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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自顾地说着,那美丽的双眼正紧盯着汤匙,生怕参汤溅出来。那份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娴雅,加上她自然而然的淡定表情,让许清恍然觉得,她真是自己多年相濡以沫的妻子一般。
许清赶紧说道:“玉儿,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自己能行,再不让我动动,我都要生锈了。”
出乎意料,梁玉这次没有坚持亲自喂他,她默默把汤匙放回碗里,然后把碗递给了许清,眼中自怨的神色更重了一些。许清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着参汤,一边思索着怎么对她开口。
“玉儿,我……我跟你之间,我不是……”
梁玉这时却突然打断他道:“子澄,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你跟我说白蛇传,就是要告诉我,我们之间只有雷锋塔倒、西湖水干才会有……是这样吗?”
梁玉说完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那有些惨白的腮边流了下来,许清张口要解释,梁玉却轻轻转身出去了,这让许清愕然不知道所措,唉,女人,这也太敏感了一些,自己说白蛇传何曾有过这种意思。
梁玉一个人奔出门,来到水榭凉亭之中,再也忍不住放声嘤嘤地哭了出声来。
许清不但故意留下水儿,就是怕单独和自己独处,她这些天无怨无悔地服侍在许清身边,早已把一个女人的名节声誉全部赔上,却迟迟换不来许清一句承诺和宽慰,也许吧,自己一个商家女,配不上他这样的大才子,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今天看着许清那为难的样子,她的心就一阵阵的抽痛。
嘤嘤的哭泣声在空寂的院落中回荡,蜻蜓恍若未闻般掠过水面,点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来,仿佛谁的心中那渐渐扩大的伤口。风儿却有意,轻轻地掀动着梁玉那素洁的裙摆,仿佛要给这个伤心的女孩一丝抚慰。
梁玉一个人哭了许久,才红着眼眶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起随身的衣物来,许清伤情已经稳定,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一切皆是梦幻一场吧。
梁玉红着眼缓缓走出前院的时候,连跟一个小丫环撞到了一起也一无所觉,让开路继续向大门走去。
小丫环看她红着眼睛背着包袱,忍不住纳纳地问道:“玉儿小姐,你要去做什么,你要走了吗?”
得不到梁玉的回答,小丫环急急地向许清的房间跑去,等她喘息着把梁玉要走的事情说出来,竟让许清再次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叫丫环扶他上轮椅。
等丫环把他推到门口时,梁玉的马车已经远在数十丈之外,许清不顾一切大声喊道:“玉儿,你不要走,你听我说!玉儿……”
马车没有停留,顺着长街一路而去,就在车子要拐过街角的时候,许清看到车窗帘子掀了起来,梁玉那张美丽的脸带着泪花露了出来,许清赶紧再度大喊起来,可刚喊两声,许清的声音就随着车子转过街角嘎然而止,高高挥着的手也颓然落了下来。
远去的马车上,梁玉仿佛被人抽光了最后一丝力气般,扑倒在坐垫上放声哭了出来,一路眼泪洒过长长的街道。
第065章 吕夷简之谋
大宋中书省。
吕夷简捧着润州知州王聪递上来的奏折,反复看了两遍,现在有关于润州方面的事情,吕夷简自然特别关注。
从梁管家彻查吕放的案情所得,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吕放是许清所害,但他是最可疑的,吕夷简近日无意中得知,开封府曾接到过一次报案,吕放出事前两天,在金明池曾发生过一件谋杀案,只是因为此案没有苦主报案,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所以开封府没有立案。
但从现场远处的目击者描述来看,当时行刺的极有可能就是刘七月,而落水的大概就是许清,和他家里那个唯一的小丫环。事后刘七月失踪,而吕放的死由此也可以慢慢地串联到许清身上了。
这也是吕夷简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毅然派人伏击许清的原因,想起独子的死,他一眼也不想再看到许清,只是没想到许清竟然连续两次逃出生天,想到这里吕夷简也暗叹了一声,或许老天要留他多活几天吧。
因许清连续两次遇刺,那天赵祯在朝堂之上竟勃然变色,限令邢部按期破案。吕夷简倒不担心邢部能查出什么来,只是这两次刺杀已经触怒天颜,邢部也对案情有了关注,再想刺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润州知州奏折里说的是有关船厂的事,按理说船厂虽然有朝廷的四成股份,也是赵祯让许清去组建的,但也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船厂,特别上一份奏折请示。
王聪这么做无非是想要点政绩,船厂打算一次性开挖十个大型船坞,每个船坞宽十丈,深五丈,长一里多直通长江。为了赶工期,经许清提议、王聪和股东们商量后,决定从各地招收一万多流民参与船坞开挖工程。
现在国内失地的农户极多,民乱四起,如果能安置一万多流民,对于地方上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政绩。
而且船厂建成后,并不只是要工匠就行,还需要许多做体力活的劳力,挖完船坞后,这一万多流民今后大半可以就地安置在船厂中做帮工。
而要招收这一万多流民,这就得朝廷批准才行了。所以王聪急切地把奏折递了上来。
在王聪想来,这事通过不难,毕竟安置流民这对安定地方将起到很大的作用,此事若做好了,相信朝廷嘉奖他都来不及,绝对不会在这事上作梗。
吕夷简也觉得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他正想在奏折上批复,提起笔来时却突然停下深思了起来,目光也渐渐地发冷,最后嘴角慢慢地上翘,竟难得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很快他便把门外侍候的小吏叫了进来,把王聪的奏折夹在另外几本奏折当中,递给小吏说道:“把这些奏折拿去给晏相批复,如果晏相问起,就说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请他多辛苦一点。”
小吏不便多问,捧起那叠奏折躬身出去了。
生活总是充满了误会和无奈,梁玉走后,许清突然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少了她每天端茶倒水,少了她每天嘘寒问暖,整栋宅院仿佛随之失去了生气。
许清突然对吕夷简有些恨意,如果说之前看到他老弱之躯时还有些惭愧的话,那么现在只剩下敌视的眼神了。
吕夷简现在虽然权倾朝野,但终究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许大少爷的座右铭是:与蛐蛐斗,其乐无穷;与鸡斗,其乐无穷;与牛斗,其乐无穷。吕夷简最多也只能算是只老黄牛,自己就斗斗他又何妨?
