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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末将知道您的心意,也清楚后果,但能不能劝住兄弟们,末将没有信心。”祖云寿的脸色阴沉之极,现在他不仅不能说实话,而且还得演戏,绝不能让顾忠信起疑,这是大帅再三嘱咐过的。
“祖将军,本督是问你打算怎么办?”顾忠信的脸容陡然肃穆之极,目光如刀锋般直视着祖云寿的双眼。
“我怎么办?我想率领兄弟们杀进京城,揪下思宗小儿的脑袋,救出大帅!”祖云寿双眼喷吐着愤怒的火焰,同样直视着顾忠信,激愤地说道。
“住口!”顾忠信断喝一声。
良久,在祖云寿执拗的目光下,顾忠信的脸色缓和下来,轻轻叹息一声后,说道:“云寿,本督知你是忠烈男儿,你这样只是出于一时的激愤。皇上虽受奸人蒙蔽,但皇上永远是皇上,自古道忠君爱国,不忠君又何谈爱国?而且你若领着辽军叛乱,关中百姓将遭受何等的荼毒,你能不闻不顾吗?”
“大人,如果不是大帅方才在压赴死囚牢的途中叮嘱末将,要末将一旦回到军中绝不可轻举妄动的话,末将一定不顾一切救出大帅。什么忠君爱国,什么百姓生死,关我们屁事!我们忠君,狗皇帝却要杀我们;我们爱国,顾惜百姓,百姓却说我们是唐奸兵,用石头生生把兄弟们砸死!”祖云寿手按剑都,越说越激愤。
看着祖云寿眼内闪烁的寒光和按着剑都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汩汩寒意冷彻顾忠信的心头。知道后果,又得张素元亲口嘱托的祖云寿尚且如此,那其他人呢?
“云寿,素元深明大义,你一定不能辜负他的期望。”顾忠信恳切地叮嘱道。
“大人,您认为我们该当如何?”情绪稍稍平复些后,祖云寿问道。
“当然是同心协力,把八旗兵赶出长城!”顾忠信重重地说道。
“大人,在京城百姓骂我们是唐奸,用石头砸死兄弟们时,要不是大帅早就乱了。现在思宗这个不知好歹的王八蛋竟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大帅下狱,末将跟本无脸劝兄弟们留下来打八旗兵,而且就算勉强劝兄弟们留下来,也是军无斗志,留下来跟送死有没什么分别。”祖云寿寒声说道。
对祖云寿又骂思宗是个王八蛋,顾忠信这次只当没听见,现在他已无心顾及这种小儿科的大逆不道,他忧心的是这种情绪背后隐藏的危机。他知道祖云寿的话在理,如今必须给辽军将士一些时间,让他们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再想办法。
“好吧,云寿,你就先带着将士们折返辽东。”顾忠信无可奈何地说道。
两人从山坡上回来后,成仲时看到顾忠信的脸色比之先前更加沉重,他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与祖云寿都无法谈好,那与其他人又怎么谈?
