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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嘴唇微微哆嗦,眼睛里也渐渐蓄满了泪水,她为了这件事憋屈了太久,直到这一刻,面对着至亲至爱的父母,才敢让自己放心肆意地流下眼泪来:“他到我之前工作的那家公司实习,喜欢上了我们老板的女儿……我们,我们就分了。”
钟父蹙起眉头:“他跟你提的分手?原话是怎么说的?”
钟情摇摇头,眼睛有些发红:“我们没就这个事情谈过。我发现他出轨当天,他已经跟那个女孩宣布婚事,那之后我们只因为别的事在其他场合见了一面,之后再没有联系。”
“糊涂!”钟父气得脸色微微涨红,手指狠狠敲着茶几,“钟情啊,你太糊涂了!”
钟情张着泪水蒙眬的眼睛看向钟父,就见钟父眼神严厉,盯着她的眼睛一句接一句地说道:“他自己上门提亲,你不知道;他把他母亲接到平城去住院,现在看来这件事你也不知道;他跟其他女人搅在一起,你还是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现在他要结婚了,让他家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叔来咱们家取回提亲的信物,如果不是你这趟回家凑巧赶上了,这些事还不知道要瞒咱们一家三口到什么时候啊!”
钟情听得整个人愣住,钟母也急了,越过钟情拉住钟父的袖子:“他爸,你说得我都听迷糊了,这陆河也算是咱们见过多少次的,他妈妈那个人也很善良,你说他这……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钟父冷笑一声,手掌拍得玻璃茶几砰砰作响:“他打得好算盘啊!瞒着钟情跟咱们提亲,又瞒着咱们跟钟情分手,派人来取镯子还找了那么个老混混,我看他是存心脚踩两只船,不定什么时候还想着再回头来找钟情复合的!”
钟情睁大眼睛,两颗大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来,无声地滴在颈窝,只觉得那两滴泪彻骨地凉:“不可能!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我是不可能回头的。”
钟父冷笑连连,句句锥心:“如果他找到你,跟你说他并没有与你正式提过分手,你俩现在还是男女朋友,你要怎么办?他说是为了他母亲的病情,才假意与那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在一起,心里真爱的还是你,你又要怎么回答他?”
钟母几乎听不下去了:“他不会这么无耻……”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钟父深吸一口气,转过眼看着钟情,“你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孩子,你太痴了。”
看着泪水直淌的母亲,再看着头发斑白苦口婆心的父亲,钟情紧紧攥着拳头,一字一句地说:“爸,妈,你们放心,这件事等我回了平城,会跟他当面讲清楚,无论他有什么曲折苦衷,我跟他都不可能在一块了。”
出轨和背叛固然令人难过,但并不一定会让所有女人对自己昔日的恋人心死;能让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孩子幡然醒悟,发誓再不回头,大抵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触碰到了她为人的尊严和底线。陆河无故抛弃她在前,如今又令她的父母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钟情即便心里对他还残存着几分不舍和奢望,如今也都被父亲的一席话打得烟消云散了。
钟父见钟情眼睛泛红,言之凿凿,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实实在在凿进女儿心里去了,多少松了一口气,软和了语气说道:“和他当面把事情讲清楚,对你们两个都好。咱们不耽误他寻找大好的前程,也别让他对你还存什么不该有的念想。钟情,记得爸爸一句话,不懂得尊重你的男人,再优秀也要不得。”
钟母听了这话,不由得又哭了起来:“我的朵朵这么好,怎么会遇上这种事……陆河那孩子,从前看着觉得哪哪都好,真不知道他心思这么深。”
钟父目光深幽,说出的话意有所指:“齐大非偶。钟情啊,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找个门当户对、也懂得尊重你的男孩子最合适。”
钟情抬起眼看向父亲的眼睛,尚且还未来得及消化钟父话语里的深意,就已经在他有些严厉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这一晚,钟家的灯久久未熄,而楼下车里坐着的两人,也在潦草吃完饭后,静静坐了许久。白肆看着黎邵晨接完一个电话,眉头越蹙越紧,嘴唇也紧紧抿起来,不由出声问道:“三哥,出什么事了?”
黎邵晨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平城那边传来的消息,石星单方面取消了和陆河的婚礼。”
“陆河……就是钟情的那个前男友?”
“嗯。”黎邵晨的表情有些不豫,“陆河这个人,不简单。”
白肆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问:“哥,你是不是……真打算追钟情啊?”
自打兄弟几个在临安重聚,白肆又跟黎邵晨走得格外近,这个问题他问了不是一遍两遍,每一次黎邵晨都没有正面回答。唯独这一次,黎邵晨在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后,中气十足地回答:“嗯,想追来做老婆。”
他说出这句话,面上一扫先前的沉郁之色,眼角眉梢都生动起来,看着白肆瞠目结舌的模样,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怎么,觉得不靠谱?”
白肆噎了一噎,一梗脖子:“早看出你对她有意思,就是没想到……”
黎邵晨眉峰一挑:“没想到什么?”
白肆嘬着牙花子,一脸沉痛:“没想到,我三哥年纪轻轻仪表堂堂,也上赶着往坑里跳。”
黎邵晨嗤笑一声,伸手拍了下白肆后脑勺:“会不会好好说话,什么坑不坑的!”
白肆挺起胸膛强辩:“不是都说,婚姻是坟墓吗!坟墓,那不仅是坑,还是一掉进去就爬不上来的深坑!”
黎邵晨深沉一笑,扫了他一眼:“那如果沈千秋掉坑里了,你往不往下跳?”
