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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皱眉心想:“晏大人怎么是这么个调调,听他口气倒是苏锦的错了。”
晏殊续道:“胆大是胆大了点,但是却是心不细,行事莽撞可不是什么优点,有些事须得迂回而为,切忌横冲直撞,撞不倒南墙,自己反倒头破血流,岂非愚人所为。”
苏锦不知道他到底在指什么,若是说自己跟朱世庸的一番争斗,倒也情有可原,自己那件事确实是莽撞了些,人家正等着揪你小辫子,自己便送上门了。
“大人教训的是,学生正自努力克服这等毛躁的毛病。”
晏殊沉吟半晌忽道:“口不对心,看来你身上的毛病还真不少。”
苏锦听着话意不善,有些讶异,晏碧云又不在厅内,实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了这位晏大人。
“苏锦,你的胆子着实不小,置伦理道德礼教人言于不顾,置他人声誉自家前途于不顾,同他人之妇有所瓜葛,罔顾世间礼教,如此行径,亏那包拯还夸赞与你,我看你就是一个混球。”
晏殊的忽然变脸,让苏锦毫无心理准备,这位大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笑容可掬,下一刻便是阴云密布,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大人息怒,学生的所为虽有些乖觉,但发乎情,止乎礼,自觉并无出离之处。”
“你还狡辩,本官问你,你难道不知道碧云是有妇之夫么?为何却又来撩拨于她,碧云丫头本已命苦,你的行为无异于在她的头上挂上标牌,让天下人指着她的鼻子骂,这便是你所说的发乎情么?你无视他人言语,出入碧云住所如自家后宅,惹的众人侧目,这难道便是你所说的止乎礼么?不仅如此,碧云乃本官侄女,你之所为无异于给本官脸上抹黑,你究竟居心何在?”晏殊厉声道。
苏锦哭笑不得,怎么这位晏大人是这么个不讲理的货色,千般不是,万般是非全部都安到自己的头上了,这还罢了,关键是他所说的话苏锦完全不能认同,这教苏锦如何能忍得下去,看这样子,晏大人是要棒打鸳鸯了,刚刚到手的幸福眼看着便要失去,苏锦如何肯罢休。
“晏大人息怒,且听在下一言。”苏锦起身拱手道。
“你能说出什么道理来?说出来怕也是歪理,本官早知道你能言善辩,又会作几首清新小词,你若以为凭此便可以糊弄本官,你就想错了。”晏殊冷笑道。
苏锦从心底里发出一阵愤怒,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啊,晏碧云难道没有跟晏大人谈及此事么?听晏碧云的口气似乎晏大人已经答应两人之事,怎地现在又是这幅嘴脸。
苏锦觉得要么是这位晏大人是在试探自己,要么便是晏大人欺骗了晏碧云,哄着自己来此相见,然后一番打击,让自己知难而退离开晏碧云;若是前一种倒也罢了,若是后一种,晏殊的行为可真叫人不齿了。
碍于晏碧云的情面,苏锦虽愤怒,但仍旧强自保持镇定,陪笑道:“晏大人,且听我一言如何?即便是罪犯,也有申辩的权利吧。”
晏殊怒容满面斥道:“便不听你说话,你又能如何?难道你以为天下官员都像朱世庸一般任你戏耍不成?在本官面前,你说错一句话便会送了脑袋,此地可没有那不懂拐弯的包拯来救你。”
苏锦彻底心冷了,这晏殊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是在试探自己,反倒是十足的蛮不讲理的酷吏形象,特别是连包拯都调侃起来,更让苏锦觉得受不了,那可是自己的恩人兼偶像啊。
苏锦不再委屈自己,抗声道:“在下曾听说晏大人通情达理明辨黑白,是位忠诚爱民的好官,今日一见应了那句古话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大人也和天下其他当官的一样昏聩无比,也蛮横跋扈无比,真是教人开了眼界。”
晏殊怒道:“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本官便可治你目无官长之罪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样的官员若是想加人罪名,还需他人冒犯么?看你一眼你会说是蔑视你,放个屁你会说臭到你,吐口吐沫你会说存心淹死你,在下真替碧云难过,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伯父,还好碧云出污泥而不染,没被你这样的庸官弄得不通事理。”
“闭嘴,碧云的闺名是你这刁民能叫的么?你自高自大,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稍候本官便会修书于戚山长,将你逐出书院,并命礼部考司将你苏锦之名列入黑名单中,永不许你参与科举,这便是你出言不逊的代价。”
“尽管去做好了,我可不想当什么鸟官,当了官要天天看你的嘴脸,那我还不如隐居山林看看飞禽走兽树木花草。”苏锦气急了,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好,就凭你这么硬气,不将你赶到荒山野岭去面朝黄土背朝天,也对不住你这番报负。”
苏锦扭头就走,心里简直如翻江倒海一般,心里默念:“晏碧云呀晏碧云,你可知道你的这位伯父简直不是东西啊,不通情理还野蛮霸道,你我之间怕是要困难重重了。”
“站住,本官允许你走了么?真是不知所谓。”晏殊喝道。
苏锦转身一笑道:“腿长在我身上,在下又没杀人又没放火,怕你何来?”
