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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漂浮来的晨雾翕动一下,一匹油黑骏马奋蹄踏出,马上骑士全身罩在黑甲里,头戴银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眼睛处开出了两个窟窿,里面清晰可见精湛的寒芒一闪。
黑甲骑士手引精钢长枪,双腿力夹马腹,那黑马腾空而起,眨眼间马上骑士随刺出长枪迫来的杀气,已若浪涛般扑到面颊。
面前闪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巨擎舞着柄大斧,看都不看来袭长枪,往黑甲骑士当头砍下。与此同时,浓雾中跟随跃出四五十骑士,他们都戴着漆黑的面具,窟窿里显露出的眼瞳具是精光闪闪,手里挥舞着或斧或枪的长兵器,奔驰中他们突齐声打出尖利的哨子,声音刺耳无比,叫人听来烦躁不安,却又让人心生惧意。
“噗”的一声,一道血柱冲天而去,一个戴银色面具的头颅高高飘起,大斧画出的那片光华,似乎还在黑甲骑士整齐如‘一’字的肩膀上。巨擎面如泥塑,不带任何感情,洒出蓬血雨自腹中拔出精钢长枪,随手向来袭的骑士投去。
“军上,我们先退到后面的连云山中吧。”稳立在身旁的战二十三左右顾盼着。
我回望眼身后一马平川的草地,再远就是青山高大的轮廓。或许逃到连云山脉中就可生还了,可惜若是在平地上被骑兵追上,那局面会比当下还要危险,而且先追上的还有可能是恐怖的箭雨。
我心中一叹,三面包围的人数加起来怕有千人,这就是俏春寒口里说的小股部队吗?思忖中烈风冲体拂来,来袭骑兵已近在眼前。我右腿前跨一步,身体一侧,闪过骑兵捅来的长枪,单锋重剑借身体扭转力量,急劈出去,重剑引动风声轻啸,一下把骑士跨下的奔马劈做两半。
迎着激涌过来的马血,左腿跟进一大步,身势不停,反手一剑斜划向天空,把从马上高跃起的骑士斩落。
一片响彻整个草地的兵器激交声中,与我并肩做战的战士们呼吸间就倒下了一半。战二十三当真骁勇异常,比刚一斧砍杀敌将的巨擎毫不逊色,他手持把双刃巨斧,劈挥出的光华罩住了他身周丈宽的草地,让在他身边的我剑毙名骑士后,一时竟‘清闲’起来。
初日终探出一线光华,火红的光线冲破晨雾铺涌到草地上,与鲜血浸染的草地交织辉映在一起。身图血色的战士们的脸孔都变得模糊不清,我从中也分不出哪个是与我往日相熟的人,徐福寿兄弟俩和李初一、赵展四人也在视野中找寻不到,不知是已扑倒在草地上,还是仍在视线不及的帐篷后为多活一刻奋战。
对于生命有无数次的我来说,经历过第一次战争,身边倒下三千人的震撼后,对眼前这一切却不怎样在意,对往日里还跟我说笑过,现已逝去的战士们也不如何伤心,虽然他们都是只有一次生命的这个世界的人。
忽见黑衣如墨的俏春寒怀揽着云素从帐篷里窜出来,紧接身姿健美的醒玉跟随纵出。我心中一叹,为铺连云路而耗尽体力的云素现应不能歌唱,否则歌声一起,这场血战便再也继续不下去。
我忽地心里一紧,胡狼偷袭的时机拿捏得好准确啊!眼见俏春寒舞剑开路,向河岸方向长身纵去,高喝道:“随我来,春寒带大家突围!”