许清现在没法去与梁玉解释什么,他还下不了床;也不想去解释什么,一切还是等他和吕夷简分出个结果来再说吧,否则去解释来日可能是更深的伤害。
早上杨有成亲自从扬州过来了一趟,主要是向许清汇报北方真定、太原、京兆府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几个地方的分行也勉强度过了这次危机,只是元气大伤,要想重新取得储户的信任,恐怕需要较长的时间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许清已经尽力了,杨有成走的时候欲言又止,话清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关于梁玉的事,还是以后自己亲自去说吧。
扬州,江淮转运司衙门。
转运使签押房里,伍志高正双腿翘在桌子上,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回想着昨夜那个七娘的消魂滋味,这个七娘年方十五,长得娇俏玲珑,肤若凝脂,更难得的是那一口月下吹箫的功夫,简直让伍志高消魂蚀骨。
今早直到日上三杆,伍大人下了好大的毅力,才从七娘的温柔乡里爬了起来,七娘是漕帮帮主黄三坡给他送来的‘土特产’,伍志高身为江淮转运使,黄三坡这些漕帮的人想在他手下混饭吃,少不得要时常到伍志高这里走动一下,十天半个月的送些‘土特产’让伍大人尝尝鲜。
半月前黄三坡才刚送来一个高丽美人,伍大人夜夜笙歌还没腻味呢,昨晚又给送来了这个七娘,啧啧!黄三坡这斯不错,知道孝敬,看来是多给他点甜头的时候了。
伍志高字汉然,今年只有三十八岁,任江淮转运使已经三年了,他并非科举现身,按说江淮转运使这样的肥缺轮不到他这样的人,可谁让他背后站着大宋第一权臣吕夷简呢?
伍志高是吕夷简的远亲,十年前搭上了吕夷简这棵大树,从此后伍志高在仕途上一路高歌猛进,直到三年前爬到了江淮转运使这个高位,身后有这样强硬的靠山,私下里常与黄三坡等人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伍志高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吕相不倒,谁能奈我何?
伍志高正在心里把七娘与高丽美人细细地比较着,门外突然有小吏来报:“伍大人,您家人来报,说大人家里有位重要客人到访,要大人您马上回去一趟。”
重要客人?伍志高心里有些疑惑,在江淮转运司,伍志高就如同土皇帝一般,他想不出现在有什称得上重要的客人来访,但既然家人这么传达,伍志高反正在衙门里也没事,就吩咐随从备起桥来。
伍志高满心好奇地回到家,客厅里却没有人,伍府的管家急急上来告知,客人已在书房里等候。
不经自己同意,就能让管家带进书房的人,绝非等闲人物,果然当管家报出梁可方这个名字后,伍志高顿时换上了一副谨慎的态度,匆匆往书房赶过去。
伍志高这位土皇帝刚进书房看清来人,马上躬身行礼道:“下官伍志高见过梁总管,不知梁总驾到,怠慢之处还请梁总管见谅。”
正襟坐在上首主位的,正是吕相国府的梁管家。当年伍志高攀上吕夷简,最初还是靠梁管家从中说了不少好话,所以在伍志高这个江淮转运使面前,梁管家连礼都懒得回一个。
他摆摆手对伍志高说道:“汉然啊,坐吧,我这次来行程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不等你回来,就擅自让贵府管家带我进书房了,你不会介意吧?”
伍志高赶紧答道:“不敢,不敢,梁总管能光临我这里,是下官的荣幸,梁总管但有什么吩咐,下官绝不敢推托,一定尽力为吕相和梁总管把事情办好。”
梁管家来得这么神秘,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伍志高的一切都来自于吕夷简,岂敢怠慢,所以没等梁管家把事情说出来,自己就先拍胸脯表一下忠心再说。
梁管家对伍志高的态度非常满意,伍志高这些年贪污挪用,假公济私,甚至结交江湖帮派之人,梁管家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伍志高违法所得,半数以上都孝敬给了吕夷简和梁管家,所以包括吕夷简在内,一直把伍志高当心腹看待。
梁管家对伍志高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伍志高,说道:“看完当着我的面烧掉。”
伍志高小心地把信展开,吕夷简那熟悉的笔迹映入了眼帘,看到一半,伍志高神情已经变得凝重了起来,待到看完信,伍志高竟有些呼吸困难的窒息感。直到梁管家把火折子递过来,他才恍然醒过神来,连忙接过火折子把信当场烧掉。
“怎么?这事汉然觉得有什么困难吗?”梁管家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问道。
伍志高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纳纳地说道:“这……梁总管,吕相这是为何,那可一万多人啊,要是真个……”
梁管家很干脆地打断他说道:“为什么这样做你不用管,你结交漕帮黄三坡等江湖人物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交给他们去做正合适,而且一切有我家老爷在后面帮你照应着,你不会还有什么疑问了吧?”
“没有,没有,下官一定遵照吕相吩咐,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