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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败之后,太守曾几番向京畿求援,却不想当时雒阳正值党锢之祸,大批贤良忠臣被捕被杀,以至于朝中奸邪当道,只晓得对天子百般献媚,日日醉生梦死,却丝毫不顾西北兵戈大祸。
两个月后,因援兵不至,武威郡一度被外族攻陷,以至于数十万军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期间,诩家中一百三十六口人,亦遭此劫难,就连家母亦不得脱身,为保护诩惨遭屠戳……
当事后太尉段颎得知此事,火速率军赶来平乱世,武威郡早已如同画中地狱一般,百里荒芜、遍地饿殍,更有甚者,盗贼四起,竟掠人以为食……”
“咕……吃人?”正咀嚼着肉脯的陈蓦闻言表情微变,隐隐感觉腹内有点翻腾。
似乎是注意到了陈蓦的异样,贾诩转过头来,歉意地望了陈蓦一眼,随即苦笑说道,“比起当时,眼下的少许饥饿又算得上什么呢?”
勉强咽下口中咀嚼了良久的肉脯,陈蓦疑惑说道,“照你所言,比起大汉,你不是更应该痛恨那些氐人、羌人么?”
贾诩闻言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氐人、羌人之所以反叛,也只是因为粮食,再者,他们本就是外族,遭我汉人看轻,恨与不恨,又有何区别?至于朝廷……哼!二月求援,八月朝廷方才发兵,王剑师可知道这半年武威是何等景象?”
“……”陈蓦默然不语。
“诩曾经也一度被虏,被当成那所谓的'口粮',记得当时,被关押的牢中还有数百孩童,如诩那般大小,幼稚无知……大概每过三五日吧,牢中就会少一些孩童,然后,又有一些孩童被虏来,关押其中……”
“你……逃出来了?”
“嘿!”只见贾诩眼中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阴深深地说道,“啊,当日我见牢笼外守卫极少,便将真实情况告知那些孩童,蛊惑他们逃走,然而趁营中大乱时,悄悄遁走……”
“呃?”陈蓦一听顿时目瞪口呆,随即望着贾诩露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或许是察觉到了陈蓦眼中那几分异样,贾诩自嘲一笑,冷冷说道,“厌恶也好,鄙夷也罢,哪怕是万夫所指,我贾诩亦要好好活下去,为我家门一百三十六口人,为生我养我最终又因保护我而惨死的家母……”
深深望着贾诩眼中的仇恨,陈蓦暗暗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日后有什么打算么?杀了刘协之后!”
不知为何,当听到'杀死刘协'四个字,贾诩的眼神略微有些不自然。
“谁知道呢,或许是寻一处山村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或许投身于诸侯,再添天下几分战乱……”说到这里,贾诩邪邪一笑,颇有几分想要报复世间的意味。
“当真?”陈蓦怀疑地望了一眼贾诩,不知怎么,他并不认为贾诩是一个会故意挑起战乱的人物。
足足与陈蓦对视了半响,贾诩忽然笑了,戏谑说道,“似诩这般胆小怕事之辈,岂会轻易将自己置于是非之中?诩痛恨大汉是真,至于报复嘛……看天意吧!”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蹲下身从溪滩拾起几枚石子,将其逐一摆放在一块平滑的是石头上。
“你在做什么?”陈蓦一脸疑惑地望着贾诩的举动。
“卜卦而已!”
“卜卦?”
望着陈蓦错愕的目光,贾诩轻笑一声,神秘兮兮地说道,“虽说只是粗略翻阅《奇门遁甲》三两篇,不过对于其中卜卦篇章,在下却颇为自负……”
“哦?”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提前预知危及,好及时逃脱罢了!”
陈蓦一脸古怪地咧了咧嘴,有些好奇地走到贾诩身旁,望着那平滑的石头上所摆放的八粒石子,诧异问道,“就用这个?”
只见贾诩轻笑着摇摇头,凝声说道,“此乃'八门算天卦地之术',以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卜算祸吉,精于此术者,能便知天下事物,趋吉避凶,逢凶化吉,不在话下!”
