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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前两年收过，不过现在停了，要是干蘑菇和木耳，秋天的时候一准收购。“老人招待完他们，又坐下挑猪鬃。田大康心里不由一动：”这猪鬃多少钱一斤啊？“
”呵呵，这玩意分量轻，要是一等品，长度过十公分的，一块六一两。“老人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幼稚，确实也就是小学一年级的水平，猪鬃哪有论斤的，一只三百斤的大猪，能出半两猪鬃就不错了。
田大康眼睛里面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似乎又找到一条财的道路，刚要张口再问，就看到收购部里面走出一人：”老王啊，一会在西北广场开批斗会，你去参加。“
那个老营业员答应一声，然后又问了一句：”斗谁啊？“
”就是咱们县有名的老中医李世贤。老王啊，你准备一下，你们以前是老朋友吧。“那人说了一声，就又回到后面的办公室。
老营业员抬起脸，摇摇头，目光中满是凄凉，田大康似乎都听到他嘴里出无声的叹息。
”医生救死扶伤，想不到也免不了挨批的下场。“田大康小声叹息道。
”不可说，不可说。“老营业员朝他摆摆手，继续手里的活计，但是度却明显慢了许多，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老爷爷，那俺们先走了。“田大康招呼一声，领着明明走出收购部，然后直奔医院。到了那又扑了一个空，因为要批斗名医李世贤，所以卫生系统的同行都必须参加，医院就剩下传达室的老头看门了。
一般情况下，批斗会没有太短的，田大康可耗不起，而夜明砂这玩意，还就得找中医。
”富贵，咋办啊，咱们总不能在这住吧，没开证明，大车店都不收咱们。“田大膀有点着急了。
”等，好不容易来一趟，明明的眼睛也不能再耽误了。“田大康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坐，准备死等。
太阳越升越高，看看快到了头顶，还是没见有大夫回来，三个人已经热得满头是汗。田大康想买几根冰棍，却又偏偏没卖的。
”呦——还在这等着呢——“传达室的老头出来倒水，看到他们仨，不由嚷嚷一句。
”老爷爷，有没有凉水啊，俺妹渴了。“田大康看到明明的嘴唇都有点干裂，只好张口求人。
”进来吧——“那老头穿着一身劳动布衣裤，个头不高，头顶光秃秃，四周长着一圈花白的头，慈眉善目的，只是稍稍有点驼背。
”谢谢老爷爷。“明明接过茶缸子，向老头弯腰行礼，然后俩手捧着搪瓷缸子：”哥，你先喝。“
田大康接过茶缸子，然后直接凑到明明的嘴边，小丫头喝了两口，然后咂咂嘴：”真甜，谢谢老爷爷给我们冲糖水。“
”嘘——别吵吵，这是别人偷摸给我的一杯葡萄糖注射液，要是叫外人听见，老头子还得挨批，还好今天没人。“那个老头十分风趣地把手指头竖在嘴上，嘘了一下，有点老小孩的架势。
”哪是啦，是我刚才嘴里含着糖块呢。“明明脸上又露出俩小酒窝，然后把手伸进衣兜，掏出来之后，攥着小拳头伸到老头手里。
”小丫头真有心眼。“老头夸了一句，然后往手上一看，多了两个红通通的枣子。
笑容一下子在他的脸上凝固，老头仔细瞧瞧明明，又低头看看手上的枣子，似乎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罢了，大不了上台挨批！“老头把枣子郑重地装进裤兜，然后拉着明明就往传达室跑，到了屋里，坐在一个破板凳上，然后就给明明号脉。
田大膀抓抓后脑勺，心里话：你个看屋老头要是能瞧病，还要那些大夫干啥？
