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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争论,所以需要乌馀亲自去晋国国都,上下打点一番。
乌馀听到这消息,利令智昏,他也不想想,自己进攻晋国盟国的事情,晋国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认可此类事件,如果晋国真这么做了,恐怕这个霸主身后,将没有追随者了。乌馀只想着自己的努力终于获得了晋国的认可,为了获得正式的受封文件,他将家中三分之一的财产装上了车,兴冲冲的向晋国赶去,准备在新田城挥舞金钱大棒,将晋国相关官员全部收买,而后获得正式的册封文书。
临上货船前,乌馀还对儿子得意的炫耀:“我们家族这次抱上了霸主的粗腿,从今往后,我们想打哪个打哪个,只有我们惹别人,别人不敢来惹我们。父亲这次为家族铺好了路子,你们这些小辈要努力啊!我们家族努力两三代,也能建立一国的资本。”
许国的码头上,胥梁带躲在阴影里,看着乌馀的船队靠上码头,他神态轻松,对左右说:“不要以为乌馀愚蠢,乌馀这个人一点都不蠢,只是他接触的是范匄,以为我们晋国的卿大夫都如同范匄一样贪婪,只要给钱,什么都能买的动。瞧,他这次不是打算用钱财买动整个晋国吗?”
旁边一名官吏轻声回答:“我们霸主的根基不是靠金钱铸造的,是靠我们的鲜血与荣誉,而鲜血与荣誉,金钱买不到。”
胥梁带学着赵武的样子耸了耸肩,故作高深的说:“鲜血与荣誉,一听这话就知道你是赵城学宫出来的,这不是武子嘴上经常挂的词吗?”
那名官吏伸手在身前划了一圈:“许国有一千武士,这些人都是学宫里出来的。”
胥梁带不放心的问:“都准备好了吗?”
那官吏回答:“准备好了,许国前任执政将亲自迎接乌馀,但这位前执政什么都不知道,只负责将乌馀引入馆舍安歇。乌馀经常来往许国,向来喜欢住城东的馆舍。我们这次携带了三百具弩弓,不管乌馀在哪里安歇,都将于傍晚时刻发动突击。三百具弩弓之下,乌馀无论带多少随从,在狭窄的庭院里都难施展的开,他今天死定了!”
胥梁带轻声细语的笑了:“这乌馀擅长偷袭,今日能死在偷袭之下,也算是:兴于偷袭,死于偷袭,死得其所。”
第二天,天亮时分,胥梁带向四国联军传示乌馀的首级,暗地里集结在边境的四国联军得到这个信号,蜂拥而至。当日夜晚,列国军队涌入乌馀的领地,完成对原属本国土地的重新接管。唯独廪丘的归属尚有争议,因为廪丘是晋国军队亲自占领的。
当日,胥梁带带领一千名精选的联军武士来到廪丘城下,向廪丘传看了乌馀的首级,廪丘城的防卫势气便立刻崩溃……进攻廪丘城是五国联军共同的行为,当然,主导者是霸主国晋国的军队。
列国军队入城之后,纷纷直扑城中的主要建筑,比如大藏府(储存货物以及钱财的官邸,相当于现代的商务部)、兵库、守藏府(警备司令部)等等,而晋军则着急的控制廪丘城的六座城门。等到城中军队把持关键部位之后,由赵氏伤残老兵构成的卫戍警察部队敲着隆隆的腰鼓,按照晋国人那种特有的傲慢与不慌不忙的步伐进入城中,开始接管城中要害。