望了望那八粒普普通通的石子,又望了眼贾诩,陈蓦古怪说道,“这就是奇门遁甲?”
贾诩摇了摇头,一边在陈蓦古怪的目光下波动着石板上的石子,一边凝声说道,“所谓奇门遁甲,实则是由《奇》、《门》、《遁甲》三篇组成,《奇》篇保罗万象、高深莫测,我无缘观之;《门》篇内述精妙阵法,能困敌、惑敌、杀敌,布下一阵能抵十万精兵,只是征战非我所喜,是故不曾选择此篇学习;诩选择的,是《遁甲》之篇!”
“遁甲?”
贾诩回头望了一眼陈蓦,轻笑着说道,“也就是王剑师所说的妖术!”
见贾诩不愿细说,陈蓦便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看着贾诩波动那八粒石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诩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眉一挑。
“怎得?”陈蓦疑惑问道。
只见贾诩一抹石板上的石子,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弘农方向,面色凝重。
“还有半个时辰……追兵乃至!”
第116章 动摇的心
对于贾诩预测的结果,说实话陈蓦并不是很相信。
即便在这个时代有很多事物都颠覆了他以往的认识,无论是武人的立身根本'戾气'还是那所谓的妖术,但是,捡几粒随处可见的石子就能卦算出凶吉祸福,这让陈蓦有些难以置信。
然而事实证明,贾诩占卜所得的结论是正确的,半个时辰后,竟然真的有一支为数不少的轻骑追了上来。
那是一支装备精良的轻骑兵,迎风飘扬的黑底旗帜上用白色图案绘着一只肋生双翅的熊……
飞熊军!
那是当初董卓麾下号称最精锐的轻骑兵,便是因为这支军队的存在,羌人等草原外族这才不得不对董卓俯首陈臣,而如今,这支西北境内最精锐的骑兵大部分已落入了郭汜、李傕手中。
不得不说,飞熊军是一支作战能力极强的队伍,是早期董卓用来震慑西北羌族的兵马,军中士卒个个弓马娴熟,几乎都有着以一当十的实力,它在羌族人眼中的威慑力不亚于鲜卑人眼中的白马义从,与白马义从并称为震慑大汉边境的两大轻骑兵。
但是比起号令严明的白马义从而言,飞熊军作为军队确实存在着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军中的士卒构成并不是单一的汉人,其中也存在着一些羌人、氐人等外族人,造成这一现象的因为,无非是董卓本人就混有外族血脉。
其实,祖辈与外族通婚的现象这在西北等地而言极其普遍,像马腾、董卓等威震西凉的豪杰,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的并不单单只是汉族人的鲜血,说到底,这也与当初汉朝所制定的、类似于以夷制夷的国策有关:拉拢并吸收一部分亲汉的草原民族,以联合打击对大汉抱有敌意的势力,以减少来自于草原的威胁。
其实,在西凉等地、尤其是天水郡、武威郡,当地人对于羌人、氐人等草原民族并不会像中原等地的士人那样抱以种族歧视的目光,而羌人、氐人等草原民族也不像传言的那般野蛮、蛮横,虽说西北曾多番引起叛乱,但是引起叛乱的最终原因,无非只是因为粮食。
不过说到底,出身羌人、氐人的士卒总归要比汉人难以教化,而当初董卓之所以能降伏西北,也并非是一味的镇压,据说,董卓得势时,他所抢掠的财物其中有三成运到了西凉,分给当地的外族,如此才使得羌人等外族对其死心塌地。
而继董卓之后控制西北大片地区的郭汜、李傕二人,却不具有董卓那样的威望,更关键的是,二人追求奢华,极其贪财,根本没有董卓那么大方,为此,郭汜、李傕二人麾下时而响起不满的呼声。
而作为一军统帅,郭汜、李傕自然也清楚底下的不满呼声,但是要他们将得到的财物分给手下的将士,他们又舍不得,为此,二人只有默认手下的军队四处抢掠,这一现象在董卓死后变得尤为明显。