田大康则是另外一番心思：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大学教授都能去农村教小学生，医生就不许变成传达室老头了？
老头又翻翻明明的眼睛，然后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手电筒，往眼睛上照了照，又叫明明活动几下眼珠，这才说了一句：”有恢复的希望。“
田大康就觉得心脏猛地跳了几下，然后连忙跑到走廊，把装着夜明砂的面袋子拎进来，解开袋口，抓了一把夜明砂递过去。
老人将鼻子凑过来闻了闻，又用舌尖舔了点，在嘴里咂摸半天，眼睛忽然一亮：”好东西，起码是百年以上的夜明砂。而且是大耳蝠的，吃的是各种飞虫，药效最高。“
这下就连田大膀也服了，那天进山洞瞧见的蝙蝠，确实耳朵都比较大。
”您老给开个方子。“田大康手脚麻利地把毛笔递过去，还有一张包野菜的黄草纸。他也猜到，面前的老人，可不仅仅是个普通的看门老头这么简单。
老人向窗外瞟了一眼，然后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里面有神曲、磁石等几味中药。
写完之后，又把纸抟在一起，然后塞进兜里：”这是一个古方，需要炼蜜为丸，你们弄不了，算了，我就帮人帮到底，帮你们做了，半个月之后来取。“
”老爷爷，俺替妹子给你磕头了。“田大康扑通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仨头，然后从书包里面拿出几张一块钱的票子，一共是五块钱：”老爷爷，这个您先用它购买应用之物，不够的话，俺下次来再给您。“
”用不了这些。“老头从里面抽出两块钱，剩下的推还给田大康：”不过，这蜂蜜现在是紧俏物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你们——“
田大康使劲点点头：”老爷爷您放心，俺一定能弄到。“
”好，把夜明砂留下，你们赶紧走，注意保密。“老头摸摸明明的小脸蛋，然后就下了逐客令。
”爷爷，您叫什么名字？“明明回头问了一句。
”小丫头想报恩啊，呵呵，我叫龙子云，快走吧，等你啥时候能看见了，再来看龙爷爷。“老头笑呵呵地挥挥手。
三个人出了医院，走到路上，田大膀忽然一拍大腿，把两个娃子吓了一跳。就见田大膀满脸激动，然后神秘兮兮地说：”俺想起来了，这个龙子云，就是咱们县医院的院长啊。本来啥毛病没有，就是因为名字里面有’子云‘，造反派就说他是孔老二的门徒，结果撤职批斗，你说倒霉不倒霉——“
（龙子云院长由书友”深爱*骑士“友情出演）
第三十六章 金蛋
办完了给明明治眼这件大事，田大康身上如同推翻了三座大山一般，无比清爽，一高兴，就领着田大膀和明明去下饭店。
田大膀虽说来回都要担任”司机“的重任，可是也觉得这待遇有点高：”富贵啊，咱们买俩馒头垫垫得了，这钱是一帮娃子抓蜈蚣的，咱们不能都给花了啊。“
”放心吧，该节省的时候要节省，该花钱的地方就花。“田大康心里有数，当然不会穷吃二喝。
于是进了十字街附近的大众饭店，给田大膀要了一盘溜肥肠，才两毛五，又给明明叫了一盘溜肉段，这个比较贵，将近六毛钱。明明想给爷爷要点花生米带回去，可是饭店还没有，只好吃了几块肉段，然后剩下的叫田大康带回去。
服务员好不容易在厨房给找了个长方形的塑料袋，一边往里装菜还一边说：”要不是看你这丫头知道疼人，说啥也没这待遇。“
又买了几个白面馒头，这才离开饭店。田大膀拍拍圆鼓鼓的肚皮：”这回骑车子更有劲了，嘿嘿，要是来二两酒那就更没治啦。“
”你还想酒后驾车咋的？“田大康拿这家伙也没法子，只好又练起单杠。
下午四点多，就到了红旗公社。田大康实在受不了了，叫田大膀停车：”大膀，你就不跟回去了，俺驮着明明就行。“
