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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浅色衣衫儒生一般的男子正在给马槽内添加草料,他一手端着一只藤箕,一手抓起草料均匀撒在食槽内,偶尔有壮实的马头伸过来啃噬他手里的料,他便伸手拍拍它鼻子。
日光残余的最后一缕光线透入山野,朱棣策马奔入牧场,便看到这番平和宁静的一幕。三保听见动静,端着草料箕转身来看,衣襟随风飞扬。暮光映在他眼眸里映出一湾水色,清潋如画的风情。
马蹄声悠扬回荡尚未停歇,马蹄仍在踢踏不止,燕王府主人身影纵跃已从马上跳了下来,迎着山风草香大步走向仍呆立在马棚边上的那个人,随手接过他手中藤簸一把扔开,双臂展开轻轻松松把他抱住。
其实最初朱棣只是想着许久没好好见他,又得知他自作主张要去应天,才过来与他谈谈应天之行的配合。四月少别因忙于炼兵场的构建一晃眼就过了,半生历经战火争斗生离死别热爱背叛只觉他对三保的感情亦不过淡茶一盏,直至此刻暮光烟色里又见到他,才知压抑下去的恋想其实并未消失无味。
这样静逸温暖的一幕,牵动起他无限感慨,让他禁不住伸出手臂拥抱了他。人的一生都会追寻这样的宁静和美,只是这路永远荆棘满途,披沥生死煎熬那归途却永远离你一臂之遥,无法掌握。他少年时就在战场周旋,见过最惨烈的屠戮拼杀,尸首成堆血流漂橹,支离破碎的躯体堆叠成炼狱般画面。以至于那人在暮色里静静牧马这样一个瞬间,也让朱棣想要好好珍惜。
三保如往日一样漾着清浅的笑,只是经历上次那番,再不会去想逾矩妄念。只把他看作王爷和主上,这样的拥抱反而来得自然不令人局促。他伸出手回抱了朱棣一下,以示对主上的念想恭敬。
“天色已晚,王爷怎么来了牧场?”朱棣说要四处看看,三保便领了他查看马匹牧舍。跟着朱棣穿行过牧场,看他慢下了脚程似享受这暮秋初冬的夜晚,三保便也找了话来与他闲聊。
朱棣站定脚步,闭起眼感受凉瑟秋风吹来干爽扑面。“也没什么,只是听张玉说起你要去应天办事,来跟你提个醒,本王会派燚与你一同前去。到时候若有什么困难,她会联系狼师的人助你一臂之力。还有,到了应天府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本王会让他准备好府衙的地图一并交给你们。”
“多谢王爷。”
“也不必谢,万事尽人事即可,若实在危险,先护着自己一些。”朱棣脚尖一折开始往回走,淡淡关照了一句,状似漫不经心,却又如出自肺腑。
“是。”他越是这么说着,三保越是心中暗许,哪怕到时候拼命一搏也定将钨金送回北平。狠辣或者怀柔种种手段,朱棣太过长袖善舞信手拈来,直让人挖心掏肺亦感念他这么一句。三保垂目跟着他一步一步走,浅笑恭谦以对。
不多时朱棣便要打马回府,三保为他牵来了马,伸手扶他上马。朱棣跨在马上俯首望他,却见他态度平淡如水倒不似四月前那般眸光含情叫人心动,便也神态冷冷淡淡地点了点头,驱马小跑出了牧场。
三保立在原地看着夜色下的暗影随马蹄声渐渐远去,初冬的夜风吹来一股子冷意。他不由自主攥紧了袖口,仿佛这样还能拢住一丝微暖。直到听不见马蹄声响,才深深叹出了一口气。自此以后再无贪恋,天地之大本就没有属于他的人,又何必刻意强求?那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如今年岁渐长,却反而过不去了么?
