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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
陈蓦大声呼喊着,但是无济于事。
“啊!”
陈蓦大吼一声,双拳狠狠地垂着地面,忽然,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两双脚。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发现龚都、刘辟二人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一如当日在汝南最初碰到时的那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此刻两人满身鲜血,甚至于,龚都心口上插着一柄利剑,贯穿身躯,而刘辟,更是令人不忍相视,背部插满箭矢,胸前一片血红,鲜血顺着他的铠甲不停地往下滴……
“你……你们……”
'抱歉,陈帅……'
'对不住了,大哥……'说着,二人像方才那些黑狼骑将士般,渐渐消失了。
“不要!”
大吼一声,陈蓦猛地坐起身来,待他望向四周时,他这才发现,方才所见到的,那只是一个噩梦,只不过……
异常的真实!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黄昏笼罩着梅林,陈蓦站起身来,望向四周,却发现林中空无一人。
“曹性?”
无人回应。
“有人么?谁还在?”
依旧无人回应。
皱了皱眉,陈蓦拾起地上的佩剑,朝着林外走去。
大约走了一里之地,陈蓦的眼睛猛地睁大,因为他瞧见在梅林的入口处,竟然堆积着无数袁军士卒的尸首,而在那堆尸山当中,曹性手持弓弩傲然立于当中。
“曹性!”
陈蓦惊呼一声,大步走上前去,将摇摇欲坠的曹性扶住。
“哟?睡醒了么,大帅!——真是的,你这家伙还真能睡啊,要是再过一刻,我可就支撑不住了……”曹性戏谑地笑着。
望了一眼曹性的双手,陈蓦这才发现他双手手指血肉模糊,这显然是因为过多的拉弓所致。
“其余人呢?”
曹性闻言望了一眼四周,以至于陈蓦这才意识到,在梅林的入口处,那三十余名黑狼骑将士已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帮蠢蛋,还说什么要替你争取歇息的时间,还不是没几下就死了,只剩下我一个……”曹性轻笑着说道,然而笑声中,却充斥着诸般悲凉。
“换人吧……”
望着曹性那越来越变得黯然的眼眸,陈蓦仅仅握紧了拳头。
“啊,交给我吧,全部……”
“还真是自负啊……”轻笑着,曹性的双手缓缓垂了下去,或许,他早已到了极限。
“啪嗒!”曹性手中的弓掉在了地上。
“唔?”在不远处的对面,对于陈蓦的出现,文丑显然是有些意外。
“本将军还以为你又逃走了呢,原来一直躲在林子里啊……喂,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叫自己的部下来送死……哈哈哈,看到自己部下一个个死去的感觉如何?陈蓦!”
对于文丑的奚落讽刺,陈蓦没有任何回应,他抱起了已无呼吸的曹性,将他与那三十名黑狼骑将士的尸体放在一起,默默地低了低头,随即,他从怀里取出火舌子,用它点燃了身旁的一棵树。
七八月的树木,并不是很合适燃烧,但是夜间的山风,却有助于火势的蔓延,不一会,大火徐徐扩散,将大半片林子都吞噬其中,而期间,文丑一直出言奚落、讽刺着陈蓦。
“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陈蓦,什么黑狼骑……痛快,真是痛快,看到你这般表情,文某当真是痛快之极!——当初杀颜良之仇,陈蓦,你可别说忘了!今日,我要替我那位兄弟报仇雪恨!”
“颜良?那是谁?”在默默望着林中大火一会后,陈蓦缓缓转过身来,正对着文丑十万大军。
“你!——白马一役时你杀我那兄弟,事到如今,莫不是你要狡辩?!”
“哦,那家伙原来叫颜良啊……抱歉,无名小辈的名字,陈某向来记不住……”
“你!”文丑勃然大怒,忽然,他脸上的怒意渐渐退了下去,似笑非笑地说道,“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是打算激怒本将军,激本将军与你交手,对吧?哼哼哼,小小激将把戏,岂能骗得过我文丑?我如今身旁有十万大军,而你,仅仅孤身一人,岂需我亲自出马?”