“老夫人,大将军回来了。”中军面带着惶恐禀道。
看到中军惶恐的神色,老太太知道一定是因为大帅没有一同回来的缘故,还好儿子回来了,最坏的预想总算没发生。如果思宗丧心病狂,非要将儿子与大帅一同问罪不可,那按大帅的交代,她必须担负起统领全军的重任,务必迫使思宗放了儿子,但她能担负得起,能拿捏好这个分寸吗?她没信心。
从儿子和大帅离开帐中的一刻,老太太的心就揪了起来,她既担心儿子和大帅的安危,更担心有负大帅的重托,现在好了,儿子回来了,最大的危险也就不复存在。
看着一双双冒火的眼睛,听着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的至少七十八代祖宗不论男女老少都被拿出来肆无忌惮地问候着,顾忠信的脸色铁青,他悲哀的发现,他在辽东军中的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受命接任辽东督师时的信心此时已不复存在。
在祖云寿的一声断喝后,顾忠信和传旨官成仲时被请到了帅帐旁边的偏账里。半个时辰后,祖云寿代表辽军将士向顾忠信和成仲时转达了他们的决定:朝廷不放张素元,他们无法继续为朝廷效力,三天后,他们将回返辽东。
顾忠信和成仲时出离大营的同时,十数匹键马也向着玉田飞驰而去。
随后的三天,辽军大营内,大军按部就班地整装待发,而在大营外,思宗数度遣人喧旨犒赏三军。祖云寿命令,东西留下,至于人,爱呆着就在营门外呆着,于是帝国数百年来一直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天使官首度成了比三孙子还不如的三孙子,只有在大营门外缩头探脑的份儿。
三天后,辰时,营门旗杆上的“张”字帅旗缓缓落下。
帅旗在寒风中徐徐降下的时候,三军悲愤,挥泪肃立。
一百章 无泪
金顶大帐内,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热烈,众将谁都没见过大汗像今天这么高兴,不过也确实值得高兴。他们无不是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谁要是说他们怕谁谁谁,那就是对他们莫大的侮辱,这比掘他们八辈祖宗更让他们难堪和愤怒,但有一个人不在此列,就是张素元。
尽管嘴上不说,但人人心里都清楚,上至大汗,下至普通士卒,他们都怕张素元。现在好了,思宗这个蠢货自毁长城,从此以后,帝国的花花世界将任他们来去,到处都会是他们的马场,任他们纵横驰骋。
“大汗,我们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打垮辽军,直捣山海关?如果能顺势拿下山海关,到时即便思宗小儿将张素元放出来也无济于事,他再也不可能挡不住儿郎们南下的铁蹄。”三贝勒莽古尔泰扯着嗓子问道。
皇天极微笑不语,一旁的范文海替皇天极解释道:“三贝勒,如果辽军不走,其军心必然涣散,我们当然要想方设法吃掉他们,此后方可像您说的挥师北进,直取山海,但辽军现在要走,我们也只能让他们走。三贝勒,你看他们走时有条不紊,可见他们早有准备。如今他们既是哀兵,又归乡心切,如果我们不让他们走,他们必然死战,那样的代价我们承受不起,而且张素元在玉田屯兵一万,辽军拔营前,祖云寿必然会令他们设法接应。”
“范先生,今后我们该当如何?”皇天极笑着问道。到了今天,他对范文海的话再无一丝怀疑,今后无论范文海说的话多么匪夷所思,多么难以理解,他都要坚决地、毫不动摇地采纳。思宗就是最突出的例子,这个唐人皇帝的愚蠢真是匪夷所思,无论怎么想他都理解不了,但却千真万确。
“守株待兔!”范文海也一笑说道。
“守株待兔?”皇天极不禁低声念了一遍,但他依然没明白其中的意思。皇天极如此,其他人自然就更不明白,都大瞪着眼睛看着范文海。
“大汗,思宗这种人就像是个被惯坏的小孩子,若他看中了一块糖果,那在得到这块糖果之前,他别的什么也看不见。想把我们赶得远远的,离京城越远越好就是思宗看中的糖果,所以他一直逼迫张素元出兵将我们赶走。张素元屡屡抗旨,坚不出兵,这是思宗将张素元下狱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因为张素元不让他得到他想要的糖果,而这也必然是思宗给张素元罗织的罪名之一。思宗不会因为已将张素元下狱和辽军叛反就放弃他想要的糖果,相反,他想把我们驱离京城的愿望会更加迫切,因为他现在更想要另一块糖果:向世人证明张素元有罪。”
“军师,您是说思宗会派兵攻打我们?”二贝勒阿敏难以置信地问道。
“二贝勒,这是必然的。”心中一声长叹,范文海答道。