晏殊道:“说你走不了你便一辈子走不出去,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本官给你两个选择,选对了你便能马上离去,选错了本官教你一辈子不见天日。”
苏锦简直要气疯了,这才真正明白无处说理的痛苦,跟这种不择手段的酷吏虽百口而莫辩,眼见屋外人影憧憧,显然是衙役们和兵卒把着门,硬闯恐怕马上就要被乱刀砍死。
他暗自告诫自己要冷静,万万不能一时冲动而丢了性命,朱世庸都敢草菅人命,更何况贵为三司使的一品大员了,心念电转思索着脱身之道,同时嘴上敷衍道:“倒想听听大人打得什么主意。”
“算你识相,第一条选择便是,你从此不再纠缠我碧云侄女,终身不准相见,答应了此条,我保证你明年科举高中,以你的聪明才智或许能仕途一帆风顺也未可知,最不济也能混个县令州官,光宗耀祖不说,从此以后还能得到本官庇佑。”
苏锦冷眼道:“第二条选择呢?”
“第二条选择便是,你带着你那可笑的坚持从此被禁绝科举,本官会着人时时刻刻盯着你,你该相信,本官想找你的把柄易如反掌,正如你所说,你只要瞪我一眼,我便能制你个不敬之罪,将你家产抄没,全家发配苦寒之地,让你一辈子暗无天日。”
苏锦心头滴血,这老东西简直太毒了,心如蛇蝎用在他身上简直太恰当了,苏锦急速地思索着对策,只听晏殊又道:
“你莫要打什么歪主意,我知道你鬼点子多,此刻假作应允,出了门便反悔,转眼便告诉我那碧云侄女,本官可不想碧云恨我一辈子,我虽为她好,她为你所迷惑,怕是不肯领情;你若是答应第一条,须得立下字据不得反悔,并写下绝情信一封,本官代为转交;本官也会给你写下字据,今后让你仕途顺风,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苏锦刚刚想好的佯作答应,脱身后再行计较的计划随着这几句话而彻底破产了,不由得心头大骂。
晏殊看着苏锦的表情得意地道:“即便你选了第二条其实也一样,你一样没机会见到碧云,反倒什么都落不到,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吧。”
第170章 上当
苏锦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简单的愤怒、悲哀、失望、压抑已经无法表达内心的感受;这就是自己印象中的大宋朝么?自己一度以为这是一个繁华如梦、高雅精致的时代,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某些方面的优势,自己可以在这个时代滋滋润润的过上一辈子,没料到煞星高照,自己的美梦眼看便要破碎。
苏锦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糟糕的,周围的人个个活得自在,偏偏自己遇到的都是麻烦,这是为什么?
苏锦想来想去,明白了症结所在,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便是自己后世带来的不妥协的性格所致。
执掌苏记产业,自己若不是选择与商会对抗,那么便不会有后来的牢狱之灾,也不会跟庐州知府以及商会大佬们势成水火。
遇见晏碧云,如果自己知道了晏碧云的身份之后能够冷静抽身而退,不去将自己深陷其中,便不会有今日这番情景;夏思菱之事,若是自己一开始知道她是女儿之身后便选择敬而远之,也不至于伤了这女子的心,让她流泪远遁。
苏锦陷入一种矛盾之中,性格中的不愿受拘束让自己和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格格不入了,适应它,自己的生活便会越来越好,当然内心的压抑是免不了的,就像现在,晏殊给出的两个选择,毫无疑问若是苏锦妥协,今后会官运亨通,前途一片光明,有大宋三司使提携,何愁没有美好的未来;但是代价便是放弃掉心爱的女人,从此忍受内心的屈辱和自责。
如果不妥协,苏锦的未来也会可以预见,一个凭借权力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代,小人物的命运取决于当权者的一个眼神而已。
苏锦问自己:当初我不和商会妥协,为父报仇,争取生存权利难道错了么?当然没错!我喜欢上一个女子,这女子也喜欢我,难道这也错了么?当然没错!错就错在自己的行为触动了他人的私利。
商会要垄断不惜杀人放火、勾结官府、鱼肉百姓、包庇盗匪,所以自己的行为为他们所不容;而晏殊之所以能提出来这样的选择,无非是自己和晏碧云相恋会大大有损他的声名,朝中的对头会藉此攻击他,让他头上的乌纱不保。
这一切都是私利所致,苏锦到现在这个两难的境地,只因为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已,面对这种压迫,苏锦无力抗衡。
“苏锦,快作出你的抉择,本官即刻便要回京,碧云也会随我回京,可没空和你在这里磨蹭;其实这选择一点都不难。”晏殊出言提醒道。
苏锦叹息一声,抬起头看着晏殊道:“晏大人,对我而言,选择其实很简单,但是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请教晏大人。”
晏殊面色淡然,喝了口茶道:“说吧,本官从不听人废话,今日为你破例一次。”
苏锦微微一笑道:“那我还要谢谢大人宽宏了,我想问的是,大人你真的疼爱晏小姐么?”
晏殊道:“废话,她是我最疼爱的侄女,我将她视为己出,连我自己的孩儿都比不上。”
苏锦道:“晏大人可知道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晏殊道:“女子么……这个我倒没想过,你来告诉我。”
苏锦道:“大人这是在回避了,其实大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大人所作的那些闺阁词作已经深刻的探查到了女子的内心,既然大人不说,我便替大人明说了吧,俗语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此话不无道理,一个女子她最大的愿望恐怕便是能得一良配,安定幸福的相夫教子渡过一生了,古往今来,闺阁之词幽怨颇多,或离别相思,或心绪困苦,或遇人不淑,无一例外都跟男子有关,晏大人以为然否?”
晏殊道:“貌似有些道理,但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呢?”
苏锦道:“我是想揭穿晏大人你的虚伪面目,你所言疼爱晏小姐都是空话,晏小姐明明未出嫁那庞家子便一命呜呼,根本就是一个未婚的女子,你身为她的伯父不去尽力跟庞家周旋解除这桩名不副实的婚约,反倒任由晏小姐将大好青春蹉跎殆尽,十六岁到二十一岁,一个女子最美好的时光就此白白流走,人生中有几个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