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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们戴着飘洒红樱的兜鍪,穿着玄色的两当铠,披着绛色的战袍,手持长达丈余的铁马戟,佩戴黑色刀鞘的直刃环首刀,有的还配有臂张弩,骑的都是高头大马,战马披挂着马铠,马铠由面帘、颈甲、装在前胸的皮革制成的“当胸”三个部分组成。
马铠这种东西很少见,越骑营骑士们的战马披挂的虽非是整套的马铠,却也是江禽、陈褒、高素、刘邓这些土包子前所未见的,稀罕不已。
伏波将军马援说过:“马者,兵甲之本,国之大用。”
经过秦末之乱,前汉初年良马奇缺,天子找不到四匹同色的马拉车,大臣出行只能乘坐牛车。为了抵御、反击匈奴的入侵,帝国大力兴办马政,先是在文景之时,颁布“马复令”,鼓励民间养马,并在中央和地方设立专门的马政机构,后又在武帝时得到了乌孙天马和大宛天马,极大地改良了马种,同时期又从西域传入了苜蓿,养马业遂空前繁荣,一改开国初年的窘状。
本朝以来,养马规模虽不及前朝,但底子尚在。
数百骑士所骑之马皆为良马,高七尺,俊美雄壮。前汉昭帝时曾颁禁令,禁高五尺九寸以上的马出关。马高八尺为龙,五尺九寸就是良马了,七尺高的更不必说。江禽、陈褒等人所骑的马高七尺者寥寥可数,便是荀贞的坐骑也只有七尺高罢了,而这越骑营的骑士们所骑战马却全部七尺高,又装备精良,虽只七百余骑士,持戟行来,龙马精神,令人观之便不觉目眩神迷,真是:“被光甲兮跨良马,挥长戟兮彀强弩”。
越骑营装备精良,三河骑士虽不如之,然也不错。
数千三河骑士多半披甲,持戟带刀,近半数的人带了弓矢,战马上没有马铠,但也都是良驹。这是皇甫嵩的功劳,在早前的群臣会议上,他奏请天子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将士,天子从之。这些三河骑士们骑的马除了部分是自带的外,其他都是西园厩马。
高素看的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啧啧称羡。陈褒叹道:“玄甲曜日,朱旗绛天,长戟如林,骏马如龙。今见王师,方知以往之夜郎自大。”
不管朱儁急着南下击贼到底是因为轻视黄巾军还是因为如荀攸所言:怕在阳翟待久了会造成士气下落,他毕竟是个领过兵、打过仗的人,通晓用兵之道,兵法云:“趋一日力疲,经昼夜者神惫”,他带部从阳翟到襄城县走了一天,士卒们也都疲惫了,所以他决定后天南下,先让兵卒们休整一天。
荀贞昨夜加班,给王师搭建起来了一个简单的营地,由许仲、江禽、陈褒、刘邓等陪着,上万步骑入营中休整,朱儁、文太守、姓魏的越骑校尉和一干军官、郡府吏员则由荀贞、李瓒陪着入县寺。
在县寺里,李瓒说县中士民为欢迎王师,备下了宴席,请朱儁、文太守晚上赴宴。
朱儁拒绝了,他说:“我奉旨平贼而来,今贼尚未平,怎么能先吃酒宴呢?”领了好意,拒绝了邀请。
李瓒知他们有军务要谈,没有过多打扰,告辞离开。
朱儁亲送他出去,在寺门口对他说道:“公父刚节,惜乎为奸佞所害,至今天下思之。这次我与皇甫将军离京前,皇甫将军奏请朝廷说益解党禁,圣天子贤明,已准此奏。想必不日就会有对公的征辟下来,贼乱过后,地方凋敝,日后朝廷还要多多倚仗公之俊才啊!”