其余四国联军占据了关键部位之后,准备将这些关键部位搬迁一空,却发现城中执行了戒严令,四国联军的车马甚至不能走上街道,他们的转运计划因此落空。四国联军的主帅很愤怒,他们将消息传递出去。不一会儿,鲁国的执政季武子,齐国大司徒晏婴………这家伙现在升官了,成为齐国左右相国之下的国中第三人,而田无宇则接管了晏婴司寇的位置,成了齐国司法总监与警察总监。卫国来的人是北宫陀,独有宋国,来的只是一位大夫,还特地姗姗来迟。
宋国现在财大气粗。宋国的执政、司城(首都卫戍军区司令)子罕与左师向戎(国防部长)都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巴结好赵武,宋国才能得到呼风唤雨的机会。
如今的宋国国土变迁的厉害,他们割出了自己北方的少量国土,转而换取了位于南方的肥沃楚地,甚至获得了整个蔡国。而他们国境北方,目前正遭遇大旱。对于宋国来说,这些北方领地是贫瘠的,是处于强敌环伺之下的。但新获得的南方领地却处于晋国飞地、智氏直接封地的直接庇护之下,那里是雨水充足的沃土,稻谷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跟南方的土地相比,北方的土地简直如同鸡肋一样,不值得操心。所以,那此被乌馀占领的宋国领地,在宋国恶意的纵容下,已被当作讨好范氏的礼物,处于被放弃的地位。宋人也知道,即使这片领土重归宋国,没准宋国也要让出去,以便让赵武分赏给北方各个参战盟国,所以宋国虚应其事,派出作战的是一群农夫,拿锄头做武器,拿商队的货车当作战车,前来参与围攻乌馀。
等到乌馀被解决了,他们对这片领地也不热心。也许,纯粹是因为跟赵武太接近了,沾染上赵武那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习惯,才顺手占领廪丘城中的要害。现在听到晋国大夫的召唤,那位宋国大夫懒洋洋的,连铠甲都没有穿好,穿一身商人式的皮裘,赶来参加列国会商。宋国的猜测是对的!
等待当中,季武子与卫国的北宫陀最热切,前者眼巴巴的看着北宫陀,目光里满是怂恿。而后者得到支持,理直气壮的问:“我卫军已经抓获了乌馀的子孙,准备向伯国“献俘”,如今街上已经戒严,这些俘虏怎么递交?”北宫陀想说的其实不是俘虏移交的问题,他选择这个问题发难,是因为用这个理由作为开场白,属于“理顺” 。
胥梁带竭力在模仿赵武,他那种慢悠悠的腔调让北宫陀抑制不住的愤怒,想当初,就是那位说话慢悠悠的人肢解了卫国,侵占了卫国四分之三的领土,天下人还齐声称赞那厮仁义……如果那厮仁义了,天底下还有没有公理存在?
胥梁带慢悠悠的说:“乌馀的子孙不是罪犯,“常务”说了,“法”是依据“明文”建立的,法无明令则为行。我晋国法律,并没有规定一人犯罪,由整个家族来承担后果,所以乌馀之罪,罪只及本身。至于对他罪行的惩罚,如果不经审判,任何人不能定他人的罪。”
没错,“法无明令则为行”这句话就是由叔向首创的,因为叔向首次提出这个观点,中国开始摆脱习惯法与自然法,开始走向“成文法”,而“成文法”标志着文明的诞生。一个社会“群落”唯有拥有了成文法,才可以将其称为一个单独的“民族”。也就是说,打从叔向提出这一主张,“中华民族”正式在法律意义上诞生了,而叔向也因此被称为“中国四大法家”的法家鼻祖。
北宫陀急了,他不想跟晋国争论法律的细节:“乌馀之罪,罪在攻伐列国,晋国这是要庇护乌馀吗?我们盟国为晋国而流血战斗,获得的是这样的待遇吗?”