正因为郭汜、李傕二人的纵容,二人麾下的飞熊军才渐渐从当初的精锐铁骑脱变为比之强盗更加蛮横的存在,以至于被司隶等地百姓视如猛兽。
当然了,品性归品性,飞熊军的战斗力一如既往的强盛,这一点,陈蓦早在两年前便有所领教。
在两年前的雒阳,陈蓦曾因为飞熊军在迁都之际肆意抢掠雒阳百姓而与其发生过冲突,虽说事发时震慑了当街的飞熊军士卒,但是他终究也为自己轻率举动付出了一定代价:在迁都长安之后,陈蓦不止一次遇到飞熊军的士卒前来向其挑衅,而最过惊心动魄的一次,无非是陈蓦奉命犒赏军营的时候竟被数百名飞熊军士卒围堵,幸亏吕布得知情况赶来,厉声警告了在背后教唆的郭汜,这才免去了一场风波。
虽说当时的陈蓦实力远远不及眼下,但是凭心而论,哪怕是眼下的陈蓦遇到数百名装备齐全的飞熊军,恐怕也不那么容易脱身,毕竟数百名飞熊军就相当于数千的普通士卒,就连作为万人敌的孙坚也差点含恨在乱箭之下,又何况是陈蓦。
所谓的万人敌,仅仅只是一个称号罢了,在绝对数量的人海面前,没有人能够做到以一敌百、甚至是以一敌万,孙坚办不到,吕布办不到,陈蓦……更办不到!
当李傕的侄子李别率领三千飞熊军追上来时,百官们就如同鸟兽一般,四下逃窜,而作为护卫的百余名禁军,在那般钢铁洪流面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不是被践踏而死,便是被马刀割下首级,亦或是身体被数杆长枪同时刺中,被人如同戏耍一般挑在半空,含恨而死。
即便是陈蓦,也没有这个自信能够队伍整整三千飞熊军,是故,他在百官们仓皇奔走的时候,悄然无声地遁入了崤山林中,倒不能说是畏惧,只是他并没有与其硬拼的理由:飞熊军的出现,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却完全迎合他所制定的计划。
他之所以跟在刘协身边,难道不就是想亲眼证实刘协被郭汜所率的军队劫回去的那一刻么?
在三千飞熊军面前,百官们就如同待宰的牛羊一般,而刘协却在杨彪等几位忠心耿耿的老臣连声催促下,骑着那唯一的一匹战马亡命奔跑,期望着能逃脱三千飞熊军的追捕。
只是,期望终究只是期望……
陈蓦不动声色躲在林中一颗树的背后,掂了掂手中的一枚石子……
当时,刘协胯下的那匹战马还没跑开十几丈,却不知为何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背上的刘协掀了出去,令杨彪等老陈面如死灰。
“天助我也!”
见远处的刘协摔倒在地,李别欣喜若狂地收起了手中的弓箭,虽说其叔父李傕以及郭汜曾暗中嘱咐过他,如果无法将天子追回,便就地将其诛杀,免得刘协落入其他诸侯手中,但是如果能顺利将刘协带回去……
回想起郭汜对他的许诺,李别美滋滋地鞭打了几下战马,赶上前去,将挣扎着要用地上爬起来的刘协制伏,满心欢喜的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刘协那匹战马的两条前腿好似被什么东西打断了……
“搜!给我搜!”
“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抓住了刘协后的李别向麾下飞熊军下令,叫他们下马奔入崤山林中,叫逃窜的百官逐一带回,不过说实话,在看到刘协被李别所抓获后,像杨彪等对汉朝忠心耿耿的老臣早已停止了反抗,瘫坐在地,束手就擒。
只不过一炷香的工夫,那近两百名朝中百官有七成被重新抓获,两成因为拒捕而死于飞熊军枪下,最后的一成虽说顺利地逃入了崤山林中,不过其中大部分却也逃不过飞熊军的搜捕,终究被就地格杀,只有极少几个侥幸逃脱。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