朱儁说这话时,文太守、荀贞等都在一边儿。听到他说:“皇甫将军奏请朝廷说益解党禁”,荀贞心头一跳,心道:“党锢要解了?”他虽然记得党锢就是在黄巾之乱时解的,但此时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仍不禁甚是惊喜。这是个好消息。
荀氏天下望族,党锢一解,族中必有许多人会受到朝廷或公府的征辟,他的岳家许县陈氏亦天下高门,也会有不少人受到征辟,他以前结交下的人脉,如李瓒家等也必定会受到征辟,古语云:弹冠相庆,族人、岳家、友朋,入朝出仕的人越多,对他以后的仕途自然也就越有利。
送走了李瓒,诸人回到寺中堂上,商议明天的出兵之事。
荀贞先汇报说道:“下吏奉将军令伐木制囊,从昨下午到今上午共伐树六百余,制成土囊五千余,足以断绝流水,使大军渡河了。”
汝水不宽,现在春天,河水也不深,最好的渡河办法是干脆从上流将河水截断。
“很好。”朱儁点了点头,问道,“贼兵这两天有无异动?”
“贼兵应是已知将军来到,贼渠帅何曼离开了舞阳,领兵返回昆阳,与贼渠帅波才合兵一处。父城的贼兵昨夜也离了城,往昆阳方向去了。”
“父城的贼兵离城了?”
“是。”
孙坚说道:“看来贼兵是想合兵于昆阳,与我死战啊。”
朱儁轻蔑地一笑,说道:“乌合之众也配与我王师死战?贼兵舍弃父城,倒是省了本将的力气!”他令人在堂上展开地图,行至图前,指点给诸人看,说道,“明日南下,吾等就先取父城,然后再击昆阳。……,文府君,你以为如何?”
汝水有一条支流名叫滍水(今沙河),正从父城和昆阳之间流过,所以欲击昆阳,必须先到父城。
文太守也不知是不是从朱儁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朝廷大臣对他的议论,自从朱儁到后,他就神不守舍的,这会儿强自振作精神,答道:“将军妙计,正该如此。”
“取下父城后,休整一夜,次日便向昆阳进发。欲至昆阳,需要先渡滍水。荀掾,渡河时,你带你本部人马虚张声势,装作是主力,去昆阳对岸假意渡河,我则率主力潜行至此处潜渡滍水。”朱儁看来是早有定计了,他指着昆阳东北十里处,继续说道,“渡过滍水后,贼若出城迎我,便与贼野战,贼若龟缩不出,便围城击之!”
戏志才忍不住开口问道:“贼若趁我军渡河之时,半渡而击之,如何是好?”
戏志才是右兵曹史,官职虽不高,却是兵曹的吏员,因此得以参与军事。
朱儁瞧了他一眼,冷笑说道:“贼若半渡而击,我正可用昔年淮阴侯水淹龙且之计!”
楚汉之争时,韩信与西楚霸王项羽部下的猛将龙且在潍水交战,韩信趁夜在潍水的上流堆土囊造堰塞水,次日天亮率军过河击龙且军,假装败走。龙且大呼:“固知信怯也。”率楚军追击。韩信见他追击,便令士卒决堰放水,楚军被从中间冲断,惊慌失措,韩信趁势反击,龙且被杀。
戏志才心道:“潍水湍急,所以淮阴侯此计得以成功,滍水……。”他没见过滍水,不知水流如何,虽然对朱儁此计有点不以为然,但闭口不言了。荀贞见过滍水,但他看了看朱儁刚毅的神色,亦沉默无声。
堂上诸人皆无异议,都道:“诺。”
如此议定,朱儁令麾下各部做战前准备,派出探骑,潜渡汝水,再去父城、昆阳、舞阳一带探察敌情。
到了深夜,哨骑归来,带来的敌情与荀贞汇报的一样。
何曼、父城的贼兵已到昆阳与波才会师,两边合计战卒四万余人。
既然敌情没有变化,那么作战计划就不用更改。
次日一早,全军饱食渡河。
荀贞留下了荀攸带着乐进、文聘等几个曲守卫襄城、郏两县,率领余部许仲、江禽、高素、陈褒、刘邓等曲合计两千人随军南下。
朱儁没有用他做先锋,而是令孙坚带本部人马先行。荀贞的主要任务是把汝水上流隔断,以供大军南下。计划辰时渡河,他三更就带着部众去了上流,把树干、土囊堆积到河道中,断绝了流水。辰时前,朱儁到河边视察,河水已经断流,露出潮湿松软的河底。
辰时,孙坚率本部千余人先行,步卒随后,越骑营和三河骑士殿后。
孙坚在被朱儁召来前正在下邳当县城,他带来的千余人都是他自己招募的,一部分是如祖茂这样随从他在下邳的乡里少年,一部分是募来的商旅以及淮泗精兵。相比那六七千临时招募来的京畿壮勇,他这一部人马因为许多跟着他平定过许韶、许昌父子之乱,所以比较精锐。故用他先渡。
全军渡河后,荀贞带着本部两千人最后随行。
在朱儁带来的步卒、骑士们渡河时,荀贞、荀攸、戏志才、许仲、高素、刘邓、陈褒、江禽等人站在三四里外的上游翘足观望,只见军容甚壮,上午的阳光下,转首向后看,河流如带、波光粼粼,翘足向下看,长戟如林,战鼓声声,数千匹战马的马嘶之声可传数里之外。
不少县民也在远处观瞧,异口同声地称赞:“王师威仪,赫赫天威!此次南下,必能平定郡南,尽灭贼兵!”
