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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亮说:“那你们排长呢?你们排长对你严格训练,你就说人家公报私仇!今儿你更了不得了,为了一封女朋友的信,竟敢开小差!还差一点越过边境,要是真那样,谁也救不了你了!”
高权说:“他王铁山就是公报私仇!他是对我严格训练?他那是法西斯,变着法儿整人!这里哪是部队,这里是渣滓洞、白公馆!”
伍亮说:“看来关你禁闭是对的,你犯了错误,不从自身找原因,还怨这怨那的,我要让你明白,这是部队。”
高权说:“你们关我禁闭,我不想当兵了,我想回家。”
伍亮说:“回家?你以为部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告诉你,我不把你教育成一个真正的兵,我就对不起我的老首长——你爹。”
伍亮走了,高权又气哼哼地躺在床上。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找出小菲从前的信来,信中的话让他不得安宁:“不明白你当兵有啥意思,在家多好,看电影,轧马路,你就当你的兵吧,别怪你回来时,我跟别人好了……”他一下子收起信,把领章帽徽摘下来放在床上,赌气说:“这个兵我不当了。”
他开始实施他的逃亡计划。他躲过夜巡的士兵,跑到院墙旁,爬到一棵树上,从墙头上翻了出去。他跑到公路上,拦住了一辆夜行货车,上前说:“师傅,能搭我一段路吗?”
司机问:“你要去哪?”高权说:“火车站汽车站都行。”说着爬上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司机说:“你咋没带领章帽徽,到底是不是当兵的,要不是当兵的,你赶快下车。”高权说:“是,我真是当兵的,家里来电报,说发生了大事,让我回去一趟,一着急,啥也没带。”
中午时分,高权悄悄地溜进了家里。秋英正在做午饭,还以为是前两天来家里做客的大奎,头也不抬地说:“你爹还没回来呢,你就急着吃饭了。”
高权小声地说:“妈,是我。”
秋英抬头一看,又惊又喜,说:“高权,你咋回来了?”
高权冲秋英说:“妈,你别问了,先给我盛碗饭,饿死我了。”
秋英忙给高权盛饭夹菜,高权狼吞虎咽地吃。秋英在一旁问:“部队让你回来的?”高权边吃边摇头。秋英又问:“是你爹让你回来的?”高权抬了头说:“他?他能让我回来?”秋英有些担心了,说:“这么说,是你自己跑回来的?”高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反正,我不想当兵了,爱咋就咋吧。”秋英吓得压低了声音说:“我的小祖宗,这回你可惹大祸了,你这是开小差,是逃兵,你爸能饶了你?”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高大山与大奎的说话声,秋英吃了一惊,忙冲高权说:“你快躲起来,要是让你爹看见,还不得杀了你!”连拖带拽地把高权推进卧室内的大衣柜里。
高大山、大奎相跟着走进来,见灶台上锅都烧冒烟了,高大山伸手关掉火说:“老秋,你干啥呢,烧着锅去忙别的,饭做好了吗?”
秋英忙从屋里出来,神色慌张地说:“好了,都做好了,马上就开饭。”
高权这一逃跑,忙坏了王铁山。到处都找遍了,没有高权的影子,伍亮说:“他要是跑回家还好说,要真是迷路越过了国境,那乱子可就大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只能向高司令报告了。”
电话打到高大山家,着实让高大山吃惊不小。他问伍亮:“你再说一遍!高权失踪了?他有可能回家了?你等一下。”他冲正在收拾桌子的秋英喊:“老秋,你过来。”
秋英心虚地说:“啥事呀,看你吆五喝六的。”高大山说:“高权回来没有?”
秋英愈发地心虚了,说:“没有哇,咋地,他要回来。”
高大山说:“别打马虎眼,到底回来没有?”
秋英说:“没有,真的没有。”大奎在一旁也说:“爹,我一上午都在院子里,没有看到高权兄弟回来。”
高大山拿起电话,神色严峻地说:“伍亮,你听好,不管是否找到高权,下午六点前必须向我汇报。如果还找不到,这是一级事故,我要向军区汇报。”
高大山说完放下电话,气冲冲地向外走,秋英不安地问:“老高,你要去哪?”高大山说:“还能去哪,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去值班室!”
大奎惊惧地望着高大山走出去,问秋英说:“娘,高权兄弟到底咋地了,出了啥事?”秋英没好气地说:“没你的事,你该干啥就干啥吧。”大奎讪讪地向外走去。
等他两个都走了,秋英急急跑进屋冲高权说:“我的小祖宗,你爸说,还要向军区汇报呢。”高权不以为然地说:“大不了开除我军籍,反正我不想干了。”秋英说:“看你爸那火气,这回饶不了你了。”高权说:“妈,我不在家呆了,我躲到外面去。”秋英说:“看来,只能这样了。我帮你收拾收拾东西,再找点吃的。”
大奎在外面听出了高权的声音,又走过去扒着门缝,看见了高权。他马上去找高大山,哨兵却不让进办公楼,说:“打电话吧,要是司令不让进,我们也没办法。”大奎拿起电话却不会用,求助地望着哨兵。哨兵帮接通了高大山,大奎冲电话说:“爹,高权兄弟在家呢。”高大山这一听还得了,怒冲冲回到家来,见秋英提着一个包正要护着高权下楼,气得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高权:“好哇,你这个逃兵,还想往哪逃!”
高权犟着说:“反正我不想当兵了。咋处理都行。”
高大山这个气呀,甩手就给了高权两个耳光。“你这个逃兵,到现在还嘴硬!”又习惯地去腰间摸枪,发现没戴在身上,一抬头,见挂在了墙上,回身从墙上取下了枪,哗啦一声推上了子弹,吼道:“你这个逃兵,我毙了你!”
