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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人的嘴唇颤抖著,却发不出声音,只听得到他的喘气声。
可怕的男子再次重覆道:
“这里是谁的位置!”
“……啊……”
舍人拼命的挤出声音。
“藤原……行成……大人的,是、是、藏人头(官职)的位置……”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好不容易说出这些,舍人便恐惧过度而昏厥倒地。从手上掉下来的松明火把在地上滚了一会便渐渐熄灭。
藤原行成。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男人漆黑的眼窝升腾起青白色的火焰。
“……藤原……”
对,是藤原行成。是这个名字。怎麼会忘掉的呢,这个可恨的名字。
终於想起来了。
“你等著!……”
他冷冷笑著,与此同时,全身涌出剧烈的怨念四溢开去,吞没了倒在地上的舍人。
终於让我找到了。
藤原行成,等著瞧吧,这怨恨,这诅咒,你就等著细细品嚐吧……
右大弁兼藏人头的藤原行成,这天在自己的府邸写了些东西後便睡下了。
他是大内重建的负责者,每天都要向天皇逐一报告重建的进展。
前几天为了准备迎接进宫的女御,赶时间完成了飞香社的重建。住进里面的是当今第一显贵、对自己一直颇为关照的左大臣藤原道长家的一个小姐。
好不容易按期限完成的飞香社,带著原木的清香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对此行成总算是可以暂时松口气了,可是离完全完工还有很长的距离。
他的工作当然不光这些,作为右大弁和藏人头还有还多要事,自己也感到有些疲劳。
比平时睡得早些的行成,突然在半夜醒了过来。
奇怪,这麼累的话,应该能一觉睡到天亮直到侍女来叫醒他的。
突然,挂在走廊和厢房之间的帘子剧烈地摇晃起来。帘子对面的格欞上悬窗是关著的,这时候突然咯吱咯吱响了起来,好像有人要硬撬开它一样。终於悬窗微微打开,有风从那里吹了进来。
是什麼东西?
行成一脸诧异地起身,一边想著要不要点亮灯台,一边茫然四顾--顿时呆住了。
黑暗中,有谁在。
在悬窗的对面默然站著,透过微微打开的缝隙盯著自己。
因为是在黑暗中所以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风一吹,披散著的长发便像动物一样舞动起来。
行成只觉得有什麼苦涩的东西涌上喉头,席卷自己而来的空气像是带著刀剑一样刺骨,五脏六腑感觉到异样的压迫。
行成一边拼命地忍住恶心,一边盯著那个影子细看。
他比一般人要稍微敏感些,虽然不能感知到小怪的存在,但是走到死过人或者妖怪云集的地方时会感到不舒服,不过他还没有真正遭遇过妖怪或者幽灵。感到不舒服的话离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就会自己恢复。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所以这一次,是行成第一次看到死灵。
可怕的身影伸手攥住悬窗,弥漫的冷气使行成周围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
行成吐出的气息变成了白雾。吸进肺里面的空气冷得要将肺冻僵,从他的内部侵蚀著他的身体,难以忍受的头痛袭来,从脑袋内部彷佛要贯穿太阳穴一样的疼痛无休止地折磨著他。
难以言说的痛苦让他抱著脑袋缓缓倒了下去。唇间发出不成语句的呻吟声。
“……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
从地面传来的声音撞击著苦苦喘息的行成的耳膜。
低头看著他挣扎的样子,怨灵一边流著血泪,一边冷笑著。
“就这样痛苦吧……痛苦吧……”
还不够,这怎麼够呢?你还活著!
是你,都是你害得我身体毁灭,再怎麼憎恨再怎麼仇恨都不足够。
痛苦吧,煎熬吧。然後--
“像满月渐亏那样的,一点一点夺走你的生命!”
