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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话,他一路寻到了离家不远的刻印作坊。
这是个中等的院落,样子有些破旧,门边挂着‘第一活字印刷坊’的字样,这是许清的意思,名‘第一’意为这里是大宋第一家活字印刷作坊,也是希望将来能发展成大宋第一大印刷作坊。
大门虚掩着,门前停着辆马车,许清刚推门走进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吩咐着什么,许清一怔之后,急忙寻声跑了进去,就看到梁玉穿着雪白的衣裙,如洁白的雪莲花,婷婷立于院中,正与毕昇交谈着作坊的事。
“玉儿,你怎么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
许清的询问打断了院里俩人的谈话,梁玉转过头来看到许清时,也怔住了,久久没说出话来。
毕昇想上来行礼,被许清摆手止住道:“毕老伯,作坊里的事我过后再来找你说。”
毕昇躬了躬身,很知趣的先退走了。短短一时间,梁玉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几遍,最后才轻轻吁口气说道:“子澄什么时候回京的?”
许清看她明显比以前清瘦了,那原本圆润的下巴变得稍稍有些尖了,成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衬得眼睛显得大了一些,使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飘然绰约。
“我前天傍晚到京的,玉儿,我去你家绸布庄找你两回了,都说你不在,你怎么反而跑到这里来了?”
梁玉心绪仿佛突然放开了,竟露出淡淡的笑容答道:“方有信他们出京了,说这作坊是子澄你的第一份产业,所以托我没事过来帮看看。”
看着许清身上儒衫有些泥污,梁玉忍不住想上来帮他拂拭,身子刚动又停了下来,有些不自然地问道:“子澄这是去干嘛,衣裳上沾了那么多泥?”
许清没有理会她的问话,他看了看这院子,院子挺大,两进的院落,除了破旧一些外,比他家里宽敞得多,西侧的墙边有一株老桂花树,树下散落着几张石凳。
许清上前一把牵住梁玉的手,来到桂花树下,抽出自己的手巾垫好,让她坐下后,自己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这才轻轻轻说道:“玉儿,你这傻丫头,我上次说白蛇的故事,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在里面?是你自作聪明瞎想。”
梁玉被他一路拉着手过来,脸上有些嫣红,听他提起以前的事,眼中慢慢又变得黯然无光。
“我知道是我自己瞎想,子澄如同天上的星宿,我只能抬头仰望,水儿姑娘说她是那只白狐,我仔细思量过,其实我才是。”
梁玉低着头,粉颈细长优美如一只白天鹅,许清见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揣想中,突然灿然一笑,他真没想到梁玉这个商界女强人,竟然有如此深的童话情结,看来毕竟是在江南那种温婉柔润的环境中长大,骨子里总是多了一份感性。
“玉儿,实话跟你说吧,当初留下水儿姑娘确实是怕单独与你相处,一开始我就知道有人要对付我,对方太强大,我当时根本没有把握能撑得过来,为了尽量不连累你和你们梁家……”
许清还没说完,想不到梁玉突然抬起头嫣然一笑,轻咬了一下红唇说道:“我知道,自润州民乱案真相大白后,我就知道子澄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对手是吕夷简,吕夷简拜相二十年,子澄担心自己过不了这个坎,所以才那样对……对我!”
许清愕然盯着她,转而又释然,以梁玉的精明,前后的事情串联起来,不难猜到个中的真相。
许清突然带着些坏笑的说道:“好啊,玉儿你既然猜到了,事后还躲着我,害我一直惴惴不安,难道就不怕我家法侍候!”
梁玉俏丽的脸上带着些懊恼,还有些羞怯和倔强地答道:“就许你那位绿绮琴上说相思的菱儿千山万水的陪着,我梁玉就成了趁利避害的人了,许子澄你说,难道我梁玉舍弃一生名节竟比不上她吗?你能带着她,何以又那样对我?”
许大官人脑袋嗡的一声,就如十来只蜜蜂在耳边旋转,真不愧在商场历练过,真个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突然抛出来的这些问题让许大官人满脸尴尬,有些招架不住了。
“玉儿,玉儿,你们两不一样,你当时还有退路,红菱她茕茕一身追上来,我若不带着她,她连个亲人都没有,还能到哪儿去……”
“我有退路吗?我有什么退路?我不顾一切的守在你身边,你还让我往哪里退?”梁玉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
许清手帕已经让梁玉垫坐了,衣袖又不干净,一时也没法找到东西给她擦泪,只得耐心地说道:“玉儿,我知道你不怕什么,可是你还有父母,有弟弟,红菱她……唉玉儿,我这次这么急着回京,未尝不是想与你父亲一会,只是没想到我们竟在路上擦肩而过。”
梁玉这时不哭了,脸上渐渐被羞意代替,犹自强噘着嘴没好气地道:“你会他做什么,我爹爹早不管生意上的事,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许清不理她的挑衅,呵呵地笑着,不时对她眨眨眼,就在梁玉忍不住要发作时,他突然说道:“玉儿,不见你父亲也没关系,我路过苏州时去你家拜访过了,你母亲亲已经同意了……”
他故意拖长音不说下去,梁玉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跑。
第118章 刻印作坊之野望
梁玉跑出去时,差点和进来的许安撞了个满怀,许清干脆叫住她:“玉儿,先别走了,你父亲不在家,我第一次上门怎么可能跟你母亲亲提那些事呢,这作坊是你安排的,我总要向你了解一下。”
梁玉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孩,很快平复下来,她看着走近的许清说道:“和我有什么好了解的,你直接问毕老伯去便行了。”
话虽如此说,但梁玉还是留了下来,和许清并肩往里走,作坊初创,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关键的就是毕升制作的那些胶泥,许清进房时,见他正在用火仔细地把制作好的胶泥烤干,一旁他四个孙子正在调水和着胶泥,这是个力气活,好在他四个孙子都是十几到二十几岁的壮小伙。
而他两个四十来岁的儿子,正在规格一致的毛坯一端刻上反体单字,字划突起的高度象铜钱边缘厚度一样,
毕升见许清几人进房,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上来问好,许清说道:“毕老伯不必多礼,做得怎样了?”
