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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叫陈蓦保全自己那三百余族人,这显然不现实,当时董卓当时唯一的想到的,便是自己年仅十岁的孙女董白。
倒不是董卓不孝,不曾想到将自己拉扯大的孤母,只是他家中那位老母已是八十高龄,腿脚不便,又兼重病,每每需要有人在旁服侍,即便陈蓦暗中放过,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与其让她多受折磨,倒不如母子二人一同赴死。
只有自己的孙女董白……
当时董卓唯有将此事托付陈蓦,虽说陈蓦反了他,但是陈蓦的秉性董卓还是很清楚的,至于其他其他族人,董卓显然是顾全不了那么多了。
在四周三河骑兵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陈蓦挨个辨认着董卓的孙女董白,直到他走到最后一列时,忽然有个低着头的女孩忽然握着一柄短刃朝陈蓦扑了过去。
当时陈蓦正背对着对方,猛然间感觉到身后一阵杀气,下意识转过身,不轻不重的一记手刀砍在那个女孩手腕,只听当啷一声,短刃顿时掉落在地。
“拿下!”见有人竟敢行刺自家主将,一名三河骑兵都伯大喊一声,当即便有几名士卒将那女孩拿住,硬生生按在地上。
这时,女孩身旁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大惊之色,连声哭求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她还小,不懂事,冒犯了将军虎威,妾身代她向将军赔罪!”说着,跪地磕头不止。
“咳咳,”胡轸这时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陈老弟,此乃相……咳,此乃董卓儿媳……”
陈蓦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抬手对那妇人说道,“董夫人请起!”随即,他走到那女孩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孩,越看越像董卓口中的孙女董白,遂问道,“你叫什么?”
“呸!”只见那女孩恨恨地瞪着陈蓦,对着吐了一口唾沫,只可惜陈蓦是暗器方面的专家,微微一撇脑袋便躲了开去。
“放肆!”附近几名三河骑兵大怒,拿着剑鞘就要抽向那女孩的脸,却被陈蓦一把抓住剑鞘。
而那位美妇人更是又急又气,连连磕头,哭道,“她乃妾身女儿,单名一个白字,尚且年幼,求将军放她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就听那女孩望着陈蓦冷笑着说道,“娘亲休要再说了,倘若祖父尚在,这些狗兵必然不敢如此对待我等,既然他们敢这么做,祖父想必是难逃一死,祖父若死,我董门一族三百余口人,岂有一人能够走脱?”一句话说得那美妇面色惨白。
她就是董白?!
见那女孩甚至比有些大人看得更透彻,陈蓦心中不禁有些诧异,仔细打量着董白,董白也面无惧色地与陈蓦对视。
“带出去!”陈蓦挥了挥手,那几名三河骑兵一点头,押着董白走出了人丛。
见到如此光景,那美妇人苦得更是悲切,拉扯着陈蓦衣甲不住地求情,直到陈蓦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若真如此,妾身来世也不忘将军恩情!”说着,那妇人对陈蓦盈盈一记大礼。
曾几何时,有几人能让董家儿媳行如此大礼?
微微叹了口气,陈蓦心中感慨万分,回到众人之前,回顾左右将领道,“都齐了么?”
副将王思点点头,低声说道,“除坞内被掳来的良家女子、宫女、嫔妃,以及董贼家中老母咬舌自尽外,董贼其余族人尽数在此!”
“……”陈蓦默默点了点头,随即与胡轸对视一眼,犹豫着抬起右手,待深深吸了口气后,右手重重落下,沉声喝道,“杀!”