俏春寒空中奇异地左右转折一下,以坠星剑轻松挥杀来挡路的五名骑士,落地时脚尖一点,拥着云素的身行再起,一跃隐没在晨雾中。
眼见来袭的骑兵队列被撕开了一个缺口,我连忙同余下的战士跟随着向河岸跑去。
身形一隐入晨雾,衔尾追来的马蹄声便传入耳朵。
“哈哈,让我为大家断后!”一个洪亮的声音传至。
回头眼见巨擎扬起大斧向来追的骑兵回冲而去,身周的战士们都顿住身行,先是醒玉如飞鸟般跃起,投向敌骑,跟着所有的战士都挥起兵刃跟随过去。
我急停下冲势,高喊道:“都给本将军回来!跟在我后面!”随我喝令发出,大半战士犹豫片刻便向我身后围来,但就在这片刻间,黑甲骑兵又再次围袭过来。
我心中猛叹,夜鹰并没有俏春寒那样瞬息破开防线的能力,惟有在敌骑没有合拢前冲出去。我高喊着“随我冲!”把不易剑在身前挥出扇形的光华,向河边奔去。
我倾力地奔跑着,劈倒一个个尾追上来骑兵,耳朵里的脚步声从大到小,马蹄声却是越来越密。从营地到河岸百余步的距离,待我冲到时已汗流浃背奇书网,身旁的战士也已一个不剩。
河岸上,身着弓手服饰的尸骸遍地,俏春寒已清出一大片空地,正舞起个硕大的剑幕,阻挡已退到远处的弓手射来的箭矢。
俏春寒飞快地投注过来一眼,又快速向我身后看过一眼,随即收起剑幕,喝道:“将军随我来!”转身,沿着河岸逸去。
我暗叹夜鹰这个将军真是‘克兵’啊!忽然明白了俏春寒为何向河边突围,他眼中的生路就是不远处的那个瀑布。
我脚下不停,劈来几只来袭箭矢,加速向瀑布方向奔跑过去。
跑进夹岸生出的密林里,身后的马蹄声渐歇,转过一个河弯,在震天水响中,眼见俏春寒飞跃起身行,顺着瀑布纵落下去。我在奔跑中脚尖轻点,临空跃起,滑入充盈水汽的风里。
耳畔风声呼啸而起,眼见已挨近瀑下深潭水面的俏春寒,单手倏然下压,整个水面忽地在他手下的那一点塌陷了,随即他借力平平飘飞出去,空中轻巧的一个翻转,落在深潭边。
水面塌陷的一点猛地涨起,跟着水面自那一点破开来,一条水柱直冲出来。
半空飞落的我勉力侧开身子,眼见水柱擦身而过,却也把我冲得似陀螺一样旋转起来,翻滚着跌落下去。
“嗵!”的一声巨响。
我沉至水底,立时感到身体迎落入水里的那一侧,传来燃烧般的火辣辣的感觉,冰凉的潭水也不能让那辣痛感消去半分。
我从水面钻出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眼见俏春寒收剑身侧,一手半拥着云素,淡然道:“夜将军,此地不宜久留,随春寒逃命去吧。”说罢,转身一跃出去。
我湿淋淋地爬到岸上,望着猛然出现在视野里的大草原,眼前仍然闪现着刚突见到的云素悲戚的眼神,仿佛在这一刻,这两个同样带着些许苍凉的景色在眼睛里重合了……我晃了晃头,提剑向俏春寒的背影追去。
卷三转折第五十七节玉壶心
一路行来但见得长草越来越茂盛,俏春寒的腾挪似遵循着一个奇怪的节奏,在长草尖上快速地轻点两下,若行云流水的身行便翩然而起,向视野尽头飘逝远去。
脚下这片莽莽的草原应仍处在连云山脉的腹地,在苍天白云之下,纵目环顾,四面都是半藏在浮云后的青山,一只雄鹰振翅从头顶飞过,从苍穹之顶一直翱翔到对面的天际,我清晰望见,初日火红的霞光披落在它身上。
一路上俏春寒再没说过半句话,只是那双平静下闪动着炽热的眼睛,总要忍不住低头看云素一眼,在那短短的一瞬就像是投注下了无限怜爱,深情似海。
云素的头半埋在俏春寒的臂弯里,低垂着水蒙蒙的眼眸,偶尔会盼视过来一眼,可传递过来的凄楚悲戚却让我在心头泛起一阵阵心碎的感觉。
时候已将近正午,悬停在头顶的火辣辣的太阳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身子刚刚把从深潭带出来的水溻干,热汗又汹涌而出,使得全身上下都湿嗒嗒的,大草原上清凉的风也裹挟上了火气,吹面拂体间,涌起阵阵憋闷的感觉,我不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似从身体里带走了大量的水分,嗓子渐变得又干又痒,非常不舒服。