大奎冲上来,喊着:“爹,千万别开枪,兄弟没犯死罪呀。”一下子抱住了高权,两人倒在地上。
高权挣扎说:“你别管我,是你出卖了我。”
高大山说:“是你自己出卖了自己。”
高大山抓起电话说:“给我接警卫连。”
高权被他爹亲自押回了七道岭阵地。到了哨所时,天已黑了,还下起了大雨。
全体官兵站在雨中,听高大山训话。高大山说:“高权是我的儿子,可他也是七道岭的兵。他私自开小差,当了逃兵,按条令规定,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我要向大家检讨,我没当好这个司令,没有带好高权这个兵。我要向整个守备区检讨。”他从哨兵手里接过枪,站到哨位上,大声地说:“高权是我的兵,也是我的儿子,他在哨位上没有站好岗,这一班岗,我替他站了。全体,听我的口令,跑步回营房。”
队伍跑去了。风雨中,高权独自站在那里。
伍亮走到高大山身旁,要脱下自己的雨衣给高大山穿上,被高大山拒绝了。伍亮要留下来陪他,他说:“这里不需要团长,只需要士兵。我命令你,跑步离开。”
伍亮只得离去。大雨中,只剩下高大山和高权。高权站在高大山身后,望着高大山的背影,他的脸上流着雨水和泪水。
5。一个真正的兵
事发后的第三天,大奎来到哨所看望高权。营长带他来到伍亮这里,说:“团长,这是高权同志的大哥,他打司令员老家大老远地看他来了。”
大奎忙上前套近乎说:“首长,我叫大奎,高大奎,高大山是俺爹!”伍亮看看他说:“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大奎。我是伍亮,咱们见过的!”
“对对,首长,咱们见过!……”大奎眼睛发亮说,又想不起来,抱歉地笑,“你看我,脑子笨,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了,你看看这!”
营长说:“这是我们团长,伍团长!”
“对,伍团长!……”大奎说,他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团长,俺兄弟咋样?他在这干得还好吧?”
伍亮哼了一声说:“你是来看高权的?”
大奎眨巴着眼睛说:“对呀!”
伍亮说:“是司令员叫你来的?”
大奎摇头。
伍亮说:“那是那个谁……秋主任叫你来的?”
大奎想想,摇头说:“不,是我自个儿想俺兄弟了,来看看,来看看。”
伍亮对营长说:“我还有事,要马上回团里,你先让连里给我把高权好好关他几天!”然后又看看大奎说:“对了,你让人带他去看看吧!”
禁闭室里,高权面朝墙坐着。大奎亲热地喊了一声说:“高权!兄弟!”
高权一惊,回头一看是大奎,不理他。大奎说:“高权,是哥来了!”瞧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说:“噢,兄弟,你就一个人住这儿啊!”
高权突然大吼道:“你来干啥?我不认识你!”
营长大声地说:“高权,你什么态度!”大奎忙对营长说:“首长你别生气,俺哥俩闹着玩呢!俺兄弟他就这样,他就这样!”
营长点头说:“你们谈吧,我出去了!”
大奎点头说:“好好,你忙!你忙!”
营长出门时,高权猛然站起,趁机向门外闯,一把被哨兵拦住。营长回身说:“高权,你想干什么?给我回去老实呆着!”
大奎悄悄拉他,又对营长赔笑说:“没事儿!没事儿!营长,你忙!你忙!”
高权无奈地走回去,重新背对大奎坐下。
大奎走过来摸炕上的被褥说:“哎,我说兄弟,不是哥说你,对待首长咱不能这个态度,你说是不是?人家是首长!就说咱爹吧,是个司令员,人家都对他这么说话,他这首长还咋当啊,对不对?哎,我说你这褥子不厚哇,夜里睡觉肯定冷,怪不得咱爹咱娘整天惦记你……”
高权不理他。
大奎打开包袱,拿出一条狗皮褥子说:“兄弟,你瞧我给你带啥来了?深山老林的事别人不知道,你哥我知道,夏天虽说不热,可它潮,冬天冷起来又能冻死个人……这个你留下,抵个风防个寒啥的,管用。”高权还是不回头。大奎说:“爹把你押回来了,我这心就忽悠一下子,你不能和我比,我从小吃苦吃惯了,你哪受得了这个呀,想来想去也没啥好拿的,就把这带来了,想你能用得上。七道岭真难找,我找了三天。”
高权依旧不语。
大奎说:“兄弟,那话就说到这,地里的活还没忙完,那我就走了,等下次哥再来看你。”
大奎从禁闭室出来,营长留他吃饭他不肯,急着要回去。临了把营长拉到一旁说:“我这兄弟犯错误了吧,犯错误了就该管。可千万别告诉我爹,我爹岁数大了,怕他着急上火。”
营长说:“放心吧,我们会教育好高权的。”
送走大奎,营长来到禁闭室说:“高权,你大哥走了,我们帮你送走的!”高权坐着不说话。突然,他跳起来,急步向门外走,哨兵上前要拦住他,营长对哨兵点点头,哨兵闪开了,高权出门跑起来。一班长说:“营长,他不会再跑了吧?”营长摇摇头。
高权在一座山头上追上了大奎。大奎看到了高权,先是一惊,接着高兴起来说:“兄弟,你是来送我的吧?”高权满脸痛苦,却不说话。大奎高兴地说:“兄弟,回去吧……”高权还是不吭声,也不走,只是站着。大奎又往下走几步说:“兄弟,好好地干啊,别让咱爹咱娘惦记……”
大奎已经到了山下,发现高权还在那儿站着,他喊:“兄弟,回吧!记住哥的话,别记恨爹!不管爹看上去心多狠,他这么做都是盼着儿女成人哪!兄弟,爹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爹娘生养咱们一场,咱们做儿女的,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