第五章
外面已经是傍晚了。在太阳西坠之前,东边的天空有些发蓝。很大的一颗星在东边的山边闪耀。
让小怪骑在肩膀上,昌浩朝安倍宅邸走去。脚步沉重,无精打采。
“打起精神来吧。”
“嗯……”
小声地回答道,但是表情还是很阴沉。小怪叹了口气。
“……心中有说不出的烦恼确实很痛苦吧。”
点了点头,昌浩看了一眼小怪。不知为什麼,小怪的这番话中所包含的东西格外地让人觉得很沉重。
“小怪你也有这种烦恼吗?”
小怪从正面定定地看著他。眨了一下眼,晚霞色的眼睛一瞬间有些动摇。
“---啊。”
(说明:据我所知,破折号「--」应是只占行文中两个字
的篇幅,但书里的却是三个字「---」。
嘛,我就先跟著书,在这儿说一下便好。下同。)
轻轻地眯起眼,小怪的思绪飞到了很久以前。
“……当然有了。我可比你活得长多了。”
“但是,爷爷肯定知道吧?因为什麼都瞒不过他的。”
无意间所说的话。对昌浩来说晴明是捉摸不透的老狐狸,能够洞穿一切事情。好像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所以昌浩所不知道的小怪的事情,他肯定知道吧。
小怪沉默了。昌浩把他的沉默理解为肯定,果然爷爷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老狐狸,不由得再次深切体会到这一点。
敏次所住的宅院在右京,六条大路和西坊小路的附近。他们家并不很富裕,既小又旧。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上班还挺费时间的。大概要昌浩的时间的一倍吧。
安倍晴明的儿子安倍吉昌,是能进入当代前五位的有能力的阴阳师。那个吉昌命令他去结设保护行成的结界,敏次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吉昌觉得要是敏次的话肯定能够办到,所以才这样说的。换句话说是承认了敏次的实力。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儿子。被认为是下一代阴阳寮的统领的吉昌。
今天由於凶气太重所以只能结退魔结界驱除怨念。准备好道具,施以完备的驱魔法,肯定能打倒这个怨灵。
必要的是完全的准备,和豁出性命来的心理准备。那对只靠沾家族的馀光的昌浩来说是不可能具备的吧。
“因为是最小的孩子,肯定晴明大人也很宠爱吧。但是不要以为这到社会上就能行得通。”
如果问昌浩本人的话,他肯定会立刻大声否定道“不对!你们对爷爷抱有太多幻想了!”。但是敏次本人却很认真地这样想。
要是输给那个沾祖父馀光的家伙的话,那怎麼能忍受得了。自己一直到现在为止可是呕心沥血地努力过来的。
沿著完全黑下来的西坊小路往南走的敏次,突然感觉到被一种异样的空气包围,不由得停住脚步。
往周围看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很少出现妖怪,一但威吓一下就会逃走的。但是现在连那个也没有。
敏次拼命压抑住像早钟一样砰砰跳的心脏,朝四周环视了一圈。
北风吹动白云流动,冬天的夜空是湛蓝的颜色,点缀夜空的繁星闪烁。
敏次看不到,那个夜空有奇妙的晚霞一样的东西在扩散的样子。白色的沙尘被风吹起而飘舞,覆盖住天空的样子。因为他不具备看到妖魔的灵力。
笼罩著四周的恐怖的怨气,敏次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和包围了行成家宅邸好几重的怨气很相似。不,可以说就是那个怨气。
“……不要坏……我的好事……!”
好像从地底下传出来的低沉的怒吼声传到耳边。
敏次不由得屏住呼吸。不知何时起,眼前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怨灵。
怨灵用深陷下去的燃烧著灰白色火焰的眼睛死死盯著敏次。脸颊上描著黑色的筋。从好像死人一样面色的脸颊一直延伸到下巴的那些筋,在啪嗒啪嗒地滴下来。
呼吸几乎都快停止了,可是敏次还是勇敢地振作起了精神。如果这时候害怕的话就没法降伏它了。没关系的,头脑中有的是知识。
把搁在袖子里的念珠缠绕在手上,敏次双手结印。
首先是驱退魔法,然後是降服魔法的咒语。镇定点,我一定行的。
“你特地现身的话,那我也省得去找你了。受死吧,怨灵!”