一声令下,当即有数百三河骑兵提刀走向每一个董卓族人背后,那些董姓族人啼哭、痛骂,却也无法阻挡三河骑兵手中那下落的战刀。
待一阵血光过后,三百余董姓族人尽数被斩,只剩下董白一人,只见董白望着族人的凄惨下场,面色发白、浑身颤抖,仿佛木偶般失去了生气。
陈蓦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皱了皱眉,挥手叫麾下部将掩埋董卓族人尸首,又叫部将收敛城内财物。
趁着部将忙着的工夫,陈蓦拉着被绳索绑住的董白来到郿坞城外,胡轸显然是注意到了,心中既好奇又惊疑,跟了过去。
虽说董白聪慧,但毕竟只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家中遭逢如此大变,亲眼看着三百余口亲人被杀,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
来到城外一处河畔,望着双眼呆滞的董白瘫坐在地,陈蓦蹲下身来,沉声说道,“恨么?我杀了你三百余口族人!诛你董氏满门者,乃是奋威校尉陈蓦!”
话音刚落,就见董白那呆滞茫然的眼神逐渐被无尽的仇恨所取代,奋力挣着身上绳索,甚至于猛地扑过来,一口咬在陈蓦右手手腕上。
“……”
陈蓦猛地一皱眉头,他并没有运用刚体,任凭董白狠狠咬着,毕竟若是他运用刚体,那么显然会伤到面前的董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蓦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轻,这才随后一甩,将董白远远甩开,随即望了一眼自己手腕处深可见骨的清晰牙印,从背后摸出一柄短剑,随手甩出,在胡轸惊愕的目光中,短剑割断了董白身上的绳索,钉在地上。
见绳索被割断,董白挣扎起身,拾起那柄短剑就刺向陈蓦,但却被陈蓦轻易打下手中的短剑。
“你不是我的对手!”陈蓦淡淡说道。
董白又气又恨,如此来来回回十余次,却均未能伤陈蓦分毫,她这才明白自己与陈蓦的差距,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默默望了一眼痛哭的董白,陈蓦转过身朝郿坞而去。
看了看董白又看了陈蓦,胡轸几步跟了上来,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仁义,老哥我佩服!”不知怎么,他的语气更加亲切了一些。
“怎得?”
“别道老哥看不出来,”胡轸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兄弟诸般举动,皆是为了那女娃!为防那女娃痛失亲人而轻生,故意用诛全族之事作为挑拨,激起她心中仇恨,如此一来,她必定不会轻易寻死。再者,又将此仇恨背负在身,也无非是怕那女娃去找王允等王公大臣报仇。倘若她找兄弟寻仇,凭借兄弟一身本事,如何会被她轻易伤到?相反地却可以保全她;倘若她去找王允报仇,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望了一眼手腕处血肉模糊的牙印,陈蓦低声说道,“董卓好歹对我不薄,我陈蓦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陈兄弟高义,胡某不及!”
两日后,陈蓦与胡轸带着郿坞财宝回长安复命,此时长安城内兵祸早已平息,董卓一系武将将文臣尽皆被杀,唯有谋士李儒下落不明,或许是死在乱军之中。
作为百官之首的王允犒赏三军,大办宴席,宴间,封吕布为温侯、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作为显耀,又封陈蓦为奋威将军、虎贲侍郎,其余朝臣,皆受封赏。
期间,胡轸托陈蓦上表请降,王允纳之,贬官三级,将功赎罪,荥阳太守徐荣见董卓毙命,长安已归朝廷,以免腹背受敌,乃上表请降,王允亦纳之,仍为荥阳太守。
见董卓之事终于告一段落,陈蓦心生退意,毕竟他并不喜欢戎马一生的日子,于是,他便去找张素素述说此事。
那一日,陈蓦与张素素二人之间首次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分歧……
第067章 出辞
那一日,陈蓦独自一人来到了长安街上一座酒楼,那并不是一座普通的酒楼,而是由黄巾秘密藏身的地点。
原以为张素素会在杀死董卓之后舍弃王允义女的身份回到这里,但是,从酒楼内黄巾弟兄的口中,陈蓦却愕然听说张素素依然住在司徒王允府上。
按理说如今诸事完毕,她张素素应该没有理由继续留在那里啊,抱着满怀疑惑与不解,陈蓦径直来到了司徒王允府上。
为了不引人注意,陈蓦并没有走大门,而是随便找了一段围墙,翻身跃入府内,毕竟张素素如今的身份很尴尬,贸然登门拜访,会惹来许多人闲言闲语。
顺着廊庭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张素素闺房,陈蓦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笃!”