话音刚落,就见陈蓦淡淡一笑,在微微摇了摇头后,抽出了手中的宝剑,平静地说道,“既然被你看破,那我就只能在这十万大军之中,取你首级了!”说着,只见他眼神一变,竟然手握利刃,主动杀入了十万大军之中。
这种疯狂的举动,别说那些袁军士卒,就连文丑也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这里可是有十万大军啊,整整十万啊!
以一敌十万?
开什么玩笑!
“杀了他!”挥手怒喝一声,文丑下达了等待已久的将领,当即,十万袁军士卒犹如蝗群一般,涌向陈蓦,顿时将其围在当中。
“陈蓦,受死……”
一名偏将大呼着杀向陈蓦,然而陈蓦仅仅甩出一把短剑,便要此人姓名。
“贼将敢尔,看枪!”
一名骁将骑着战马朝着陈蓦冲去,只见陈蓦奋力挥出一剑,不但劈断了那人手中的长枪,更将他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杀!
杀!
杀!
一时间,陈蓦仿佛化身为地狱的恶鬼,凭借一人之力,竟在这十万大军之中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十丈以内者,死!
五丈以内者,必死!
一丈近身者,尸骨无存!
【干戚之舞!】
“呼!”无尽的剑气,仿佛是一股血红色风暴卷起,将周围无数袁军士卒搅地粉碎,铠甲的碎片掺杂着血块,溅得满地都是,甚至于,那四溅的鲜血,仿佛阵阵细雨般,浇在陈蓦以及附近每一个袁军士卒的脸上。
天空一片血红,分不清那就究竟是黄昏的景色,还是反衬着地上那仿佛人间地狱般的杀场。
匹夫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
君王之怒,积尸百万,血流千里。
陈蓦并非天子、君王,亦非布衣、匹夫,他只是一名将领,一名手染无数鲜血、背负着上万条性命的杀将!
杀将之怒,一步一杀,积尸成山;十步十杀,血流成河。浮石漂杵,百里赤地。
“文丑,我誓杀你以祭我黑狼骑!——挡我者,死!”
一声咆哮,仿佛龙吟于云端,亦似虎啸于山林,令文丑面如土色,十万袁军士卒胆颤心惊。
第239章 最后的黄巾(六)
自古以来,士卒都是沙场上的消耗品,无论是哪个朝代。
微薄的军饷,短时的训练,各地的诸侯仿佛拉壮丁那样将自己境地内的男丁征入军中,在训练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后,便将他们打发上了战场,这使得士卒的阵亡率一直以来都是居高不下。
或许有人以'兵乃将胆、将乃兵魂'来证明士卒的重要性,但是大多数时候,普通士卒能起到的作用,多半也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那些出身猎户、农夫的士卒,何以能在经过短暂时间的训练后,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
真正能够扭转战局胜败,决定胜败走向的,那还是武将。
之所以士卒被称为战场上的牺牲,那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实力太弱,战场上紧张、压抑的气氛,会给士卒带来无比的恐慌,这使得大部分的士卒都会下意识地着眼于自己的前方,而忽略了来自身旁的威胁,这一点在乱战中尤其明显。
如果说最初的列阵冲锋,看的是平日里的训练量,那么,当两支兵马处于混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时,平日里所训练的那些举枪、猛刺的简单招式,已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而这时所依靠的,便是经验。
士卒中,上阵三回而未牺牲者,称之为老卒;杀敌过十者,称之为精兵,但是在自古以来的战场上,毫无经验的新兵往往无法在那般凶险的战场上存活下来,其中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并不懂得什么叫做'气'。
啊,是'气'!
