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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的奴隶吗?”
朴熙顺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是有些过了,连忙对张贤陪着笑解释着:“于大哥,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把你当成了我的兄长,才会跟你说一说这些话的。其实,这也只是我这么一想,你不要当真,这种话我也不可能去跟别人说的!”
听到朴熙顺服了软,张贤的语气也放缓了下来,同时不忘记地告诫着他:“熙顺,你还年青,有很多的事可能要到三十岁以后才能明白的。!”他说着,也叹了一口气,同时压低了声音:“有些话不要随便说出来,放在心里头就好了,要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朴熙顺使劲地点了点头,没有马上答话,两个人并肩又走了一段距离,他忽然象是憋了半天又憋不住了的样子,低声自言自语一样地道:“其实,我们朝鲜被日本人都占领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还不是过来了?美国人比日本人还要坏吗?”
张贤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带着这位朴排长出来,真得就是一个错误,他只是奇怪,朴熙顺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尽在自己的面前说些不着调、而又随时有可能会送掉他前程和性命的话?难道真得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在人民军里呆得久了太憋屈得慌了,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兄长来倾诉吗?
有的时候,年青人就是很难沉得住气,他们死都不怕,却受不了半点的委屈。
“熙顺!”张贤叫着他的名字。朴熙顺转过了头看着他,张贤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要说呀?”
朴熙顺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副尴尬的样子,装出一丝笑容来,随口敷衍着:“我哪有什么委屈,于大哥,你想多了!”
张贤知道他不愿意讲出来,便没有追问下去,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在汉城郊外的女招待来,于是问道:“对了,熙顺,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女朋友?”朴熙顺一楞,诧异地看着张贤,不明白他的所指。
张贤笑了一下,提醒着他:“就是上一次在汉城那边,我看见的那个女招待。”至今,张贤还记得那个漂亮的朝鲜族少女躲在草棚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听到张贤提起了那个女招待,朴熙顺的脸立即惨白了起来,他没有马上回答张贤的问话,默默地走了几步路之后,才有些嘁声地道:“她死了!”
张贤不由得浑身一震,经不住追问着:“哦?她怎么死的?”
朴熙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张贤发觉他的眼睛已经红了起来,显然是自己的问话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经,不由得有些后悔,看得出来,那个女招待的死,在朴熙顺的记忆里已然成了一段十分伤心的往事。
“我想把她藏起来,但是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朴熙顺强忍着心头的悲愤,故作着平静,告诉着张贤:“他们说她是朝奸,可是他们自己却在背地里想要强奸她;他们要她指认我也是朝奸,因为我破坏了他们的好事!但是她为了不连累我,跳进了刚刚开冰的汉江里。我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她在我的耳边告诉我说是要来世报答我的恩情!他们都在边上看着,没有一个人救她,她就这么死了!”朴熙顺的话越说越轻,说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啜泣,张贤看着他的时候,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然滚了他满脸。
朴熙顺吸了一下鼻子,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把,把泪水擦去,对着张贤却是笑了笑,仿佛是终于把这件压在心头的事讲出来,可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接着告诉张贤:“我被他们隔离审查,要不是金团长维护,我可能也会被他们安上一个朝奸的名头被打倒,到后来他们还是认为我动机不纯,让我写了检查,给了个处分,这才完事!”
这个时候的朴熙顺已经平静了许多,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转过头,问着张贤:“于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张贤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真得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安慰这位年青的排长,也许对于这个年青人来说,这一次的经历终将成为他生命中的遗憾,可是这一段恋情却终身也不会被遗忘,反而更加刻骨铭心。
“你这不是傻!”张贤告诉着他:“这是你作为一个人应有的良心!”
“良心?”朴熙顺祷念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的自嘲。
这个时代里,在这么一个动乱的岁月中,还真得会有未泯的良心吗?许多人即使是有,只怕被环境所迫,也变得麻木了。
蓦然,朴熙顺扯开了喉咙,边走着,边大声唱了起来:“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哟……”这是一首朝鲜族的民歌,几乎所有的朝鲜人都会唱,只是那歌是朝鲜话唱的,张贤根本就听不懂。看着身边的这位年青排长,唱得那么起劲,在此时仿佛判若两人一般,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多愁善感的有情郎呢?
