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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色,许正阳终于还是违心的善意的欺骗道:“我会去县一中。”
李冰洁没有再说什么,许正阳却不知道,她已经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毕业前夕的班级联欢会上,李冰洁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坐在许正阳的旁边,仿若热闹的班级当中,没有任何人。
而那天,乡中学本村学生,也就是全校有名的校霸朱武春,牛气冲天的在学生中耀武扬威,打赌在毕业联欢会上和最是拒人千里之外冰冷孤傲的李冰洁,共同唱一首歌曲。当然,他的邀请被李冰洁无视了,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朱武春说话,或者,在她的眼里压根儿就没有朱武春这样一个人。
丢了颜面的朱武春恼羞成怒,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骂道:“傻比贱货,给脸不要脸。”
李冰洁依然一脸平静,淡漠到让人抓狂。
朱武春一腔怒火撞在了冰山上,悻悻而去,口里连串嘀咕的骂着。
许正阳在旁边看着直想笑,明明知道李冰洁是什么样的人,还来邀请,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未曾想到,在联欢会结束的时候,同学们共同欢歌时,李冰洁轻轻柔柔若天籁般的声音在许正阳的耳旁响起:“我很讨厌朱武春呢。”
简简单单,轻轻柔柔,不带一丝尘世间人情冷暖之语气的一句话。
却如同导火索一般,让许正阳心头猛然升起一股男儿当为红颜怒发冲冠的豪情。若说少年时未曾有过春心的懵动,若说少年时不曾动过一丝春心,没有过初恋或暗恋爱慕的感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而许正阳心中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三年的同桌,虽然三年里只说过可怜的几句话,写过一些简短到不是句子而是词语的纸条,可那种感觉,那种纯洁到无暇的,稍稍有些逾越了友谊的情感,是真真实实存在于许正阳内心里的。
只是面对冰山,无数春心暖风,皆会被冻结于心。
此时雪莲微吐花蕊,怎不让许正阳热血沸腾?
从这一天起,也许以后一辈子都难以再相逢,因为没有人知道李冰洁是哪里人,想来,她也从不会去在意其他人,是哪里人。
联欢会结束,同学们都不肯离去,聚在班里叙情述忆,许正阳则冲李冰洁点了点头,起身微笑着走到朱武春的面前,低声在耳畔说道:“朱武春,你有种和我到操场上聊聊么?”
很明显的挑衅,朱武春粗眉一挑,咧嘴冷笑,他在乡中学,惧过何人?
难得在毕业的最后一日,竟然有人敢挑衅自己,朱武春略有兴奋,点头,然后挺胸抬头,招手示意几个同党往门外走去。
待他们出去之后,许正阳拍了拍陈朝江的肩膀,然后冲其他几个同村好友,侧头眨眼示意出去一趟。
陈朝江似乎从来都不喜欢问什么,既然他看出来有些不对劲,那就不会去问别的。
“正阳,要动手了么?”刘宾一边和哥们儿往外走着,一边笑呵呵地问道。
许正阳点了点头,笑着问几个哥们儿:“怕么?”
“扯淡,都要毕业了,还怕他个球啊!”曹刚川的大嗓门儿格外凸显。
事实如此,年少的他们,终究是年少,心头有畏惧,有担忧。三年来在花乡村花乡中学,他们刻意的收敛脾性,忍气吞声,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里是人家朱武春的村子,人家随时都可以召唤来家里的叔叔哥哥们以及本村的一些校外混混来帮忙。
而现在,似乎没有必要再忌讳了,打完了就走人,以后也不用来这里了啊。
从班级,走到操场北端,有一段百十米的距离。
朱武春已经召唤了其他班级的几个人,一共有十三四个人吧,全都拎着棍棒皮带,好整以暇,略带嘲讽和鄙夷地看着远远走来的许正阳一伙人。
在距离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如闲散迈步前行的许正阳,突然加速,奔跑的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军扣皮带,双目中怒火喷涨,戾气冲天。而跟在他身后的曹刚川、张浩、周强,则是从操场边的墙根儿草丛中,捡起了砖头石块,疾步跟上。陈朝江和刘宾,更是在从班里出来的时候,就拎了后门角落堆放的两根板凳腿。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七个人,面对比己方多出一倍的敌人,毫无惧意,气势如虹……
朱武春一群狐朋狗友,平日里骄横跋扈臭味相投凑在一起的人,怎能经得住许正阳他们如龙似虎的气势,和积攒了三年的怒气在这一刻喷薄而出的那股子凶悍。
十三四个人顷刻间土崩瓦解,狼狈逃窜。
许正阳只是紧紧地盯住了朱武春一人,将对方逼在了操场最边缘的角落里,用皮带狠狠的抽打着,用脚狠狠的踹着……
校长、主任、老师们,无奈且吃惊的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学校里许多的学生,围在了操场的边缘,竟然有许多人叫起了好。
是啊,谁没有受过朱武春的欺辱?