'气'最初源自于道家学术,随后渐渐被世人所知晓,'气'的出现,使得将领与士卒有了最明显的区别,使得将领身陷重围亦能浴血突围成为了可能,甚至于,哪怕是力斩数百人,也不再只是神话。
但是相对的,'气'的出现,也使得士卒对于将领的杀伤力,变得更加渺小微薄,尤其是万人敌级的将领,在他们面前,士卒的性命就仿佛沙石那样脆弱,一握所碎,但是即便如此,也从未见过某位万人敌的将领以一人之力杀入数万乃是十余万敌军当中的事迹。
平心而论,那不叫勇武,而是叫做送死!
也是,虽说具有万人敌的称号,但是那并不代表那些天下知名的将领能够以一敌万,毕竟他们终究还是人,无论是体能也好,精力也罢,都会有耗尽的那一刻,但是,在初平三年七月二十一日乌巢以东一百一十里的那片乌梅林外,却有一个人独自杀入了十万大军之中……
以一敌十万……
这个人,叫做陈蓦!
他是甲子年的黄巾老卒,见证了黄巾从由盛转衰的过程。
说来有些可笑,周仓、裴元绍、张燕等人陆续出走、在张素素决定抛弃了'黄巾'这个名号、就连张白骑也暗自打算改投白波黄巾的情况下,反而是陈蓦这个对黄巾并无多少看重的人,率领着黑狼骑,死死守着颍川黄巾、冀北黄巾这块黄巾军最后的阵地。
如果说波才的死,代表着黄巾由盛转衰,那么,倘若有朝一日陈蓦战死、或者淡出世人眼界,那就意味着,黄巾的时代,就此结束。
即便日后张素素的青州兵风头大盛,但,那也已不算是属于黄巾的荣耀。
维系黄巾存亡的,不是张素素,也不是张白骑,更不是张宁,而是陈蓦!
因为他是……
最后的黄巾!
“嘶嘶……”
伴随着阵阵兵刃切入人体的声音,这位孤独的将领奋力厮杀于敌军之中,每一次挥剑、每一次转身,都会带来一阵腥风血雨。
他的脚下,堆满了尸骸,有的相对完整,有的令人惨不忍睹,无尽的鲜血渗透了大地,将他脚下的地面染红。
谁会想到,这位孤独的将领竟然在这十万袁军当中厮杀了整整一个时辰。
“这个家伙……真的是人么?”
众袁军士卒心惊胆颤,望着眼前不远处那个恶魔,他们不安地稍稍后退了几步,双手颤抖地举着手中的兵器,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再杀上前去,因为他们知道,即便他们上去,也不过是送死罢了,最终的下场,不过是那个恶魔脚下那些连躯体都不得完全的尸体。
“不要怕,他就只有一个人……”袁军之中,有一名骁将出言大声鼓励着众士卒,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一柄不知何从而来的短剑,刺穿了他的喉咙,取走了他的性命。
是那个恶魔!
众袁军士卒惶恐地望着远处的那人,那个全身衣甲血红,睁着一双简直不似是人眼的血红之瞳,仿佛是一头被择人欲噬的凶狼,正寻找着自己接下来的猎物。
颍川黄巾二代渠帅,陈蓦,此人竟凶悍到这等地步?
别说众袁军士卒视他为恶魔、恶鬼,就连远在几十丈地方的文丑,也不禁有些难以置信。
“呼……”在默然地注视着战场许久后,文丑长长吐了口气,语气低沉地问道,“我军……死伤多少人了?”
身旁护卫面面相觑,在沉默了半响后,有一人硬着头皮说道,“大概是战亡四千上下,至于伤者……无有伤者!”
啊,没有伤者,因为没有人能够在陈蓦面前活着离开,甚至于,他们连陈蓦的一招都无法抵挡,没想到那些士卒,死后甚至连全尸都无法留下么。
“四千人……”文丑不动声色地嘀咕了一句,然而心中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那一个时辰内,面对他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