第五三章 良心(一)
傍晚时分,张贤带着大家来到了华川城北面的一座长满了松林的山岭之上,这座山岭当地人叫做北岭山,山下就是那条注入北汉江的支流,叫做华川河。这条河是从西北方向流过来的,倒是有些独特,在注入北汉江的时候,划了一个“S”型,从华川城的北面和东面流过去,与北汉江一起将整个华川城围成了一个三面临水的半岛。
华川河并不宽,只有五十多米的样子,不过两边的河滩却有一百多米。站在北岭之上,向下面看去,这条河就好象是一条玉带,飘飘荡荡地从群山之间游过来,到汇入北汉江的时候,地形突然平坦开阔起来。倒是华川城南的北汉江,因为下游筑有水坝,形成了一条带状的湖泊,水面浩浩荡荡,远远看去,呈现着白花花的一片。这个形成的水库,因为靠近华川城,所以也自然被命名为华川湖。一条公路从南面的春川通过来,沿着华川湖西岸平坦的岸基到达华川城,又从这座郡城中间穿过来,由一座石桥跨过华川河,从北岭山的脚下绕过,然后又沿着华川河向北而去。
要从北面进入华川城,就必须要过华川河,要么从那座桥上通过,要么就要涉水过去。
天色还不算晚,张贤让大家分散在松树林中休息,他和王鹏、安日昌与朴熙顺四个人爬到了最高的山顶之上,用望远镜仔细地察看着山下华川城的动静。
首先映入张贤眼帘的是那座桥头的两处桥头堡,显然,这座桥此时已经成了敌人重点把守的要冲,桥头处设有一个检查哨,桥上还有三层鹿砦,桥两边拉着铁丝网,将整条公路尽数封堵,没有通行证,是不可能顺利地从这座桥上通过的。张贤把望远镜再向河对岸看去,河滩上倒是没有什么防御工事,而岸边的河堤上却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地布置成了一处阵地,几挺裸露在外的重机枪就架在河堤之上,四周用沙袋围成一个临时的掩体,以护卫机枪手的身体。越过了河岸,再向南就是华川城,这座郡城虽然说相当于国内的一个县城,但是规模并不大,四周连城墙都没有,只是在小城的边缘,还能看到隐约时现的铁丝网,时不时的会有巡逻的南韩士兵转出来,又走进去。虽然张贤还想要看清楚华川城里的情形,却又因为杂乱错落的建筑物的遮挡,便是连那条穿城而过的公路,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城里不知道有多少的敌人?”王鹏经不住地道,看着这座城的地形,的确就是一处易守难攻的所在,想一想当初的砥平里,与这个地方比起来,却要好打了许多。
张贤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地道:“看来,我们只有进去,才可能摸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敌人!”
朴熙顺也点了点头,他们奉命来侦察的目的就在于此,要探清楚华川城里的兵力,以及如何部署,是哪支部队,构筑了什么样的工事,火力如何?周围的敌情怎么样?地形又是如何?敌人是否有行动的规律?阵地的是怎么分配的?有多少的炮火辅助?等等、等等,最后一个关键的问题,还要探清敌人最薄弱的环节在哪里?从什么地方?怎么来打才有可能以最快的时间、最少的损失地把这里拿下来。
“里面好象是李伪军,没有美国人!”朴熙顺也看了半天,忍不住地脱口而出。
张贤点了点头,他从望远镜里也观察了很久,尤其对那座桥上的守军看了半天,来来往往的人虽然有不少,却没有看到一个西方人的脸孔。如果华川城里真得只是南韩的部队,没有美国人的话,那么这场战斗也将会轻松很多。
正说之间,小安子忽然指着远处的一段河面,叫着:“营长,你看那边!”
张贤举起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西面看去,在离着这座石桥三百米的地方,正有一群人涉水过河,这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背着孩子的、赶着牛的、挑着担的!他们从那边的一处山岙里走出来,络绎不绝,源源不断。
“那是群难民!”张贤随口应着,可是说出这话来的同时,一个主意也由心头油然而生。
※※※
春天的落日远没有冬天的夕阳辉煌,但是晚霞的余辉映射在波光鳞鳞的河面上,衬托在青山松柏之间,依然美如画卷。只是,在这画卷之中,让人觉得格格不入的还是这群衣衫褴褛而又蓬头垢面的难民们。
此时,张贤和朴熙顺、安日昌三个人就混在这群难民中间,乔装难民对于张贤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他不懂朝鲜话,所以只好装哑巴。上一次侦察砥平里的时候,他就与小安子合作过了一回,这一次更是轻车熟路,互相间已然有了默契。只是对于朴熙顺来说,这还是第一次与张贤合作。
本来,王鹏要求跟着朴熙顺和小安子进华川侦察的,他认为张贤作为一营之长,不能去冒这个险。但是张贤还是回绝了王连长的好意,在他看来,能不能打下华川城,最关键的还是现在他们对这里的侦察,王鹏虽然也是经历过无数战阵的老兵,但是还是自己亲自去查探一番心里踏实,他不想二一五师再来打一个砥平里!
正是由于语言的障碍,张贤有些无奈,只能让队伍里懂朝鲜话的两个人跟着,以防万一。三个人是分成两组,由张贤与小安子还是搭配着称作兄弟,而朴熙顺则走在他们的前面,装成一个陌路人。
对于这群难民,朴熙顺早就问得明白了,大多来自铁原、金化和平康郡,这三个郡正处于三八线上,老百姓都害怕打仗,有的是往北跑,而大部分人却是往南跑,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本来,这些难民是沿着公路过来的,但是守桥的部队却不让他们通过,所以他们只能沿着华川河的河岸向上走,在一处浅滩涉水过河。
春天的河水依然冰凉刺骨,但是求生的本能却盖过了所有的困难,难民们纷纷脱下裤子,男的只穿着个裤头,女的也顾不得羞耻,把筒裙撩到了肩上,大家都光着脚进入了河中,他们的头上都顶着很大的包裹,也不用手扶,竟然也不会掉。这条河毕竟不是在汛期,最深的地方也只是没过了成年人的大腿,陡涉是没有问题的。
朴熙顺并没有脱下裤子,而是把两个裤脚一直卷到了大腿的根部,背着朝鲜人特制的用两根树杈做成的背斗,上面捆得高过了一米的重物,不知道他从哪里拣了根树枝当成拐杖,小心翼翼地跟着人群走下了河。
看着朴熙顺下了河,张贤与小安子对视了一眼,也仿照着他的样子卷起了裤管。虽然他们与搞了一身老百姓的破衣服,也光着脚没有穿鞋,但