胥梁带躬了一下身,谦卑的向北宫陀行礼,依旧用那种细声细语,慢慢的向北宫陀解释:“我晋国有罪,纵容这样的大臣危害列国。但我晋国是有法律的国家,罪行不经审判,那就不是罪。我胥梁带才能不足,为了压制廪丘城的反抗,为了不使这片土地再遭遇战火,不得不未经审判斩杀了乌馀,但这也是经过“常务”许可的,此前“常务”已经会同士师(大法官)通过缺席审判,判了乌馀的罪。
但可惜,对于乌馀的家族以及其后代,却没有确定他们的罪状。如今,诸位盟国觉得他们有罪,那么好吧!请列国各自书写诉状,递交到“常务”以及士师手中,我晋国将秉持公正,审理他们的罪行,还各个盟国一个公平公正……”
北宫陀还想争辩几句,晏婴在一旁感慨:“伯国这下子才显露出真正的霸主风范,人不能生来有罪,乌馀的子孙,如果没有在侵犯列国的行动中犯下具体的罪行的话,他们就不能仅仅因为有一个有罪的父亲而受到惩罚。伯国这几年政坛动荡不安,一个家族的覆灭就在眨眼之间,赵武子能看到这点,立法约束这种行为,我从中看到了霸主国的霸主风范,从今往后,法律不倒,霸主永在。”
北宫陀愣了一下,喃喃的复述着晏婴的话:“非经审判,任何人不能定他人的罪;人不能生来有罪;人不能因为有一个有罪的父亲而有罪,叔向这是把晋国人的刻板,延伸到法律上。连乌馀这样的大恶,都要经过法律的程序才做出裁处……晋国的霸气,让人胆寒。
“人不能生来有罪” ……这话说的好。晋国公卿之间的争斗,动辄以整个家族覆灭为代价,没有这条法律约束,家族在争斗当中,不得不在全无退路的情况下誓死相搏,这样一来,家族争斗怎么可能不惨烈不血腥?我明白了,赵武子是想用乌馀做为榜样,以此警告晋国各个家族:大家都是有退路的,有时候,个人行为不必牵扯家族,所以大家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如坐下来,协商一番吧!”
说完,北宫陀充满不甘的问:“但如此一来,我们列国寻求的赔偿呢?乌馀侵占了我们的国土,按照惯例,他既然战败了,那就需要归还领地,并拿出相应的赔偿……乌馀的赔偿,怎么算?”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现在“贩售”战争
胥梁带平心静气的回答:“乌馀怎么说都是我晋国的大夫,作为晋国的卿大夫,他的行为理所应当由我晋国承担责任。“常务”的意思是说,由我晋国进行国家赔偿。至于我晋国与乌馀的家族怎么算账,那是我们国内执法的具体细节,请列国不必忧心。”
所谓“常务”是赵武发明的新官名。如今叔向是执政府负责日常事务的主要官员,而赵武虽然是晋国执政,他比较喜欢关心自家的后花园,闲来无事陪自己的妻女闲逛;偶尔情绪不好,看哪个国家不顺眼揍一通出个怨气。也就是说:赵武身为执政,管的都是国家大事,日常小事务都归叔向管理,所以叔向这位亚卿、执政府日常处理行政事务的官员,也就被简称为“常务官”。
晋国的执政府体制是新设立的,常务官也是新设立的,此前叔向也挂着一些旧有职务,但执政府设立之后,赵武马上出战在外,两年多来,晋国人以及晋国的盟国已经熟悉了叔向代行执政的职责,久而久之,大家就以“常务”的官名称呼叔向。
如果说赵武的职位,换成现代称呼,可以被称为总理的话,那么叔向就相当于国务卿。“国务卿”这个词是日本在“明治维新”时候翻译西方词,孙中山求学日本的时候,照搬了这个日本词。同时被照搬的日本词还有“政府”、“政权”、“政党”、“警察……等等。
什么叫跌宕起伏,现在的情景就是。围绕着乌馀以及廪丘的归属问题,可怜列国诸卿,包括晏婴这位著名的春秋智者,都仿佛被赵武送上过山车的孩童,饱尝了忽高忽下的滋味。折腾,小小的一场乌馀事件,怎么就如此令人折腾?列国诸卿被晋国的处理手法折腾的忽喜忽悲,现在,都弄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胥梁带轻声细语的跟列国诸卿争论,同一时间,郢都城下,晋国的上军尉赵成伸了个懒腰,从榻上楚女、蔡女的肢体缠绕中爬起身来。在帐外伺候的侍卫听到赵成起身的动静,连忙端过来热气腾腾的热水供赵成洗浴。赵成一边用热毛巾擦着脸,一边随口问:“这天气,咱们新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