“肯定得跳啊!”白肆毫不犹豫地回答,很快又琢磨过不对来,“不是啊,三哥,我和千秋,跟你和钟情不一样。我们俩都认识十几年了,知根知底,共患难同富贵,堪比革命情谊!你和钟情……才认识几天啊!”
黎邵晨斜睨了他一眼:“两个人在一起合不合适,不是光靠时间打磨出来的。”他抬起头,望着不远处高楼上亮着的那盏灯,沉声说:“钟情跟那个陆河倒是在一起好几年,可到底她也没看清那小子的为人。”
白肆凑近端详黎邵晨的表情:“哥,那什么陆、陆河,你见过?”
“见过两面。”一次是外出谈生意时,见到石路成带着陆河一起;第二次就是在星澜的那次庆功宴上,见到他从始至终都和石星站在一起,眼睛却似有若无地瞟向不知名的方向。
“什么样一个人?”
“有头脑,也有能力,但有点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白肆晃着脑袋点评:“这么说来,是不太适合钟情,跟石路成倒是一路人。”
黎邵晨无声地弯唇一笑:“嗯。”
白肆看他笑得有点发毛:“我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黎邵晨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处心积虑赢得石路成的信任,可不仅仅是为了当上门女婿那么简单。”他顿了顿,后半句话到底没说出来:传言石星单方面和陆河取消婚礼,内里怕也没这么简单。
Chapter 15 也许可以
或许人就是这样,
越是触手可及的,
往往也不懂得珍惜。
第二天一早,钟情刚刚洗漱完毕,就接到黎邵晨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早,起床了吗?”
冬日清晨,六点来钟的光景,天色正黑浓,钟情自认因为前一天的事,一夜难以安眠,所以才这么早就醒来,却没想到还有人起得跟她一样早,而且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心情正好。
连带的钟情也跟着有了两分好心情。她在床边坐下来,拉开窗帘望着外面无边深邃的天空:“早安。你起得好早。”
黎邵晨站在楼下,望着某人掀开的那一角窗帘,以及由内透露出来的暖橘色灯光:“你不也是?”
钟情一愣,就听黎邵晨在那边语带笑意接着道:“听声音就知道你起来有一阵了。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怎么样,要不要在哥的带领下,出来溜达一圈吃点好吃的?”
钟情噗嗤一下就笑了:“你知道哪儿有好吃的吗?”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你已经出来了?”
黎邵晨仰头望着头顶那扇小小的窗,只觉得心头被那团暖色一点点浸染,面上的笑容一点点绽出来都不自觉:“才出来,嗯……走到你家楼下,大概还得一分钟吧。”
回想起昨天晚上把他和白肆两个人丢在外面,钟情心里生出一份内疚,连忙说:“那你慢点儿走,我这就下去。”
“嗯。不急。”静静的清晨,黎邵晨的声线听起来仿佛也多了一份静谧的温柔:“待会儿见。”
钟情挂断电话,刚走出房门,就见钟母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别急,喝点热水再下去。”
钟情一见钟母一副了然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刚刚和黎邵晨打电话的内容都被母亲听去了,一时间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声说:“妈,我们公司老总这就过来了,昨天因为家里的事,我也没怎么顾得上……”
“妈都知道。”钟母也配合地压低声音,笑着说,“咱们小区附近那个馄饨铺子这会儿肯定开了。你们早点儿去,省得排队。白天在外面,好好招待人家,晚上你把你们老总和他的那位朋友都请咱们家来,妈下厨给他们露一手!”
钟情接过水喝了两口,套上大衣和围巾,走到门口猫腰穿鞋,一边小声答应:“我知道了。妈,晚上你不用太早准备,等我回来帮忙。你身体还没好全呢,需要好好休息。”
钟母见她一脸急色,忍不住笑道:“你着什么急,人家就在楼下等着呢。”
钟情刚把两只鞋子都穿上,听到这话立刻站直身体:“啊?”
钟母见自己女儿一脸懵懂,便抚了抚钟情脸畔的发丝:“傻丫头,刚刚你打电话那会儿,妈去厨房……看见你的那位黎先生,就站在楼下,一边眼巴巴望着你房间的窗子,一边打电话呢。”
钟情莫名脸热:“妈,你瞎说什么呢。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什么你的我的,这种话从自己母亲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暧昧得厉害。
钟母笑了笑,也不多说:“行,行。不是那种关系,你也把人家招待好了,毕竟是公司的领导,又远道而来,怎么说都是贵客。”
“我晓得啦。”钟情一着急,连家乡话都溜了出来,朝钟母摆了摆手,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这个时间段,楼梯间里静悄悄的,一路走下去,也没遇见人,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踢踏踢踏,每一下仿佛都敲击在自己的心间。回想起临出门前母亲道出的那一幕,又想到在去医院的路上,黎邵晨在车子里对自己的安慰和鼓励,钟情突然就觉得心里面热乎乎的。这种感觉跟在下着雨的公园里第一次见到陆河时有点儿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初见陆河便心动,她还记得那时自己跟他讲话,心脏都怦怦地跳着,整个人如同一只随时能蹦起来的小兔,胆怯着,雀跃着,也欣喜着。而对黎邵晨……对于这个人的感情,就复杂得多了,她厌恶过他,也抵触过他,但经历了这段时间的高低起伏,她对黎邵晨有感激、有欣赏,也有一种……很朦胧的好感。而这种好感,被她暂定义为“温暖”。
怀揣着这份温暖,钟情一路走到楼门口,就见黎邵晨真的站在楼前的一片空地上,穿着黑色大衣,一只手随意地插着口袋,眼含笑意看着她,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五分钟还不到,速度很快嘛!”
钟情也微微笑起来,没有戳破他的谎言:“是啊,知道你走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