皇帝的旨意终于下来了。
“丁忧?”看着皇帝遣人送来的太常礼院安置文书,我苦笑了一下。
丁忧原指遇到父母丧事,后多专指官员居丧。按照古礼,父母死后,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称“丁忧”。此礼源于汉代,至宋,由太常礼院掌其事,凡官员有父母丧,须报请解官,承重孙如父已先亡,也须解官,服满后起复,夺情则另有规定。
原以为西北边事未定,契丹人虎视眈眈,皇帝会特许我留在任上效力,谁知道朝廷里的决定迟迟未下,今日一下诏命,居然让我丁忧,实在是令人有些费解了,难道他不知道现在边关乏人么?
“怕是皇帝已经对我有了忌惮之心了吧?”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
再联想到前日宰相赵普对我问过的或许水师北上攻辽之事,心中就有些了然了,多半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朝中有人弹劾于我,而皇帝显然也有些心中不爽,因此才改变了当初希望我继续留任的念头,一纸文书将我撵了回家。
“无官一身轻,反正我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大宋驸马,又是击败契丹人大军的首要功臣,想来也没有人愿意轻易别我的苗头,丁忧三年,就当是带薪休假好了。”我暗自对自己安慰道。
太宗皇帝,终究是个柔弱之人!我摇了摇头,尽量不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也许,考虑要怎么过好这个年,才是当务之急吧?
望着窗外,大雪纷飞,院中的树木为风雪所侵,枝叶零散,不禁有所感慨,所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许,我的风头,确实有些太盛了!
第十卷 战后余波
第一章 打人打脸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转眼间已经是太平兴国七年的春节,总算是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只是四方夷人却并未臣服,始终是大宋皇帝太宗皇帝的一块儿心病。
太宗皇帝把玩着大臣们献上的应和诗句,心中却并不平静。
北方的契丹人总算是退却了,此番北征可以说是功过相抵,先是势如破竹地攻城掠地,然后又是丢盔弃甲地一败涂地,最后是杨延昭的奇兵奏效,一举破敌,双方罢手言和。总之大家都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兵将却折损了不少,太宗皇帝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次北征损失的人马就在十万以上,军费物资更是所耗甚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太宗皇帝忽然想起了兄长说过的这句话来。
南方虽然已经平定,然则百夷动辄暴乱,仍需要官兵弹压,西北的吐番虽然等闲不出边境,但是势力却也雄厚,不可等闲视之!北方的契丹立国已经百余年,实力远在各国之上,更是大宋国的心头之患,而西南的边陲小国大理,近来也有些蠢蠢欲动,一个字,烦啊!
契丹人忙于收拾京城的纷乱局面,因此并没有在和谈中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反而使大宋的北疆又多出一两个州县的地盘儿,两国约定三年内不起刀兵,只是这个约定到底有多大的约束力就很难讲了。
看着手里面的诗作,太宗皇帝忽然有些作难了。
“杨延昭啊!朕应当如何对你呢?”太宗皇帝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诗作搁在一旁,暂时不去想它。
有功不赏,有过不罚,都不是明主所为。身为人君,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面对众多大臣的非议,却一时下不了狠心。
论功劳,杨延昭出奇兵袭扰契丹人的后方。令对方不能安心南下。无功而返,又在正面战场上筑沙为城,以区区数万疲兵击退契丹人数十万大军地猛烈进攻,占据了桑干河北岸的大片土地,功劳甚大,按说加官进爵是理所当然。可是,他私命水师北上,并没有经过枢密院的批准,也没有事先报给朝廷,落到了言官的嘴里就是心怀异志图谋不轨。其最大焉!
总算是太宗皇帝还不是十分的昏庸,知道不能自毁国家柱石,因此只是批准我丁忧而已,他想地非常清楚,反正天波府近在眼前,万一有事,也不过是一纸诏书便能调到身边听用,这其中的时间一长。大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