大军抵达父城时,城中已无贼兵。
城门大开,几个在兵乱中侥幸未死的县中士绅在城外相迎。一见朱儁,这些人泪水滂沱,如见亲人。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拜倒在朱儁的马前,恸哭说道:“没想到我还能见到王师!”
朱儁下马扶他起来,问他姓名。老者自称姓冯,痛哭流涕地说道:“贼兵破城后,屠戮县中,士民死伤无数,我家数十口死了大半。将军,请你一定要为我家报仇,杀贼平乱。”
父城冯氏是大树将军冯异之后,冯异名列云台二十八将,是中兴汉室的大功臣,他的后人在这次黄巾乱中死伤泰半,朱儁为之唏嘘,扶起这个老者,斩钉截铁地说道:“贼兵残暴,令人发指。俊此行必破此残贼,上报国家,下为士民除害。”
荀贞对这个冯姓的老者,不像朱儁只是一味的同情,他半是同情,半是觉得他们咎由自取。他穿越至今十余年了,在西乡也待了有一两年,很清楚这些豪族大姓平时是怎么盘剥欺压贫苦百姓的。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太平”的时候,贫苦的百姓只能默默忍受,一旦他们再也忍受不下去,揭竿而起,那么这些豪族大姓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波才、何曼纵兵屠戮诸姓,其中固有襄城、郏两县的大姓帮助荀贞取城的缘故,但他们手下部众对这些大姓豪强的切骨痛恨也是一个主要的原因。
波才、何曼在父城时不但将大姓屠戮一空,而且四外掠粮,乡民无以为食,有的被裹挟到了黄巾军中,有的饿得奄奄一息。
朱儁拨了一些军粮交给文太守,请他赈济百姓。文太守将此重任交给钟繇、王兰具体负责实施,命他俩不必从军南下,留在父城安抚百姓。
在县里住了一夜,大军次日接着南下。
行二三十里到巾车乡,此地离滍水只有十几里了。天色已晚,朱儁令在此地安歇,晚上,又请来文太守,召来诸将商议明日进军之事。
“父城不战而复,可见贼兵已然胆寒。据报,贼兵现还在昆阳城中,似乎并无外出迎我之意。我决定今夜就渡滍水!荀掾,今晚三更,你带你本部人马多打火把,多打旗帜,到昆阳对面之滍水岸边作势渡水,吸引贼兵注意。我同时率主力潜行,至昆阳东北十里处过河。等我渡过河后,贼兵若迎击我,你可趁机渡水,抄袭贼兵侧翼。贼兵若于城中不敢出,你就与我主力会合,共击昆阳!”
“诺。”
“文府君,明天你可与我同在中军,请你观战。”
“是。”
商议定下,全军饱食安寝,只等夜深出发。
……
朱儁在巾车乡做战前的最后一次军议,昆阳城内,波才、何曼也在与渠帅、小帅们议事。
他们派去滍水对岸的哨探送来了朱儁已复父城、至巾车乡的军报。
何曼说道:“朱贼入颍川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