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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更是炸了营。
宋伯也昏了头,赶着牛车不要命的往郑州跑,先将事情禀报给了刘知州,是你的后生,出一把力吧。然后回家,禀报几位主母,主母肯定想不出主意,但可以央求亲家。
几个妇人一听,全傻了眼,开封府的大牢?
大娘一听,白眼一翻,晕倒过去。其他几个妇人一起哭得暗无天日。别请崔家人了,还是先救大娘吧,宋伯又去喊大夫。
那一边刘知州也在发愁,心中很高兴,此子甚壮。但壮不行,怎么才能将人放出来,特别是这些文士与言官们,更整得事情变得十分复杂。自己是知州,可仅是郑州的知州,连开封府尹都劝说不动,况且自己?
心中也不大乐意,老太太,你身为一国太后,掌管整个宋朝军国大权,与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较什么劲?
第五十八章 道(二)
想了半天,最后写了一封信,写给朝中诸位宰相的,孩子小,不懂事,或者听了一些老百姓的议论,于是前去弹了一支琴曲。诸位相公,你们象他这般大的时候,又能会做什么呢?又能知道几分黑白?此事越演变越复杂,连我在郑州都听到许多古古怪怪的谣传。就是不发慈悲心,为了国家,向太后进进好言,将他释放了吧。
只能这样说了。
另一边大娘醒过来,刘知州也求过了,还有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有亲家翁。
实际上这幕大戏中,无论刘知州或者崔知州,又算什么?顶多是两只小虾米。
让宋伯用最快速度赶到崔家,央求崔有节。
徐氏一听,立即冷嘲热讽:“你家小郎还真会闯祸啊,居然都惹怒了太后。”
“休得胡言!”崔有节怒道。
这不是闯祸,小子无意中做了一件事,以后发达啦。
老太太虽不高兴,可是宫里皇帝不知道?老太后上了岁数,还有多少年好活,纵然她有武则天的高寿,也不过顶多活上十几年,那时候郑家子也许不足三十岁。
但皇帝会不会记住这件事?
无论是范仲淹或者郑家子,都是受益人。
况且老太太能有武则天那个妖人的高寿么?只要郑家小子以后继续保持这两年的学习态度,中一个省试,仕途就会飞黄腾达。
将妻子斥责下去,好言安慰了宋伯。
不管怎么说,先将人捞出来,还不知道开封府尹王博文是什么态度。听说这个人是太后的心腹,并且手段恶毒。所以王博文苦不堪言,连崔有节在孟州都这样认为了。
可自己力量太小,能求谁?
其实这件事是闹大了,否则以崔刘二人出手,什么人捞不出来?最后想来想去,只好找晏殊,虽然晏殊进谏了张耆的事,贬了贬,也能算是太后的心腹大臣,托他说一句话,比较管用。
只可惜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谢拒了晏殊的好意,不然沾到一点关系,自己就是不出面,晏殊在京城也会保护。
刘崔二人是出了力,但这个力很小。
京城里压力最大的是王博文,上朝时,都有许多官员冷嘲热讽。
王博文气得想与这些人捋胳膊肘儿干架。我容易么?老太太压制之下,我还在全力保护,或者硬挺,让老太太太将我贬出京城,再换一个官员担任开封府尹?
再换,郑家小子会不会那么幸运?
还有你们这群言官,不要命似的,若不是你们,好好劝几句,老太太气一消,当真与一个小孩子生气?
其实这算什么?往后这种现象更多,好也吵,歹也吵,特别是清流大臣们,为了打击政敌,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宋朝元气一点一滴就在这争吵过程中消耗了。
历史上被人美名的人都干过,范仲淹、欧阳修、晏殊、韩琦、庞籍、包拯、富弼、石介……
这边清流大臣冷嘲热讽,那边老太太还没有甘休,又派内侍过来询问,哀家让你审问郑家子,为什么没动静?
风箱里的老鼠若是机灵点,还能找到风箱的旮旯躲一躲,可他想找一个地方躲都躲不了。若不是还有些贪图富贵,真想索性一下子辞官不干了。
被老太太逼得没有办法,审一审吧。
带着文吏与几个衙役来到牢房。
于其是来审犯人的,不如是来看望犯人有没有吃苦。不这样没办法,让那群清流逼得快要上吊了。老太太若再问,臣也审过。若不放心,你再换人吧。
在他关照下,衙役特地找了一间干净的牢房,关放郑朗。牢房虽不大,可收拾得很干净,并且上角还有一个四角窗,空气流通,倒也没有其他牢房那股怪味。
并且也让四儿带了一些床铺进去,若不考虑前途未卜,是没有吃多少苦。
不过此时郑朗的姿势有些奇怪,也就是那种坐禅式。
“这……”
看守牢房的衙役说道:“这位小哥这几天几乎都这个姿势,要么在牢房里走一走。”
王博文好奇的问:“郑朗,你在做什么?”
郑朗思路被打断,不由自主的说道:“我在想道。”
“道?放心,朝廷会最后公平处判此案的,你不用想出家。”这个孩子看似不错的,若出家为道士,朝廷以后岂不少了一个人才?