毕升开心地答道:“公子你看,如今已制好几百字,再过几天大概就够用了,若是排版时何字不够用,那时再临时烧制补充即可。”
许清随他所指望去,只见墙边靠着一个高大的木格子,许多烧制好的泥字整齐地排放在上面,为便于排版时拣字,烧好的胶泥活字都按韵分类放在木格子里,贴上纸条标明。
排字的时候,用一块带框的铁板作底托,上面敷一层用松脂、蜡和纸灰混合制成的药剂,然后把需要的胶泥活字拣出来一个个排进框内。排满一框就成为一版,再用火烘烤铁板,等药剂稍微熔化,用一块平板把字面压平,药剂冷却凝固后,就成为版型。印刷的时候,只要在版型上刷上墨,覆上纸,加一定的压力就行了。
梁玉这时说道:“子澄,作坊不久便可开印了,你想好要印些什么书了吗?这样我与方有信他们才好帮你联系销路。”
许清想了想说道:“经史子集这些自是要印的,而且我还打算让曾巩去宣扬一下,那些士子谁若想印自己的文集,我们也可帮印,除了别人特别要求,否则低张也不必要好纸,尽量把成本压下来,活字印出的书,目前在品质上还比不上雕版印刷,所以我们关键是要在数量上取胜,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梁玉看了自信满满的许清,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子澄,这活字印刷技术上并不难,若不做好防范措施,很快就会被别家模仿去的,如今咱们刚入行,在销售渠道方面咱们并不占优,一但被别家模仿去……”
许清沉吟了一下,他原本把毕升请来,就是想把活字印刷这项技术尽快推广起来,因此根本就没想过保密,本来若是为作坊着想,倒是应该先保密一段日子,等自己把销售渠道打扎实后,再推广也不迟。但如今已向赵祯申明要在将作监那边推行,想保密已经很难了。
为将来计,许清很容易便想到了报纸,实在不行到时候便利用自己在朝,同时通过银行及船厂股东这些脉络,收集讯息印成报纸售卖,想必养活这个刻印作坊不难。
许清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跟梁玉一说,梁玉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诧异,一时也没表示什么,似乎正有消化他的这些想法。
“子澄这个想法挺好,只是操作起来更加麻烦,而且开始时百姓不会一下子就能接受,利润不会很大,子澄打算在作坊里投入多少银钱呢?”在梁玉想来,许清完全可以选择其它行业,他家产本来就不多,把钱全投到刻印作坊里有些不合算。
“玉儿不必担心,一开始报纸的发行量肯定不会很大,这要不了多少投入,等将来百姓慢慢接受了咱们再不断增加发行量,一但发行量上去了,便可以接一些收费广告,而这一项说不定将是报纸最大的收入来源。”
“广告?”
“便是广而告知的意思,比如你家绸布庄新出了一种好料子,你便可以把这种料子的品质和特色在报纸上刊登出来,没有去过你家绸布庄的人,对此也能在个了解,被广告吸引的人就会直接找到你家绸布庄。其实这跟上次咱们银行发传单有些近似,只是报纸广告是每天一次不间断而已。”
梁玉看着许清笑了,或者许清总有他的道理吧。许清和她慢慢走到院子里面,接着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把活字印刷术推广开来,倒没想过要凭作坊赚大钱,将来若是做不下去,直接放弃就好,玉儿,我和吴静邦在杭州西湖边上开了个茶园,那才是咱们家以后最大的财源。”
“谁跟你是咱们家?说话少占人家便宜。”梁玉俏脸有些微热,大概对许清的气还没有全消,反问的语调有些不客气。
许清没有在这上面与她纠缠,轻声说道:“玉儿,目前吴静邦还可以相信,但以后茶园利润大了的话,还是让人过去一起管理才好,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管理人选,所以还望你能帮我物色一下。”
梁玉对许清突然冒出个茶园来很感兴趣,详细问清情形之后,也认为这是个好路子,很干脆地答应帮他物色管理人员。
“玉儿,没事常到家里来坐坐,红菱她……算了不说这个,你爹爹既然已回江南,我们的事那只好等下次去江南时,再向他老人家提亲了。”
梁玉没想到他突然把话题转到这上面,先是一怔,然后红着脸一跺脚,还带着倔强的低哼一声,这回真跑了。
许清回到家,痛快地洗了个澡,换完衣裳在后院的石榴树下休息一下,和梁玉解释清楚后,心里了无牵挂,树上的蝉鸣也不觉得多鼓噪了,树下空空荡荡的秋千,被风吹得自在的摆动着,小院中寂寂无人。隔着院墙,能远远地听到街上货郎的叫卖声。
红菱她们都出去了,还有七八天便是七夕,此时七夕又叫乞巧节,女孩子通常都是很重视这个节日的,红菱她们大概是上街买过节用的物什了。许清自个儿在树荫下小睡了大半个时辰,然后牵马出门。
答应了赵祯尽快把活字印刷术在将作监推广,还有对火药改良,他也不便再拖拉,其实说来想到火药改良他还是有些私心在内的,总之他打算好了,改良将作监火药的同时,假公济私一把。
将作监看管极严,四周有大量的禁军把守,许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