思宗就是个孩子,一个想要不顾一切摆脱恐惧的孩子,辽军叛反,他心里的恐惧必然更甚。这一刻,范文海心中明悟道,与其说思宗是个疯子,倒不如说他是个可怜虫,但这个可怜虫却掌握着千万人的生死。
“大汗,您想攻下京城吗?”范文海微微欠了欠身,问道。
“不想!”想都没想,皇天极立即答道。
“为什么?”三贝勒莽古尔泰替帐中众将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问。
“攻下京城后,你们打算怎么办?”皇天极不答反问。
“怎么办?当然是痛痛快快地抢个够!”莽古尔泰兴致勃勃地答道。
“抢完之后呢?”皇天极接着问道。
“抢完之后当然是回家啊。”这有什么好问的?这话不但莽古尔泰糊涂,帐中诸将没一个不糊涂。
“此番我们突入长城,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你们认为最大的功臣是谁?”皇天极突然转了个话题,问道。
诸将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大汗是什么意思。
“最大的功臣就是思宗,要是没有思宗,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众将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皇天极接着说道:“如果我们想,京城就一定可以攻得下,但京城城厚墙高,非比其他地方,阵亡的儿郎必然很多,若仅为抢掠,地方多得是,为什么非得是京城?更为重要的是,思宗一个人胜过我们千军万马,本王对他爱护都唯恐不及,又怎忍心给他不必要的惊吓?万一吓个好歹的,你们谁能赔给本王?”
皇天极话音刚落,大帐中随即笑声鼎沸,是夜,离人君臣尽欢而散。
世事总是这么有趣,有人喜就有人悲,当张素元被捕和辽东勤王大军叛逃的消息在京城内传开后,立即人心惶惶,朝廷上下惊慌失措,各衙门也乱作一团。
贞清宫中,思宗一反常态,以往每当心绪不宁,极为烦躁时,他都要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但今天却老老实实地坐在龙书案后,用如死鱼一样凝滞的眼珠呆呆地凝望着金漆明柱上端缠绕着的龙头。
祖云寿走了,祖云寿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失了颜面,这是辽军叛反给思宗的最大打击,至于没了辽军八旗兵如何如何,他还不太担心。如今各路勤王大军纷至沓来,而且据楚延儒在朝廷上的说法,满雄麾下大同军的战斗力明显强于辽军。大同兵如此,其他勤王大军的战斗力也不会差不到哪去。
这是刚开始时的想法,但很快至尊至贵又无比睿智的皇帝陛下就觉得有点不怎么对头,因为“总理京城防务”的帅印竟然赐不下去!这就奇了怪了,除了去辽东,以往哪一次有升官的机会时,这帮混蛋不是明争暗斗个不亦乐乎?又有哪一个王八蛋少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猛劲?如今这是怎么了?满雄以人微望轻,力不足以胜任,不能有负圣恩为由坚辞不受。满雄不接也就算了,但他遍询众臣,这帮挨千刀的混账王八蛋不是装老猫肉,就是互相推诿,弄来弄去也没弄出个所以然。从资历上看,顾忠信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但现在这个时候,他怎能把总理京城防务的大权交给顾忠信?
起用顾忠信后,思宗当即详细调查了顾忠信和张素元的关系,结果验证了闻体仁所言千真万确,所以尽管成仲时极力保奏,而顾忠信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但思宗依然没有答应,至于后来成仲时奏请让顾忠信去辽东,那还可以,反正辽东全是张素元的党羽,再多一个顾忠信也无所谓。
总理京城防务的帅印由兵部来,现在又回到了兵部,只是和以往稍微有点不同的是,现在战事并没有结束,于是古今罕见的奇观再一次在大皇帝的手里出现:一方面诺大的帝国形势危如累卵,一方面却连一个名义上的统帅也没有,一切都如儿戏。
没有统帅,统领为数众多的各路勤王大军的责任就落在了兵部。这会儿的兵部尚书已不是那个相貌堂堂,魁梧威猛,被皇帝陛下当作门神用的张洽。
思宗破格起用张洽时,当时官场中就有笑言,说门神一年一换,这个张门神的兵部尚书一定当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