“府尹,不是道家的道,是道义思想真理。”
“小郎,是否在牢房里关得急?若急,明天某在犯人中选两个斯文的人,陪你打一个伴。”王博文差一点吓着,这点大孩想什么道义思想真理?难不成自己照顾不当,让他一个人呆在一间牢房里将脑子急坏了?若是那样,自己就等着清流大臣狂批吧。
“多谢府尹厚爱,不过不必了。晋文公曾对郭偃说,始也,吾以治国为易,今也难。对曰,君以为易,其难也将至矣。君以为难,其易也将至焉。”王博文点了一下头,这是《国语》很有名气的一段话,论述难与易的关系。
郑朗继续说道:“府尹以为难,小子这两三年闭门读书,很少与外人来往接触,承蒙府尹拂抬,这几天没有遭受鞭笞之苦,呆在这里倒也不是很急。”
“记下来。”王博文对文吏说道。
这就是证据,你们这些清流不用吵了,听听苦主说了什么!
文吏开始用草书速记。
没办法,说话的速度永远比用手写字速度快,况且这时候还是用毛笔,只好用草书先记下来,再慢慢誊抄。
“并且小子还读过一段,孔夫子困于陈蔡,七日未尝进食,只好吃野菜,但孔夫子依然在屋内放声歌唱。颜回出去挖野散,在路上遇到子路与子贡,他们对颜回说,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尝绝音。君子就这样没有羞耻感吗?颜回无以答,告于夫子。夫子召之,对他们说,是何言也?君子达于道谓达,穷于道之谓穷。今丘也拘于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藏也。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会稽。陈蔡之厄,于丘其幸乎?古之得道者,穷亦乐,达亦乐,所乐非穷达也。小子仅是东施,但何人阻小子效颦?”
这一段话出自《吕氏春秋》,孔子困于陈蔡确有其事,但与弟子是否有这一番对答很让人怀疑,可是赞扬孔夫子的德操,所以历代儒家们就将它当作真的了。
后来范仲淹那句很有名的话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从这里延伸出去的。
孔夫子饿得都快要死了,心中都没有忧虑,况且我这个小小的牢狱之灾,又算得什么。虽不能与孔子相比,可不才,也想学一学。
这句话出自大人之口倒也罢了,偏偏出自一个突然遭到大难的十二岁的少年嘴中,王博文很觉得不可思议,很慎重的凑到铁栅前,问道:“何以道,请闻。”
那你想出什么道了,请说给我听听。
第五十九章 道(三)
“《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君子之心,于喜怒哀乐未发未始不存乎中,故谓之中庸。”
“何解?”
郑朗前面的话出自《中庸》,喜怒哀乐没有表现出来,谓“中”,表现出来有节制谓之“和”。可是后面一句,王博文没有听过。
“庸,常也,以中为常也。”
这样就明白了,又比《中庸》里的中庸更进了一步。然而这与案件无关,文吏小声地问道:“府尹,要不要记?”
“记。”
干嘛不记,越有才华,才越好,老太太一喜欢,将他释放,自己压力也就消失。
不过很狐疑的看着郑朗,你这小子,未免胃口太好了,居然还延伸圣人大义?
但这几天郑朗盘坐,除了温习外,就在琢磨这个。自己学习,要科考,要当官,不当不行啊,看一看多惨,一顿狠扑,上了公堂一脚踹得鼻血直流,有了功名,谁敢这样对待自己?
可是当官了,不是仅只有学问才能当好官的,就是有了政绩也不行。看一看,仅弹了一琴,惹出这么多事。那么自己该怎么办?不往其他朝代想,宋朝矫枉过正的政策,导致某些方面很畸形,只能往本朝人物上想。
象范仲淹那样,自己半个小资,肯定玩不来。象欧阳修、韩琦他们内耗,自己不知道罢了,知道了肯定不会去做。但象晏殊那样,做一个富贵的大臣,不惜装聋作哑,自己同样不屑。然而象王旦那样呢?做忍者神龟,也做不下去。
一想茫然了。
学书法,还有一条道路,可在官场上想了大半天,居然没有找到一条可供选择的道路。于是没有事做,就在琢磨宋朝一些文人的心理,包括他们的儒学,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途径。
也可以说道,与文人嘴中的“道”有区别,是他自己的“道”,不过得想好了。这个想不好,自己以后不大好办。或者换一句话来说,就是他的人生目标,与他独特的哲学,或者现在人嘴中的儒学。想清楚了,以后行事就有始有终。
所以第一个选择了成功的大臣,司马光的朔学来分析。
开封府尹好奇,正好说出让他听听,或者传扬出去,能有更多的人参议,这样可以为自己做一个参考。于是也说了出来。
“及其既发,必制之以中,则无不中节。中节则和矣,是中、和一物也。”
“咦?”王博文先发出惊奇的一声,然后微涔出汗,这又是对中庸升华,何谓中,不但是中,还要中(第四声的中)。因此未发之前,必须培养自己的德操,想法,使之正确,没有错失,无不中节,所以中和乃一物。
不对啊,这小子在窜改中庸!
老王吓着了,又道:“何人教你?”
“府尹,小子自幼时,曾蒙受先父教诲,后来先父过世,小子一时放达,不知所谓,出了一些小事后,看到几位慈母悲痛欲绝,才痛改前非,于是闭门苦读。倒无他人教导,闭门造车,因此有些古怪的想法。”
也就是我自己儿琢磨出来的。
虽不大准确,可待会儿他还要反驳,算是一半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老王头有些晕,这是人家大儒才做的事,你一个小孩子琢磨这个做什么,道:“继续以闻。”
“养之为中,发之为和,故道,中者,天下之本也。和也,天下之达者也。智者知此者,仁者守此者,礼者履此者,乐者乐此者,政者正其不能然者,刑者威其不能从者,合而言之,谓之道。道者,圣贤之所共用。岂惟人也?天地之所以生成万物,靡不由之,故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有焉。”
这是对中庸里的致中和、天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