”你会骑自行车咋的？“田大膀有点不信。
田大康也不跟他辩解，右腿一扔，迈过横梁，然后俩脚蹬着车子，稳稳当当前进。虽然够不着车座子，屁股只好悬在大梁上，但是总比挨咯强啊。
”啥时候练的——富贵啊，明个俺去，上山抓蜈蚣——“田大膀在后面使劲嚷着。
田大康撇下他，主要是一会刘老六还要送小鸡鸭子呢，再说了，他骑自行车也好几十年了，咋的也比大膀技术高啊。
快走到屯子的时候，刘老六的电话又来了，田大康站在高坡上往村里望了望，好像没啥情况，于是就接通了电话，好家伙，只见蓝光一闪，大道上立刻满是鸡鸭。一样二百，好大一片呢。
小鸡多是芦花鸡，鸭子是麻鸭子，跟田大康的要求差不多，没有白色的，那个太惹眼，老远就能瞧见。万一工作组来了，往山上一看，白亮亮一片，不露馅才怪。
霎时间，鸡飞鸭叫，好不热闹。阳沟里有水，不少鸭子都扑扇着翅膀，到里面游泳。有的还扎猛子，在水上玩倒立，伸长脖子到水下找吃的，只剩下屁股朝天。
那些小鸡则开始往草里钻，准备吃虫子逮蚂蚱，场面比较乱套。
”一点也没有组织性和纪律性，还收拾不了你们了呢——明明，上！“田大康一边乐，一边大呼小叫。
”咕咕咕——鸭鸭鸭——“明明叫了几声，立刻就被鸡鸭团团围住，有的还相互用嘴起攻击。
”都站好喽，排队，报数——“田大康一边嚷嚷，一边有”嘎嘎嘎“的声音回应他，只不过比较杂乱。于是就雄赳赳地拉着明明在前面领路。在他们身后，跟着鸡群鸭群，浩浩荡荡，没有一个掉队的。
”哇，这是咋回事啊？“在村口，正好遇见铁嫂子，她都看傻了。
”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那亲人解放军——“田大康边走边扭秧歌，嘴里还哼哼着，身边的明明则一个劲抿着嘴笑。
很快，娃子们就兀傲喊叫着冲出来，差点把鸡鸭冲散。老支书立立着眼睛吆喝一声，娃子们这才鸟悄儿的围在四周，不过，一双双眼睛盯着这些鸡鸭，也都直冒光：这都是钱啊。
不大一会，屯里的人基本都出来了，就连疯爷爷也一个劲傻笑，嘴里还不时呱呱呱叫唤几声，引得娃子们纷纷效仿。
”都别吵吵了，俺说两句——“老支书有话要说，大伙立刻肃静下来：”今年咱们遭了雹灾，到秋后指不定啥情况呢，所以咱们才要养点鸡鸭，偷摸卖点鸡蛋鸭蛋，到时候钱都分给大伙。不过这事上头不让啊，属于顶风作案，抓住就没好，不仅俺得被批斗，这些鸡鸭也一个都活不了。所以，这件事必须保密，谁要是嘴上没把门的，走漏消息，那就不是咱们屯子的人！“
一听说有这好事，大伙立刻七嘴八舌嚷嚷起来，整个乱成一锅粥。田二爷走出人群，站在老支书身边：”谁要是把这事捅出去，以后就别姓田！“
屯里大部分都是一个家族的，田二爷说这话，就是要开除革命队伍啊，那是相当严厉的。
基本上，在五星大队要是有点啥事，老支书和田二爷一起出面，那就算板上钉钉了。大伙都一个劲点头，就连小娃子，也都被大人拎着耳根子告诫一番。
”正好大伙都在这，咱们商量商量这小鸡和鸭子咋养。“老支书严肃劲一过，脸上立刻笑开花，看着活蹦乱跳的鸡鸭，心里这个敞亮啊。就算是达到六七成的产蛋率，一天一百多鸡蛋，一百多鸭蛋，那就是二三十块的收入，这就是金蛋啊，要知道，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这个数。屯里住户少，五六十户，要是维持到老秋，估计每户能增加五十元收入。有了这笔钱，就算国家没有救济粮，也饿不死了。
田大康则拉着明明往家走，剩下的事，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这娃子越来越能了——“望着他的背影，田二爷嘴里叨咕了一句。
”哇嘎嘎嘎——哇嘎嘎嘎——明明——“棒槌正在电线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