随著一声怒吼,咒语的唱咏响彻四周。
“怨灵哟,凶物哟,立刻回还,回归原处!”
怨灵一下子僵硬了,好像在忍住痛苦似的扭曲著脸。
“无形之弓哟,千代之神的神弓哟,放出的神弓,以妖怪为目标,射吧!”
逐渐高扬的清冽灵气化身为无形的弓,朝妖怪射去。
(乱入:「妖怪」?怨灵也是妖怪吗?)
(说明:「清洌」指清澈;「清冽」解清而冷。我不知书中
想说的是哪个,如果错了,还望见谅啊。)
接著那个弓深深地扎在怨灵的眉间。
“哇哇哇哇哇………!”
(乱入:……省略也应当是占行中两格而已,书中怎麼又是
三格的?算了,大家都知道便好。下同。)
怨灵的惨叫在回响。怨灵用双手按住额头,痛苦地滚来滚去。
“成功了吗!”
在敏次确认成功的一瞬间,怨灵突然停止了扭动。
第六章
沿著堀川走的昌浩突然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氛停住了脚步。好像被什麼牵引似的抬头看了看南方的天空。
“……刚才那是什麼?”
小怪好像也感受到了同样的东西,小怪的声音有些僵硬。昌浩摇了摇头。
“不知道。”
称之为预感吗。不,还不如说是直觉合适。
说不出的什麼东西,好像一直贯穿脑髓,煽动起一种焦躁感。怎麼也镇定不下来。
“是心理作用吗。或者说莫非行成大人出了什麼事……”
昌浩以指按唇苦苦思索。担心。也许最好是去行成的宅邸一趟吧。
看著不知如何是好的昌浩,小怪问道:
“你怎麼看?行成出了什麼事?”
昌浩皱起了眉头。小怪让他用直觉回答。小怪好像比昌浩本人更相信昌浩。
不被旁枝末节所干扰,比起思考来脑子里先冒出的的结论是什麼。
“--不是行成大人。应该是别的地方所发生的什麼事情。”
那麼,小怪说完从昌浩的肩膀跳下,在前面引路。
“先回家占卜一下再说。比起瞎猜就行动,这样效率会高很多。”
确实小怪说的对。
昌浩跟在小怪後面跑了起来。
气喘吁吁地从大门穿过,打开板门,把鞋子半脱半扔出去,小怪和昌浩喧闹地朝房间走去。
听到动静的彰子从里面露出脸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进去了。
“……啊。”
看著扔得到处都是的鞋子,彰子叹了口气,认真地把鞋摆好。前脚尖那儿沾了些灰,也帮他拍掉。
彰子把沾在手上的尘土抖掉,然後往昌浩的房间走去。
“昌浩?”
打开板打往里一瞧,小怪正跳起来在空中咬住昌浩扔出去的乌纱帽。一个转身用完美的姿势著地的小怪,发现了彰子的存在,扬起脸问道:
“哦,彰子,刚才怎麼样。我是不是很帅啊?”
“小怪,你的身体真的很轻盈啊。”
在感叹著的彰子身後,还有一个隐身的六合。和坦率地感叹著的彰子不同,六合在想别的事情,但是没有说出来。
昌浩把直衣脱掉换上狩衣,一边动来动去把头发放下在後面扎起来。一直在忙活的昌浩突然意识到了一道视线,转过脸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哇!”
彰子已经习惯了这样如字面所说的跳起来的昌浩。
“你回来了。”
微微一笑,然後收拾起扔在床上的直衣,跪在那儿开始认真地叠衣服。
慌张的是昌浩。赶快过去伸出手要拿回直衣,但是,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