我几次向俏春寒问询我们三人逃命的目的地是哪里,现在是否仍有被追上的危险?可回回他都以无声做答,云素也似突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致,目光有时会斜挂在天幕上,有时会低垂着眼睛,定定注视着脚下瞬显而逝的草尖,任俏春寒环拥着她飘行。
大草原的边际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那是一线青郁郁的山脚,西首边已可瞰到一片竹林,竹影疏摇,润染青翠,让人看后感觉似在心里吹进了丝清爽的风。
一阵马蹄声忽地彻响起来,眼见从竹林里踏出来千余名骑兵,当冲的将领没戴头盔,如墨长发飘舞飞扬,虽相距遥远,仍能感觉到他周声漫起若风雪般冷冽的杀气,渐渐能看清他模糊的面容,我倒吸口冷起,此人正是气质独特至叫人过目难忘的胡狼大将流流弩。
流流弩身随的众骑士都头戴漆黑面罩,手提长刃,与清晨突袭营地的骑兵是一个打扮,显然他们都是胡狼的战士。千许名骑兵劲踏过长草,卷扬起杀气腾腾的烟尘,像一阵黑风般刮了过来。
千蹄踏地的轰鸣声愈来愈近。我心中暗叹,那流流弩从金陵神奇的出现在连云山脉,看来,目下夜鹰应是掉入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里,不过以夜鹰的分量绝不会让胡狼王如此‘重视’,这定是针对能歌引落雪、消弭战争的云素。
我随面前站定的俏春寒停下身来,看向云素,她半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翕动一下,却终没有转头看来袭的骑兵一眼。俏春寒稳挺颀长的身躯,目光静静注释着漫涌过来的黑色浪潮,眼神似乎一黯,若有若无地叹息一声,转首过来时眉宇间却已凝布霜雪,平声道:“夜将军,云素小姐就托付给你了。”
我点点头,心知他定是要去阻来袭的骑兵,为我和云素的逃亡赢得一线时间,只是身周具是广袤的草原,一片开阔地,哪里能跑得过迅疾如风的骑兵?或许跑到那片竹林里会得到片刻的安全,只是还不知那林子里是否还有剩余的胡狼战士?而且,就只是冲过面前的胡狼骑兵也是千难万难。唉,要是云素仍可以飞翔就好了,夜鹰若是孤身逃跑,生还的几率应会大些。
俏春寒把云素轻推到我怀里,我在一片温凉似玉的感触中,看着俏春寒轻震开云素绵软纠缠过去的手,他溘然转首看向渐驰至近前的胡狼骑兵,又抬头望了望天空,终似难舍地低下头,望向云素。
天地在我耳里宁寂下来,这一刻,我眼见的四目相对灿若星辰。
俏春寒昂首闭上双眼,一手抬至胸前,舞动起来,动作飘逸飞扬,煞是好看,只见一只手在半空中画出一道道轨迹,只只手的虚影挨连在一起,奇妙地停在半空,我定睛一看,竟是个“逸”字。
俏春寒倏然把手收回,轻喝道:“去吧!”复又再按向虚影,我眼见那个“逸”字竟被推印在我身体里,跟着,我的身体似乎变成一片被秋风卷扬起的落叶,紧拥着云素横着飘飞出去。
只觉周身都被暖暖的风依托着,缓缓向后飘去,可视野里的景物却都急速地往前掠去,俏春寒高挺的身躯眨眼就缩小得如同手掌般大小。
“春寒……”耳中听得怀里的云素喃喃细语,我的心直欲似被这细语击得粉碎,勉强压下凶猛翻涌起的返身去把俏春寒替换回来,由夜鹰去与那胡狼骑兵殊死搏斗的念头。
“锵!”
在震天马蹄声中,俏春寒如若龙吟的拔剑清晰传至,让我心神一清。紧接着,他一手提鞘、一手横剑的身行突地模糊不清,像是半浸入水面的一副画,波起一条条弯曲的纹理。
眼见胡狼骑兵的锋头自左向右闪出两道亮银线,一条黑影子瞬擦过锋头,似乎在同时,黑影又稳停在胡狼骑兵锋头的右则,伸手收起了两道银线,我这时才看清黑影正是收剑而立的俏春寒,而在此刻,胡狼骑兵锋头前仍有因俏春寒迅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