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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绿漪停在路边小摊旁,却不与样貌落魄的摊主论价,只是目光直视一物,沉吟不语。我和焦桐好奇走过去,原来绿漪相中一深黑腰带上的宝石,却不喜带体,欲只买宝石,哪知摊主却道带体是万年蛟皮,应比这宝石贵重。
我把腰带拿到手里,通体寒凉的感觉让我心中一喜,仔细打量镶嵌的宝石:宝石是一个晶莹的心形,颜色红红的,似有液体在里流转。仔细察识:发觉宝石里似乎套了个小小心形物体,缓缓转动。我好奇心动,便问起摊主这宝石的名称,却发觉这宝石当真名字繁多:人们通常叫它心灵石,也叫祈祷石,还叫祈祷的心……我听后怀疑这些都是摊主乱编骗人的,而且摊主说它可以复制主人的感情,印下自己感情后你把它赠与他人,感情亦会随石头传递过去,说得端是奇妙非常。
不过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喜欢上了腰带的温度。我在绿漪犹豫间掏银买下,又在她俏眼恨恨盯视下把腰带紧围在长衫中间,紧随传来温凉的感觉让我通体一畅。
眼见日渐上中天,我便推辞夫妇二人聚餐邀请,向盛龙阁行去。
进入房间后,眼见狂飘儿见我时妙目一亮,接着便写上了不屑,我心道我以巨大反差让飘儿小姐眼睛一亮实属不易,不能强求。随即与站起的剑寂兄弟二人一礼,便在兄弟二人邀请下随意坐在三人对面。
坐定后狂刀招呼摆上了酒菜,并亲自为四人斟满,端起酒杯嘿嘿一笑,轻松道:“昨儿,夜兄被玉器店掌柜弄伤,应是小弟之过,小弟喝过赔罪!”说罢,仰头灌下,坐下时面上忽转出亲切的笑容。
我心道狂刀这是暗损我技艺不如一个生意人,也不在意地站起来道:“不敢,夜鹰与燕京第一剑手一战下学会了很多东西,还要谢谢狂兄。”
喝罢便坐下后,我笑吟吟地看着狂飘儿,骄骄女今日穿着素白长裙,还是艳丽如冰雪般眩目,不过对我不太友好,自眼里写下不屑后,便再没擦去。我便也作势不看她,打量起房间来,人字四号房在盛龙阁二楼里间,窗朝楼后小巷,房间里白墙黑具对比分明,透出凝重氛围,屋里一角有墨绿吊兰垂摆,一下生得满室皆春。
狂飘儿在剑寂目光逼视下终于站起对我盈盈一福,嘴里却一字一顿道:“飘儿对昨日的失礼向夜大哥道歉了。”说完,气呼呼坐下便再不看我。
我起身端起酒杯,眼睛深深地望向狂飘儿,借由想起昨日宝宝头颅炸开,心中引得千钧杀气向狂飘儿压去,狂飘儿浑身一抖,满眼惧意地望向我,我目光冷冷地迎上她惊惧的双眸,泛着寒意的话跟道:“对于生命的杀戮,夜鹰也甚是喜欢的!”眼望骄骄女的两位哥哥感应到杀气,都起身回护。
我收回气息,目光深深注视狂飘儿的绝色容颜,让自己短暂沉浸在让我眩目的美丽中,真诚道:“生命是刚强的,应是宁折不弯,面前燕京万人宠爱的骄骄女竟对凡人夜鹰摆酒赔罪,夜鹰真是感动非常!”眼见骄骄女两个哥哥坐回,狂飘儿神色了亦露出犹豫神色。
我把目光拔出,转头望向窗外湛蓝天空,洒然道:“生命亦是脆弱短暂的,还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在飞速而过的一生里,便要让人生任性所至,尝试我们一切能做到的事情,我们要让万人景仰,又可到手后对它毫不在意;体验我们能感受到的一切感觉:痛苦、快乐、幸福、忧伤……结束个八人的性命算什么,何况那小孩子只是数据流汇成,杀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可以借此体验收割生命的快感与刺激。”我用酒杯邀向她家兄,微笑道:“这岂不是快事一场?”