冬日的江南有股难言的湿冷,粘稠湿濡的冷意附骨而生,从脊梁骨里蹿出来。所幸这冬日暖阳淡淡,尚不算太难过。
秦淮河畔照旧红灯彩照,艳帜如梭。青天白日的也多有风流才子肆意流连醉倒温柔乡。更有幽巷里蓬门居住的暗娼流莺多不胜数。河岸两头是生意繁盛的街巷,两旁大多是小商小贩摆些胭脂水粉衣料彩绸的卖给这些青楼女子。
摊贩家的妇人们多数是一头做着楚姬的生意一头暗骂这些女子不知廉耻败坏风俗,反而不如有些个中翘楚的风尘女子来得磊落。既已沦落风尘,不过一种生存态势,何须假惺惺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敖笑风双手抱胸面无表情跟在永旸公主身后,全身岿然只剩一双眼睛转动,看着她大呼小叫一会看看这个一下又摸摸那个,觉得脑门上青筋跳动太久以至于有些抽搐。街上都是些常见的女子用的货品,何至于堂堂公主要如此大惊小怪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村姑?敖笑风被自己想法惊悚到,嘴角一勾笑了出来。韶修跟在旁边,无聊地直打哈欠,无意看到敖笑风笑出来,以唇语问他:“千付大人笑什么呢?”
换来敖笑风对他扬起了手掌。韶修怕他又一巴掌扇过来忙闭嘴缩起脖子,对方掌风挥到面前却翻手帮他拎了邻衣襟,顺手拍了怕他的胸。同样是唇语说话。“你陪公主逛会儿,我去千三娘那里打个盹。”
“喂!”眼看敖笑风人影跟着一闪混在人群里顷刻不见了,韶修情急之下脱口喊了出来。永旸听见他叫喊,手里捧着一支簪子回过身来看到敖笑风背影消失在拐角,一边端详着簪子漫不经心问道:“敖笑风这是去哪里?”
韶修抓着脑袋讪笑。“千……千付大人去……去小解。”
“是吗?怪模怪样的。不用理他,甜儿我们继续逛。”又指指韶修,吩咐婢女甜儿付钱收簪。“你负责保护服侍我们。”
看公主甜儿两人逛街像打劫,韶修心里一阵颤抖,却又不敢面露不满,只好挺了挺背机械一般扯了个笑容出来。
敖笑风回到锦衣卫衙时已夜深,当值的同僚早在后厢房睡下了。本想回署衙看一看就回,意外地看到卷宗室还亮着烛火。敖笑风敛了声息去看,转过一排排宗案架却看到韶修坐在地上睡着了。他身旁放着一盏烛灯,一本卷宗摊开在膝腿上翻了一半。
十五六岁的少年靠着书架脸侧在一旁,发出细微的鼾声。敖笑风无声一笑,上去啪啪啪拍他的脸。“阿骚快醒醒!快回去睡了!”
韶修被他一叫不禁吓一大跳,七手八脚去抹自己脸上有没有沾满涎水。看敖笑风蹲在身边以为又要挨打,两手兜住脑门连声叫喊。“不要打不要打,小的这就回去。”弯腰在地上团团找了一圈,找到自己的佩剑一把抓起来直直冲了出去。
敖笑风痞痞一笑,顺势也站直了身子。看了看韶修睡觉的地方,忽然有种奇怪的直觉一闪而过。他轻轻皱了皱眉,端起烛火照在书架的卷宗上。
作者有话要说:某啖叼着魔鬼邪恶的笑容,,,,这章继续上冰棍,给JUDY一点时间酝酿情绪,哇哈哈这周因为工作的原因耽搁了更新亲们要见谅啊,某啖整个7月份都很勤奋了的说,希望8月份也能有这麽好的经历哈。小剧场:JUDY:(躺床上翻身)虽然本王是很想三保,但是谁叫他居然不把本王放在心上,本王就是要冷一冷他好教他知道什么态度才是好态度*—……—%¥#……%*—*(……—%%#¥#¥—……%……¥¥#?#朱能:王爷,三保昨天和敖笑风逛街去了JUDY:(暴怒ing;暴青筋拍桌子)可恶!把三保给本王……………算了,看来三保还是觉得本王是喜欢他的这样有恃无恐,本王继续冷他!张玉:王爷,三保昨天又和铁铉出去吃饭了JUDY:(挥剑劈桌子)本王再忍!看他倒是什么时候回来给本王认错!朱能张玉:王爷王爷不好啦!三保收拾包袱跟敖笑风铁铉跑啦!JUDY:是可忍孰不可忍!居然敢红杏出墙本王再不发威就要变成绿帽王了!他们三人现在何处!朱能张玉:敖笑风和铁铉正在为三保跟谁的问题争吵不休,就在门口!JUDY:(光着脚冲出去带走三保再冲回房一把扔在床上,撕扯,以下情节少儿不宜)气shi本王了居然给我私奔?#%¥%—……—……%¥##?#¥¥%¥%敖笑风铁铉:(掂掂手中的钱袋)“哈哈,燕王府的钱真好赚啊,三保出手真大方。”朱能张玉:(也同时掂钱袋)“无妨王爷多的是钱,反正回头都会给三保,三保多给我们一点让王爷觉悟也是应该的哈!”BOBO:多谢四位了,改天请大家吃鲍参鱼翅~~~