同班的一些稍有胆量的男生们,也终于被激发了男儿天生的勇气和暴戾,冲了上去,拳打脚踢,嘶吼着怒骂着,发泄着三年来积攒下的以往从来不敢到如今似乎早已忘记或者说麻木的恨意。
许正阳累了,从围殴的人群中走出,面色平静,将腰带束回腰间。
“你流血了呢。”
人群中,永远散发着冰冷淡漠气质,让人远远的就能第一眼注意到她的李冰洁,轻轻柔柔的上前,掏出洁白如雪的手帕,抬手轻轻地在许正阳眼角破了皮泛了青流了血的伤处,一抹而过,然后将手帕塞进了许正阳手中。李冰洁收回了手,柔柔的翘起了嘴角,冲许正阳露出了亘古不变的冰山上万载不遇的一颗融化的水滴般笑颜。
刹那间的芳华,竟如同永不消失的璀璨星辰,深刻的镶入了年少的许正阳内心深处,永远难以抹去。
几个人骑着自行车,驶出校门。
许正阳心痛,心酸,恋恋不舍,他知道,以后可能再无机会相见相逢在一起。三年的光阴,如穿梭般流逝,让人想要抓住的时候,已经从指缝间溜走。回眸,看到了那个站在一辆当时的许正阳还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银灰色轿车旁边的女孩子,那个永远如同不化的冰山般淡漠清冷的女孩子。
她,也在看着许正阳离去。
许正阳留给对方一个苦涩的笑容,扭过头去,再不敢回头,骑着自行车狂奔而去。
忽觉得眼角湿润,却是不知不觉中,竟然流出了泪水,咸咸的,酸酸的。
他知道,以后的自己,再没有机会,背上书包,跨进校园的大门,去经历学生的生活。少年光阴逝去,空留冰山容颜与内心深处,再不想去掀开内心的薄膜,去触摸,去看它一眼。
三年的初中时期,班里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病——自闭症。
可以肯定,就连当事人许正阳和李冰洁都没有意识到的是:
李冰洁完全自闭的内心世界,开启了一丝的缝隙;
而内心世界完全正常的许正阳,却在毕业离开校园的那一刻,强行的闭上了一处不愿意打开的禁地,纯真的记忆。
第019章 我会去找你的
沉默——平淡至极,容易让人厌倦的沉默。
许正阳和李冰洁,就那么站在夏日里上午八点多的阳光下,静静地看着对方。
也许许正阳心底的禁地已经揭开,正在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而李冰洁,则是没有原因,空空淡淡的站在那里,看似注视着许正阳,实则可能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人是谁,又有什么意思。她看什么,想什么,似乎从来不会有人去过问,去忖度。
姚出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位一看就是久别重逢的熟人,就那么站在大太阳底下,你看我看你的有什么意思。有人不满的提醒了一句,姚出顺才回过味儿来,赶紧让开入站口的通道,走到一旁蹲在墙根儿下的垃圾箱旁边,无趣地打量着这对男女。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很恰当的比喻:癞蛤蟆和白天鹅的故事。
“你,这些年好么?”许正阳终于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声音有些苦涩。
李冰洁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空灵的眼神中罕有的神色一闪而逝。
“其实,嗯,对不起啊,我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太好,所以,所以没有去一中上学,嗯,是的,我没有再上学……”许正阳并没有因为李冰洁的淡漠沉默而感到尴尬。本来嘛,李冰洁能说上几个字儿,比月食出现的频率高不到哪儿去,所以许正阳略有歉疚地解释着:“本来,想着去看看你的,可是,没有你的地址,嗯……”
又是沉默,李冰洁依然清冷淡漠,许正阳则是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姚出顺有点儿急了,搓着手叫着:“正阳,给我根儿烟抽。”
许正阳掏出那包烟,凭感觉甩手扔给了姚出顺,视线连动都没有动,只是平静的,有些酸酸的看着李冰洁。
奥迪A8轿车里的司机早就下了车,身形魁梧的大汉站在几米开外,面色平静地注视着这边,只是炯炯有神的双眼中闪烁着不太明显的惊讶。
火车站人来人往,不时的有人会忍不住驻足往这边儿看上一眼。
不远处的出站口,一名戴着墨镜,留着短寸头,穿着黑色T恤黑色白条纹大裤衩,白色运动鞋的青年叼着烟,拎着一个黑色旅行包很随意的走了出来。
刚走出车站,他就发现了这边儿的轿车、司机,和如同冰山雪莲般的李冰洁。
然后,他才看到了许正阳。
青年愣了愣神儿,摘下墨镜,二十七八岁的他剑眉星目,脸型硬朗。他揉了揉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李冰洁和那个陌生的男孩子,确实在对视着,没有任何异常,却又显得格外异常地对视着。
青年急匆匆走了过去。
司机看到了青年,表情严肃地上前迎上,轻声说道:“少爷,好像是,好像是小姐初中时期的同学……”
“哦。”青年脚步未停。
“刚才,刚才小姐和他说话了……”司机提醒道。
“什么?”青年停下脚步,匪夷所思的盯着司机,问道:“你确定?”
司机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青年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缓步走向依然在对视着的二人。
“冰洁。”青年走上前去,轻声的唤道。
李冰洁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青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很难以让人察觉的微微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李冰洁的哥哥,李冰河。”青年冲许正阳伸出了右手,很礼貌地问道:“请问你是……”
许正阳回过神儿来,微笑着伸出手与对方握了握:“许正阳,和李冰洁是初中同学,老同桌了。”
“哦,你好你好。”李冰河连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笑着说道:“听说过你,和冰洁是三年的同桌。”
许正阳笑着点了点头。
“有时间去家里做客啊。”青年客气地说道,已经有了告辞的意思。
“好,没问题。”许正阳当然听得出来,点头说道。
虽然,他心里有些不舍,却也无奈。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李冰洁的家境,绝对不一般,能坐奥迪A8,有专门的司机,而且初中时期每天都有车送车接,足以说明了她的家庭条件之富裕。且不说这些,单是李冰洁这种性情,两个人也不可能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交往,而且摆明了,人家这位哥哥可没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只是,以李冰洁的性子,怎么会对家人说些曾经初中时期的校园生活呢?
她的哥哥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李冰洁是三年的同桌关系?
“那再见。”
“再见。”许正阳笑着点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冰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