只听吱嘎一声,门开了。
见无人回应,陈蓦一脸疑惑地走了进去,下一秒,却见一个丽影从门后闪了过来,一把搂住了他。
望了一眼笑吟吟的张素素,陈蓦无奈说道,“每次都这样,玩不厌么?”
张素素失望地撅了撅嘴,略带吃味地说道,“素素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小蓦了嘛……”说着,她忽然注意到了绑在陈蓦右手手腕处白布绷带,疑惑问道,“小蓦,你的手怎么了?”
此时陈蓦正转身关门,听到张素素这么问,望了一眼自己手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董白那满含杀意的眼睛,苦笑一声,说道,“没什么,小伤罢了!”
张素素请陈蓦在屋内桌案旁坐在,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故作吃味地说道,“素素还以为小蓦每日与那唐姬缠绵,早已将素素忘却呢……”
“这说的什么话,”陈蓦咳嗽一声,随即好似想到什么,疑惑问道,“方才我去了黄巾弟兄的酒楼,却听闻你还住在这里,是故过来……素素,你还打算留在王允府上?”
也不知怎么,张素素的表情有些古怪。
陈蓦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喝了一口茶,说道,“对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素素,如今董卓已死,西凉军群龙无首,如同一盘散沙,你打算何时撤出长安?”
“撤出长安?”只见张素素低着头,目光闪烁地说道,“为何要撤出长安?”
陈蓦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望着张素素说道,“当初你说,倘若董卓一死,大汉必定四分五裂,到时候……”
“对呀,”打断了陈蓦的话,张素素望着他静声说道,“董卓一死,我黄巾必定能东山再起,如今正是良机!朝上有王允,军中有吕布和小蓦你,如同偌大长安皆在我黄巾手中,如此良机岂能轻易弃之?”
“你……”陈蓦满脸愕然,随即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皱眉说道,“你控制了王允和吕布?用妖术?”
望着陈蓦眼中的莫名神色,张素素不由有些心慌,连忙放下手中茶盏,握住陈蓦双手,屏息说道,“小蓦,这是为大局着想,汉室暴虐失德,人心尽丧,合该被我黄巾取而代之,如今长安在我手中,皇帝亦在我手中,如此天赐良机,假以时日,我黄巾必定能重整旗鼓,介时我率黄巾挥军天下……”
也不知怎么,望着张素素那兴高采烈的模样,陈蓦忽然想起了当初在颍川黄巾时见到的她,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清纯可人,温柔善良,让人忍不住心生呵护。
他忽然发现,他已经渐渐无法将眼前的张素素与脑海记忆中的那个近乎完美的影像重合……
“素素,你变了……”陈蓦莫名地说了一句,那略微轻叹的口吻却如同惊雷般在张素素的耳边炸响。
张素素那略带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所措地望着陈蓦,说道,“小蓦你说的什么呀,素素哪里变了?仍然是以前的素素,是小蓦的素素呀……”
陈蓦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在荥阳时,你要我杀讨黄巾有功的武将为你亲人以及众多战死的黄巾报仇,我照做了,三个月间,死在我手中的大小武将近千人!在雒阳时,你要我刺杀当朝天子,我也照做了,那时候你对我说,只要能杀死当朝皇帝为父伯报仇,你便从此割舍黄巾,无论我走到何处,你便跟随我到何处,我问你,是也不是?”
“是……”
“既然如此,如今刘宏已经,董卓已毙,汉室形同过江小舟,倾翻在即。即便是报父、伯之仇,到了如此地步,难道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