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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那老丈的背影,低声道:“这人心,得来太容易了吧。”
身边一个侍卫道:“少主,我当兵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有给百姓挑水的兵呢。你不知道,我们到那些百姓家中,把那些人感动成什么样。一位老婆婆在床上给我们叩头,说我们是天帝派下来济世的呢。”
我笑一笑,心道看来这个方法以后要常用才是。
转过头来,却见黄汉升正一脸险沉的站在被他射死的那个人身边,双眉皱紧,默不出声。
“老将军,怎么了?”
黄忠把一块玉玦交到我的手上:“这是从此人身上搜出的。”
我拿过那块玉玦,它由蓝田美玉琢磨而成,通体温润,触手生温,的是不错的宝物。幼呈家教,我对所谓的宝物从来不放在心下,看了两眼,没觉出什么特异来。
黄忠道:“少主可对着夕阳来看。”
我把玉玦拿着在眼,对着阳光照去,只见一片淡淡的光影之间,映出一个小字,那是一个“阎”字。“倒是不错,真不知这个字是怎么做上去的?”
黄忠苦笑道:“怎么做上去的我不管,但我知道这个字代表着什么意义。”
“什么意义?”
“这个字代表着,他是金城阎氏的人。”
“金城阎氏?”
“金城阎氏,一个以勇武著称的家族,当代家主名唤阎艳,字彦明。”
“他很厉害么?”
“何止是厉害,少主以为孟起如何?”
“马孟起当世英雄,英武雄壮,当年战渭水……”
“少主只说孟起武艺如何?”
“这还用说,与我三叔夜战葭萌关,与虎侯许褚大战渭水河,不都充分说明问题了么。当世而论,或者他不是第一,却也没人能正面战胜他。”
黄忠摇头苦笑了:“少主,你错了,当世,便真有一人,曾正面击败马超,二十五年前,韩遂与马腾未结盟时,为争凉州河湟之地而相互攻击。当时马超正是少年英武,所向无敌,韩遂敌不住,便派他的女婿出马,结果,他用矛刺马超,铁矛禁不住他的大力,矛头折断了,他便用折矛击马超颈项,几乎杀了他!”
我想象着当时情景,不由心胆皆寒。
“你所说的这个人,便是阎艳么?”
“不错,当年他的名字,叫做阎行。”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四十四章 攻心
我是阿斗
“阎行。”我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短短的故事,让我对敌情有了更深的了解。如果在几日前,听到这样的事,也不过一笑置之,那时在我看来,一个勇将,也不过是在放箭的时候,对准一个方面多射一轮箭雨罢了。但自从受袭和黄忠出刀之后,我才明白,一个勇将在这个时代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甚至,有的时候,这种作用是决定性的--例如,他可能在乱战之中,将我一箭射死。
我忽然很想孔明先生。若是父亲带同先生遇到这种情况,父亲只要说:“如此良将,竟未被曹孟德重用,着实可叹。先生啊,如何能让此良将归顺于我呢?”
孔明先生就会巧计运筹,不出数日,这将便拜倒在父亲脚下了。
可是我呢,孔明先生远在长安,分身乏术。我只能而且必须独自面对这样的危机了。
想不到,敌军不但有料敌先机,智算千里的谋士,还有万夫难挡,天下无双的勇将。而我,居然傻傻的以为雍凉无人,而引军进犯。
我是不是有些昏了头呢?
一时间,我几乎有马上逃走的念头,一个声音在耳边高喊着:“你斗不过他们的,你只是阿斗而已,而对方拥有是曾击败神威天将军马超的勇将,更有一个计谋不在孔明先生之下的高手的调遣运筹,你快跑吧,乘着他们还没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努力压下这这种念头,再次巡城。
巡城,是父亲教给我的。他说过,在每次大战之前,他必会深入到每部每曲,每屯每队,查看准备情况,安抚军心,告诉他们,他们的首领就和他们在一起,这样,每个士兵在作战时都会倍加勇猛,舍死轻生。
但我巡城,却往往不是这个目的,我反而是从他们身上吸引力量。这些威武雄壮的战士,这些意气风发的健儿,每次从他们身边走过,我都会感到由衷的自豪。这是孔明先生给我带出来了举世第一强兵,有他们在,就可以保我平安。
仅管,他们的数量很少。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了。
小城,暗下来,似乎沉入了夜梦之中。但黑暗里,还睁着多少双机警的眼睛?
我倒在床上,身边没有诸葛乔,旁边帐里没和姜维和小王濬。在这大战之前,我只有我自己。
我鼓励我:“你怕什么,你都十五岁了,更何况,你还知道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三国史,你还有孔明先生,不就是一个阎行么,他还能吃了你。”
昏沉间,我看到远处天边突然间涌起了大火,这火焰把天空和草野一燃,把我包围在其间。火海之央,是一个有着火焰般双眸的恶魔,他左手提着数十丈长的断矛,右手提着几百颗人头,那些人头眼睛里淌着血,不住口齿喷张,龇牙咧嘴的惨叫着。
我被这场景吓醒了,翻身坐起,却听外面有无数人奔跑的声音。我冲出房门,一个侍卫上前:“少主。”
“出什么事了?敌袭么?为什么不叫我?”
“黄老将军说,少主难得休息的好,让我们不可打扰你。”
我狠狠一推他,把兜鍪戴在头上,便冲出去。虽然黄忠是营中官职最高的人,但我才是主将。他照顾我,怜我小,我领情,但我却不能不到前线上去,我的位置在那里!
才到城头,便见漫山遍野的火把如滚滚的火潮汹涌而来,如梦中情景再现,把西边的天都照亮了。他们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前来,当真是什么也不顾了,不过,他们的人,还是真多啊!