☆、(二十五)
秦淮河后乌衣巷内,捣衣砧声声向晚。暖冬的斜阳辟出一缕射在巷角,遮蔽的门板布帘半开半起。炉上热几壶价钱低廉的酒,蓬门内深居简出的女子开始张罗夜幕下的生意。
巷尾最后一家的暗门虚掩着,进屋五步就是楼梯。楼梯陈年旧木,年久失修踏上去吱嘎吱嘎一阵响。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在巷尾徘徊了两三回,确定身后无人在意他的举动,转身一把推开暗门闪了进去。
楼梯一阵吱呀怪叫。
二楼上正有女子在对镜梳妆。冬日里女子仅一身单薄得蝉翼也似的轻装,金线描花倒像是个常年从事暗娼为业的花楼女。只是面容冷峻连眼神都是冷的,却是风尘女子所不具有的历练和肃杀。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男子踏上楼梯走至屋子中央的桌旁,熟稔地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燚姐姐一身武艺怎么扮都不像柔弱不禁风的楚馆女子,在这烟花之地真是贻笑大方,哈哈。”
女子依然看着铜镜,正往发髻中插入银簪的手一顿,反手朝他掷出那枚簪子。面如新桃的少年郎两指一并轻松拈住,手腕顺势一翻又掷回簪子,正正插在燚发髻中。
少年美好的笑容叫燚心中一暖,恍如照着镜面看着几年前的自己。只是眼前此人眼眸中晶莹闪着光彩,清透得能照出对方的影子,却是自己从不曾有的那般动人。然面上却仍是冷若冰霜模样,口吻复又生硬不带顿挫。“王爷让你准备的地图呢?”
狼师每个成员都独立行事,很多人自加入起只知道还有其他成员存在,却各自碰不到面,互不相识。唯有燚作为王爷极信任的联络者接触过一些人,但永远保持距离互不探底。这条规定用以保证在任何情况下狼师成员都不会互相出卖背叛。当任务失败的时候,这种独立性保证了将牺牲和风险降至最少。
韶修看她不待见自己也不讶异,只是扁了扁嘴表示抗议。随后从前襟处扯了一张布帛出来扔在桌上,张嘴打了个哈欠。“这是应天府衙的地图,我照着锦衣卫衙宗卷室的资料临摹的。钨金秘藏的地点已经做了记号,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燚伸手拿过布帛在桌上展开来看,手指沿着韶修标出的线路细细描画了一遍,最后顿在应天府衙的府库上。“三保总管先前设想在收藏钨金的府库下方打通一条暗道,但是江南之地比不得北方那般干涸,这条暗道只怕不好打。索性应天府衙的人不会想到有人会对这批东西感兴趣,必定戒备松懈。只要时间把握得当人力又充足,从府衙找一个侧门装车搬运应该是可行的。”
燚凝神看地图上路线,思虑甚重。打通暗道不只要依据地势,且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并非上乘之举。只是钨金不比其他物件,此次盗取不仅数量多,亦是非常沉重难以运送的,必须得找个万无一失的方式。
单手将地图一把卷起,燚淡淡看了韶修一眼下逐客令。“你的身份不宜曝露,快快回去吧。”
韶修斜靠在椅子上却是不依,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欲闭目养神。“所以我说燚姐姐做不像青楼女子了,男人逛窑子哪能够这么快啊?要是落得个不能人道的丑名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