我目光在露出凝神倾听和思索神态的狂飘儿容颜上一扫,便落在浑不在意的狂刀,和听得眼含兴趣的剑寂身上。
狂刀大声道:“夜兄说得好,小弟佩服之至!来,让我们同饮此杯!”剑寂似有话说,轻笑一下,便把酒杯举起,也未说出,骄骄女这回倒给足家兄面子,亦没落我的面子,把酒杯端起。我倒没蠢至会认为这骄骄女对我好感大增,只要她认为我是神秘难测的人便足够。
我当头喝下,众人跟随。随即狂刀招呼大家起筷,此后一席无话,我每样浅尝几口,便起身告辞。剑寂三人亦没多留,随我下楼,便相携归家。
我兜了一圈后回到了刚才的房间,然后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巷子。我很喜欢这个房间,盛龙阁是燕京最热闹的酒家,而它背后便是幽深的小巷:最耀眼的光明往往伴随最深寂的黑暗。我心里对狂刀轻轻道:须知,灯下黑。
风云变幻的天空渐渐阴云密布,昏暗的天空把我心里烦扰压出,心事纠缠的我动念一起,便起身走出,不觉走到了红药铺子,眼见曾曾独自在铺子前玩耍,一个妇人面露微笑地依铺门看着。
我笑着走过去,蹲下来对曾曾道:“曾曾还记得哥哥吗?”
曾曾大眼睛闪动着,疑惑地看着我。
我双手把嘴耳连带捂上,眼带笑意地看着他,曾曾突然大叫:“你是大胡子哥哥!”
“哗啦啦!”
我哈哈一笑后伸手抱去时,大雨无风而下……
我把曾曾一把提起,迎上奔来的妇人,把曾曾抱入铺子,发觉铺子里只余我三人。我对妇人点点头,蹲放曾曾到地上,转身欲走,忽地心念一起,便把宝石拽下递于曾曾:“这是大胡子哥哥送给红药的礼物,曾曾记得要给姐姐。”眼见曾曾点点头,我轻轻一笑,刚递出时宝石红芒一闪,似乎对离开我这个半天的主人很高兴。我起身走入雨中。
卷二明月第九节日月壶
豪雨连天而下,四外混沌一片,放目不能及远,雨水顷刻把我浑身浇透,仿佛从铺子里出来便进入一个水做的世界。耳朵里塞满了雨滴砸地的“啪啪”声,喧嚣的街路转眼已空无一人,我便独自踏在这水面上向西区行去。
大雨中雷电并不交加,只是在昏暗中孤独地下着,渐渐隐隐可看见身旁建筑里亮起了飘摇的烛光,仿佛大雨把燕京提前带到了黑夜里。湿衣溻体的感觉早已消失,雨水直似敲击在肌肤上至我变成这连通天地的一部分。
我悠闲地在西区毫无方向地漫步,燕京会馆我不知在何处,亦找不到人询问,惟有在雨中耐下心来慢慢找。不想有此闲情逸致的并非余我一人,眼见空旷的街路上一强壮男子,挺立在豪雨中,抬首望天,任雨水直击在他脸上漫起团团水雾。
我饶有兴趣地走过去,惊喜地发觉他便是螳螂臂。在震耳雨声中,我也不多言,借助微光纵目环顾下发现此地正是遍寻不得的燕京会馆门前。螳螂臂看着雨,我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等他警觉。
慢慢地螳螂臂收回目光,望向我,大雨中他声音毫无阻隔地传来:“夜兄等螳某多久了?”我摇摇头示意无妨。
螳螂臂清晰地对我一笑,转身向燕京会馆行去,我亦跟随。
随螳螂臂步入房间,发觉屋里陈设出奇的豪华,一物一件都应价值不斐。我在房间里左右无着,水顺衣滑下至地面竟汇成小潭。螳螂臂却浑不在意地坐在一个雕花木椅上,同时招呼我随意坐下,我也不推辞,便在螳螂臂对面寻个地方坐下。
螳螂臂见我坐定,开口询问道:“夜兄大雨中来访,并非是欲和螳某喝酒吧?”
我虚指他湿透衣裳示意他换好再谈,他洒然道:“生命对我来说便是体验,既要体验舒畅,那更要体验难受。”
我腰间寒气刺骨,浑身水衣沾体,听螳螂臂话语诱惑后似乎在难受里感到一丝安逸,我悬即抛开这感觉,对螳螂臂直言道:“螳兄可否帮我觅得燕京最好的蛐蛐?”