如果按每小队一支火把计算,敌军只怕会有三四万人--敌军怎会有这么多的兵力!
敌军近了,近了,渐可以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和呼啸的呐喊,象是狂风卷过海潮,象是暴雨冲刷森林。地面在微微的抖动着,越来越近的马蹄似直接击打在人的骨头上。
从来没有正面过这样的战场--不,或许有过,当年四叔赵子龙就怀里抱着我,从这样的战阵中冲杀而过--但是,在这样的战阵间,真的可以有人活着冲出去么?看那阵势,就算一头巨龙横在他们前面,他们也会纵马将之踏成齑粉的。
十五年来,在我有记忆的日子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战场,在汉中,我只是与张鲁说说话,没到前线去,在荆州,我引军在乱敌中飞奔,所遇只有小范围的撕杀或伏击。
真正的大的战场,绝不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一些三国资料文字所能体现的,也不是身边武将几句对战场的解说所能涵盖的,那种气氛,那种肃杀,那种疯狂舞蹈于每一寸空气里的杀戳之气,足以使一个初上战场的人魂飞魄散。
在此时,什么改变历史的豪情,什么名动天下的壮志,全都飞到九天云外,眼中所有,心中所想,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我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身边的黄忠,却见他只如一尊铁铸的雕塑挺立在城头,连脸上的皱纹都如刀刻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不但是他,他身边的每一个士兵,每一个侍卫,都标枪般站着,眼中没有退缩,没有畏惧,有的,只是如城外闪动的烈火般浓浓的战意。
看着他们,我的心稍稍宁定了下来,把手按向腰间的剑柄,方觉掌心里已全是汗水。我带的剑,只是摆设,我的武功,只怕还打不过白耳军中的任意一个小卒。而我平时,也总是一身素服,从来不近刀剑,在天性中,我就对这些凶器有一种恐惧。但上了战场,我就必须表现的象一个战士,何况又经历了那次危险的刺杀。所以现在已头戴黑色凤纹兜,全身墨色鱼鳞甲,肩披玄色战袍,对镜自照,还有几分战士的样子。可是,这沉重的战甲之下,包裹的并不是一颗战士的心呢。
敌人越行越近,黄忠一挥手,大纛微摇,城上战士们已端起了弩机,校好望山,对准前前方的敌人。只要他们进入射程,第一波的箭雨就会将他们的先锋部队送入地狱。
但敌军来到城前五百步左右,停了下来。呐喊声忽止,只有远处无边无际的火把还在摇动着。我吃惊起来,敌军不是军力远远低于曹操中军的外军么?为何会有这样严整的一支军队?难道,我的一切情报都是错的,难道雍凉二州另有中军驻防?
我还未曾想通,敌军的战鼓,再一次震天动地的敲响起来,呐喊声,呼喝声,响成一片,那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几乎要把我吓得转身逃走。
“活捉刘阿斗,荡平益州兵!”敌军在狂叫着。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事实上,一个十岁就敢微服涉险前往汉中,十三岁就敢偷下东吴,勇闯荆州,十五岁就敢独引一军,带队征伐的的孩子来说,我不相信世上会有多少人比我的胆子更大。诚然,我在很大程度上借用了父亲和孔明诸人的力量,并且大多时候都有诸诸乔等人陪在我身边,但就算是曹操那样的一代天骄,在我这个年龄也还是在荒唐胡闹中度过的,谁如我这样为了一个目标而不死不休的拼争?
但是,今夜,我却被这个对手吓着了。他层出不穷的计谋,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实在是我生平所仅见,更何况,对面的千万火把之央,还可能隐着一个绝世的高手。
敌人就要攻城了么?就要攻城了么?我要不要乘着敌人还未合围,引一支轻骑逃走呢?我现在骑术也颇过得去了,数日之间便可到长安,回到先生的身边,到时让先生来与这个高手过招,岂不是稳当之极。我可耻的想着。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把目光投向黑沉沉的东方。
如果是先生在,他会怎么样呢?逃走,是万万不能的。先生曾教过,临阵之时,兵有五名:“一曰威强,二曰轩骄,三曰刚至,四曰助忌,五曰重柔。”威强指耀武扬威,轩骄指高傲蛮横,刚至指刚愎自用,助忌指狡猾贪婪,而重柔才是迟疑软弱。初经战阵的我,可万万不要犯下重柔之过啊。一切都已商量好了,岂能随意更变?
这样一边想着,忽然冷静了下来,为什么敌人只在西方鼓噪,而东方毫无动静?难道他只是为了吓唬我一下么?不不,他是知道我年幼软弱,要让我心虚胆寒,让我手足无措间选择逃走,那他只要在东方隐下一支伏兵,便可将我轻易擒获。
孙子曰:“重柔之兵,则譟而恐之,振而捅之,出则击之,不出则回之。(对于迟疑软弱的敌人,就用鼓噪的办法秋恐吓他,用威慑的办理来触动他,他一出城就打击他,他不出城就围困他)”这几句兵法在我头脑里清晰的流淌而过,我从来没有这样深刻的理解它的道理。
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策,是攻心战!
真是好算计啊!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四十五章 强敌
过了一会儿,黄忠说道:“敌人天亮前不会攻城了,少主去休息一下吧。”
我摇头:“我哪里睡得着,要不老将军休息一下。”
黄忠笑道:“好吧。”说罢席地而坐,将斗蓬在身上一围,不一刻,竟是鼾声如雷。
我暗自好笑,这位老将军才真正是心胸宽广,不惑于物的人。而我,还要练啊。
西方的敌军果然没有攻城,喊了半个时辰,便渐渐向一处汇聚,渐次灭了火把,沉寂下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