螳螂臂眼带兴趣,嘴上却诧异道:“夜兄要做什么?”他话语里绝口不提能否弄到蛐蛐,似对此有极大的自信。
我淡然道:“我欲杀几个人。”
螳螂臂脸上现出古怪神色,忽又目光深注我身,油然道:“不想几日夜兄竟已杀气盈心。”他顿了顿,傲然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轻轻一笑,学他在围猎场的言辞淡淡地问道:“死亡是有很趣的,不知螳兄可否帮夜鹰让结束生命的方式也变的有趣呢?”
螳螂臂把手垂下,任水在指尖汇集成水滴,又慢慢地抬起手把水滴弹飞到空中,饶有兴趣地道:“你要杀谁?”
我平静地道:“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一个我杀过的人,一个惹我的人。”
螳螂臂慢慢地站起走到窗子前,双手猛地把对开窗子振开,豪雨夹带风雨声扑窗而入,螳螂臂强壮的身躯就站在雨口,声音却有些萧索:“夜兄杀人是为何?”
我毫不忧郁道:“痛快!”
螳螂臂关上窗子,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他转过身躯缓缓道:“此事螳某可帮你。”他面容一转,傲然道:“螳某辩识蛐蛐的本领天下无双,明日清晨你我东门相见,一起去捉来,燕京第一不敢说,当可稳进三甲。”
我点点头,随后房间里一时无言。
螳螂臂忽地嘿然道:“哈哈,螳某忘记了!夜兄可愿穿螳某的衣服?”
我摇头道:“不用,夜鹰告辞了。”螳螂臂也不强留,道:“也好,明日清晨东门见。”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忽又想起一事,头也不回问道:“金、银可以制蛐蛐罐吗?”
螳螂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蛐蛐性喜阴凉,金银憋闷,但居一时也可。蟋蟀盆最好是泥陶。”
我点点头,便大步走出去。在西区没行几步骤雨忽然停了,一阵迎送水汽的微风吹过,阳光又洒在我身上,我抬首纵目四顾。
大雨涤尘,晴空一碧。
我抬头看看晴日,低头抖抖沾体水衣,心念一动,便从西门出城而去。
我在城西野外随意寻个无人的地方,找了道小溪,把白衣和怀里的物件铺在平石上晒干,解下发间细绳,就这样纵入溪水里洗了个澡。
午后的阳光温暖如火,我舒服得呻吟着爬出小溪,套上行头,扎紧腰带,系上长发,便在野外山林中随意转悠起来,我想寻一方青石。
青石质地疏松,通风阴凉,虽不如泥陶,但我不是雷术士,引不得雷火,又无烧造器室,想来螳螂臂邦之利器未可示人,螳某是雷术士少有人知云云都是信口胡说,他只是为了炼制些陶陶罐罐罢了。
终在一林间溪水旁觅得一方土石,颜色青中略蕴红色,触手滑腻疏松,迎日近观不见一丝金属光泽。我心道便是它了,我手托土石而起,余手抚盖上石面,托石手快速左右旋转,以盖手做模破进石中,少顷一个无盖蛐蛐罐现在托手上,我用做盖手把罐体里外用劲力抹平,然后随意地把它放在一边。
取出中军刺把余石旋削成罐盖,换手把细细棱角拂平,把它盖在一旁的蛐蛐罐上,然后用同样方法又制一个。做好后,我把两个通体一样的蛐蛐罐摆在一起,静静地看着,思忖间把两灌拿起,用中军刺各在一罐周雕上一只展翅飞向对方的蝴蝶,又在蝴蝶下刻上模糊的花草形态。我咬破指尖,在蛐蛐罐上写上飘逸缠绵的八个字,每罐各余四字:闲情逸致,翩留花间。
又把蝴蝶和花草的纹饰随意点上血迹,让青色里留下点睛的几抹红。
我自得地看着两个精致谐趣的罐子,一个红花青蝶,一个青草红蝶,一看便是一对。制器的圆顺通心的感觉越来越淡了,但制造手段却越来越细致,我心中苦笑:或许以后可把此做为营生方向。
我把蛐蛐罐随意淘过溪水,让它洗去血气,便放它入怀进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